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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卷 何以解憂? 第六章綠袖一襲水雲間 山高路遠空自嗟 文 / 金龍魚

    第六章綠袖一襲水雲間山高路遠空自嗟

    嘯聲再起!

    這是第五聲清嘯!

    前嘯未盡,後嘯繼至。

    嘯聲響遏行雲,淒烈如火,其音烈烈,綿綿不絕,哀傷黯然之意緒,瀰漫於天地,令人聞之肝腸欲斷。

    搖落使人悲,斷腸誰得知?

    情動於中而形之於外,傷情極處,淒惻動人,魂為之銷,心為之碎!

    斷腸的人兒,今夜為誰而來?

    斷腸人嘯黯然聲,滿腔的哀傷、無助、憤懣,在這靜謐的冷冷夜裡,將向誰訴說?

    暮色籠罩,星月遁藏,燈火將船隊停泊的一大片江面江灘照得通明。

    然而在燈火映照不到的地方,依然深沉昏瞇。遠樹朦朧,已失去清晰的輪廓。被淒烈的嘯聲驚起的寒鴉呱呱亂叫,倉皇飛遠。江水嘩嘩拍打著船舷,江浪如雪,水面被燈火映照出的破碎倒影迷離變幻,動盪不定。

    夜色深邃,染了哀愁,鴉啼都似帶著幾分傷感,說不盡的失落,道不盡的苦澀。

    不知何時,明亮的江邊河灘上,兩位風姿綽約的美貌婦人已然靜靜的站立在那兒了。

    一位六幅羅裙窣地,微行曳碧波,色如翡翠湛碧色,百疊翠裙漪水皺;

    另一位裙裾曳地,裙拖六幅湘江水,其色鮮紅如火,似此紅裙直可妒殺新綻石榴花。

    江風凜冽拂面寒,裙裾飄搖若飛舉,船頭看熱鬧的玉靈姑只能看到兩名女子的背影,然而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著翠裙的是夜合,那著紅裙的是香裊,是那幾個來歷神秘的婦人中的其中兩位。

    入夜越發寒甚,夜合、香裊倆卻也沒有披斗篷披風之類以抵擋風寒,頭上散挽著一窩絲杭州纘,衣裙也是明顯未及更換,比甲都未罩上一件,還是船艙中的家常衣裙,顯而易見是聞嘯聲匆遽而出。

    雖然只看到這兩位嫵媚婦人的背影,然而她們倆的嗔怒,仍然讓很多人感覺到了。這船隊中高手雲集,強者眾多,感應到冰冷銳利的殺意,對許多人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

    這先聲奪人的天涯斷腸嘯,氣勢逼人,但還嚇不住船隊中眾多的強者,他們也都想看看,姑蘇孫家的人,包括這不為人知的幾個神秘高手如何應付半路殺出的強人,他們手底下都有幾斤幾兩。

    都是無聊到快發瘋的一群人吶,有這麼個意料之外的事情作為飯後消遣,心下都是暗喜,至於那箇中的因由,他們不想知道,也不願意知道,他們只想袖手旁觀看一場意外的『熱鬧』。

    第六聲清嘯響起!

    所有人都知道,外圍的攔截已是全然落空了,來人竟然一鼓作氣,連續突破了數重阻截,僅僅是在短短的不過二十息之內,這使人們不約而同的再次提高了對來人的估計。

    嘯音震耳,虛影橫空;劍芒錯落,漫天飛騰,尖利的破空銳嘯直貫耳鼓,一道宛如煙雲般的幻影隨著璀璨的點點劍芒從籠罩天地的沉沉夜色中撲出,來勢如電閃,修為眼力稍差一線者只能看到那宛如煙火般淒美的劍芒在綻放,不停的綻放,一點點細小的劍芒彙集在一起,如條條江河入大海,汪洋恣肆,浩瀚狂野。

    只見劍芒不見人!

    神虯出霄漢,夏雲入嵩華,劍劍相貫,氣韻如一,每一點劍芒都宣洩著無盡的憤懣,厚凝著無助的哀傷。

    情至極處劍意狂!

    這宛似瘋狂了一般的烈烈劍芒,嘶嘶厲嘯著,在眾目睽睽之下縱橫飆擊,生似欲擇人而噬的電蛇狂舞,要橫掃一切前路的阻礙。

    來人沒有言語,甚至沒有讓人看清他那風行電擊,倏忽來去的幻影,但每一個人都明白這人的意思,他通過他的劍,把他自己的心意表達得淋漓盡致,不會讓人有一絲兒的誤會、誤解,這劍意直指人心,直接透入到每人的心靈,彷彿心靈感應,靈犀一悟般明瞭他的心意。

    他要上船!誰攔著他都是他的死敵,就這麼簡單!

    「這是什麼武技?」

    以玉靈姑的眼力見識,看到那從未見過的天馬行空般的劍勢都有點困惑了,如此汪洋恣肆的凌厲劍式瞬間席捲傾瀉,給人以極端的震撼!

    「意境心鑒!這是泰州陸氏祖上流傳的秘學,非上上根器者難以慧悟其中奧妙真髓之萬一,世人知之甚少,已經兩百餘年未曾現世,老身都以為這門秘學已成絕響,想不到今夜還能有幸看到。」

    一個也在船頭看熱鬧的老嫗彭婆婆喃喃微語,聲音雖微,卻恰好能讓船頭看熱鬧的一干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頭髮花白的老嫗彭婆婆是此次迎親隊伍中的隨員,軍府秘諜之一,沒有人知道雷瑾從哪裡找來了這麼一個人,也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但是就她這隨口的一句,點出來人的武技來歷,別的不說,至少眼力和見識均超乎於常人之上,絕非普通尋常之人。

    「故唐草書聖手張長史狂草而就〈肚痛帖〉,洋洋灑灑,一氣貫之,出鬼入神,恍不可測。這人能將草聖〈肚痛帖〉筆意淋漓盡致的以『意境心鑒』揮灑出來,得其意而忘其形,也算是天縱之才,劍式飛騰作勢,直抒胸臆,確是前所未有之新創。」

    彭婆婆雖然是喃喃自語,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入耳,顯然是有意讓週遭所有人都聽到她這番話,提醒大伙要警惕些,預先做些準備,萬一碰上這等武技也不至於全然無措。

    將彭婆婆之言聽入耳中,玉靈姑留心細看,果然發覺那人劍式揮灑間確是草聖〈肚痛帖〉的狂草筆意,只是現下那汪洋恣肆傾瀉的劍式已然完全脫離了那狂草法帖〈肚痛帖〉中三十個字的束縛,純運筆意,可以說是完全面目全非的〈肚痛帖〉狂草,而且以劍式揮灑的〈肚痛帖〉又注入了濃烈的痛苦哀傷悲愁諸般情緒,更是令人難以聯想到〈肚痛帖〉之上去,這等劍式則又非只草書法帖〈肚痛帖〉筆意那麼簡單,或者說草聖的〈肚痛帖〉筆意在這劍式中也不過是表象而已,真正亂人神智,傷人心神,威力莫測,最是難防的意境仍然是那人心中之『意』,以這等狂野劍式直抒胸臆,非天縱之才,確實難以從心使欲,揮灑方遒。

    泰州陸家?那不是與姑蘇孫家有姻親關係嗎?這人難道是陸家的人?這一代的陸家和孫家可是姨表親戚呢。

    玉靈姑一邊暗自忖思,一邊觀望著岸上激烈的搏鬥,一方想突破阻攔,一方則全力阻截,雙方只在這瞬息,已然有過多次激烈的交手,生死只在一發間。

    面對著那狂野凶厲的劍式,夜合、香裊兩人顯然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一對一,兩個人聯手合擊,力阻那人的狂野攻勢,那來勢洶洶之人雖然左衝右突也未能在片刻間有寸進之功。

    然而合兩人之力,才讓這近乎瘋狂的傢伙止步不前,使眾人心中對這人的估計更是一漲再漲——

    夜合、香裊兩人雖然不為人知,這一路上也未曾在人前出手,但一旁看熱鬧的高手強者沒有哪一個是有眼無珠之輩,眼力閱歷老辣無比,孫家小姐座船上這四個婦人武技水準大概到什麼程度,還是約莫可以估計,估准到七八分,甚至**不離十的地步也是沒有什麼問題。

    看到夜合、香裊聯手也僅得如此,他們自忖自己上去,一對一肯定是頂不住那麼瘋狂的攻勢,總須退卻卸力才能轉圜,因之對那人的估計便只有往高裡估計的份。

    石榴裙、翡翠裙在凜冽的江風中翩躚飛舞,羅衣從風,長袖交橫,粉白頎長的頸項間,鬢髮青絲被風吹散,縷縷飄搖,雖然是生死搏鬥,夜合、香裊卻是紆長袖而屢舞,翩仙仙而洩洩,起舞閑靜艷逸,非人間之所有,沒有一點迫在眉睫的凶險緊張意味。

    對於旁觀「看熱鬧」的人們,這似乎更像是一場預料之外不期而遇的空靈之舞,令人歎為觀止。

    柔柔軟軟的裙角袖袂之間,不時有一道道華麗的劍影,一點點璀璨的寒芒,一閃掠過,冉冉消散。

    在劍氣寒芒消散的剎那,可以看見兩個婦人的如花嬌靨,肌骨瑩潤,白滑嬌嫩的嫵媚容顏帶著江南女子纖柔如水的清,柔潤如綢的媚,如絲繡般的嬌麗,如錦緞般的明艷,媚梢眼角藏著的卻是收斂的鋒芒。

    廣袖帶芳塵,裙袂若飛揚,柔軟而輕盈,靈氣在一舉手一投足間漫溢,體若游龍轉,袖如雲霓變,似鸞飛於天漢,似驚鴻之欲翔,竟是以柔克剛,上善若水之法,其實此時情勢間不容髮,各種可怕的氣機充斥三人週遭,只要稍稍有所偏差,兩位舞袖對敵的如花美婦人便可能是身首異處血濺當場的結局。

    有道是驟雨不終朝,迅雷不終日,剛暴不能持久,但那矢志闖關之人偏偏好似已然打破了這個常規,狂野的劍勢這時越發急驟,毫無再三而竭的跡象,劍勢隨手千萬變,猶如旋風驟雨!

    在玉靈姑的眼中,那縱橫來去的劍影寒芒,率意顛逸,千變萬化,劍意已然自然過渡,倏然已轉成了懷素狂草,懷素千字文、清淨經、聖母帖、藏真帖、律公帖、腳氣帖、自敘帖、苦筍帖、食魚帖、四十二章經,激昂慷慨恣肆揮灑的各種狂草筆意忽忽不分彼此,統統化入那狂野劍勢中,劍愈狂,戰愈酣,至此卻不過是白駒過隙,短短頃刻而已!

    劍勢再變,疾若風雨,那人一邊運劍如風,倏忽來去,一邊引吭而哀歌——

    「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從之梁父艱,側身東望涕沾翰。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路遠莫致倚逍遙,何為懷憂心煩勞?」

    「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從之湘水深,側身南望涕沾襟……」

    「我所思兮在漢陽,欲往從之隴阪長,側身西望涕沾裳……」

    「我所思兮在雁門,欲往從之雪紛紛,側身北望涕沾巾……」(注一)

    一唱而三歎,慷慨有餘哀,紛錯纏綿跌宕起伏,聲聞遐邇,卻是令旁觀之人每有濃愁入髓,哀傷入骨之感,旁觀猶是如此,當者感受定是十倍百倍於此也,若非心志堅凝如磐石之人,面對這種從身心兩途雙管齊下無所不至的狂野攻勢,還有信心巋然不動的絕不會多,事實上旁觀『看熱鬧』的人們中,不少人已然潸然淚下,寄予無限同情,完全被『感動』了。

    然而夜合、香裊卻是這不多的人中,其中的兩位,眼下是裙似飛燕,袖如回雪,輕裾鸞飛,漂微逾曳,狀似明月泛雲河,體如輕風動流波,奮長袖以飆回兮,縹緲宛若水雲間,似水似雲,是水是雲,非水非雲,亦水亦云,無論劍勢如何狂猛凶厲,無論劍芒如何鋒銳無匹,卻難以對柔軟纖弱的羅衣輕袖造成實際的傷害,因之劍勢雖狂,仍寸步難進。

    翡翠綠,石榴紅,飄然旋轉回雪輕,嫣然縱送游龍驚。小垂手後柳無力,斜拽裙時雲欲生。煙蛾略斂不勝態,風袖低昂如有情……

    大垂手,小垂手,或像驚鴻閃,或如飛燕斜……

    似乎這不是在生死決戰,而是在縱情酣舞,劍勢愈狂野,羅袖愈輕柔,兩下裡竟然是僵持不下。

    「天!這是『綠袖一襲水雲間』!姑蘇孫氏『天碧羅衣』心法中沒落了三百年的奇藝絕學,行將再放光華矣!」

    彭婆婆恍然低歎,「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孫氏『天碧羅衣』初承抱朴子葛仙之玄學,只能養生護身而已,直到孫氏後人手創『綠袖一襲水雲間』才登武技之堂,再衍變至『暗香盈袖』攻守兼備,方臻大成,雖名之為二,二者實為一體兩面也。可惜孫氏一族另有『天孫織錦』、『春江花月夜』心法,更容易得大成就,『綠袖一襲水雲間』久已乏人問津,沒落不知多少年,想不到今夜不但泰州陸氏『意境心鑒』再現,還見到了姑蘇孫氏沒落已久的『綠袖一襲水雲間』,老身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

    水雲本無心,何處惹塵埃?綠袖一襲水雲間,難怪陸氏的『意境心鑒』也難一舉克之了!

    你們聞聞,是不是聞到有股子淡淡的香味?這是『莫道不消魂』的殺人香啊。

    可怪也,她們竟然沒有痛下煞手。」

    這彭婆婆平日沉默寡言,這時大約是見到了傳說中難得一見的武技秘學,興奮之下,也不禁滔滔不絕了,「哎呀,老糊塗了,泰州陸氏和姑蘇孫氏現在怎麼說也是互有姻親的兩家,這可是不好痛下煞手也!」

    悲嘯忽起,劍芒驟斂,那人已如鬼魅一般急速後退,隱沒在黑沉沉的夜色中,事不可為,退一步再謀捲土重來之計。

    江風忽急,隨風傳來那人低沉的聲音:

    「我還會再來的!我一定會來的!」

    「陸贄,你死心吧,小姐今生都不可能與你見面的。」夜合冷冷的聲音亦在風中傳出老遠,「再不知進退,我們就是想手下留情也是不可能了!」

    「手下留情?哈哈哈哈——」夜風中陸贄狂笑,「陸某反出家族,七戰擊垮泰州陸氏『心劍七雄』、『意拳八子』,誰人又曾對陸某手下留情過?」

    狂笑聲冉冉消散,笑漸不聞聲漸消,眾多『看熱鬧』的高手強者都有點鬱悶,這場『熱鬧』來得太快,收得太快,讓百無聊賴的人們感覺根本不過癮,鬱悶的想著:就這麼了結了?

    不過想想那陸贄臨走撂下這樣子的狠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看來好戲還在後頭,他們應該擔心的是將來還有沒有機會趕得上『連台好戲』。

    這廝敢單人獨劍半道搶親,而且聽那意思還不是第一次與孫家的扈從衝突了,若是反出陸家也是因了與孫氏五小姐的情愛糾葛,確也算是難得情癡了,恐怕其中的故事很是曲折呢,每個人都在心裡暗想,只是再沒有人敢深入去打聽其中到底有甚曲折就是了。

    別的張家長李家短的閒言碎語怎麼打聽都沒事,但是這牽涉到雷、孫、陸三家的糾葛,給個天膽他們也不敢輕易涉入其間,有道是君王一怒,血流成河,惹惱了心狠手辣的西北土皇帝雷瑾,那可不是好玩的,何況雷門世家、孫氏家族的臉面也是龍之逆鱗,觸之必怒,任何人都要想清楚若是同時被這幾大家族視為麻煩,那將是什麼樣的可怕後果,想明哲保身的話,最好還是緘口不言以策安全為上。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叫人癡情若此?每個人都心情複雜,百味雜陳,閉口不言,各回船艙不提。

    燈火次第熄滅,彷彿沒有發生任何事,只有大江奔流,不捨晝夜。

    就在孫氏送親船隊停泊於夷陵州之時,在數千里之外的雲南布政司廣西府,『暫設漢中軍政官署』『特命都統制』藍廷瑞正在臨時衙署中暴跳如雷,大發脾氣,三位親信的軍團節度以及一干軍吏都是一臉的無可奈何,耷拉著腦袋,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也難怪藍廷瑞發火,漢中軍政官署下轄的三個步騎軍團,此次進攻雲南之役幾乎就沒有在戰鬥中減員,比起東路軍惡戰曲靖,西路軍穿越涼山夷區不知道要好多少。沒有想到在這窮山惡水的廣西府、廣南府,短短時間內卻陸陸續續折損了不下兩千精銳士兵,全是在與蠻夷部族的各種小衝突中喪生,雖然每次衝突最多不過損失三五人,但是積少成多,這數目卻頗有些觸目驚心了,這是藍廷瑞難以容忍的。

    漢中四面多山,藍廷瑞手下這些將士也是比較擅長在山嶺深谷密林從莽中作戰的,但是仍然很不適應雲南這種地形崎嶇複雜,又處於各蠻夷部族重重包圍之中的情勢下作戰。

    藍廷瑞咬著牙下命令,聲音彷彿是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蘊藏著絲絲強忍的血腥殺氣:「給我聽清楚,立即將廣西府、廣南府內所有兵員集結完畢,府庫糧貨能帶走的帶走,能掩藏的掩藏,走前才通知本地的土官暫時署理府務。」

    「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都督大人授予了本帥臨機決斷之權,現在就是決斷之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集結後立即向雲南府開進靠攏,就算東川行營有所誤會也在所不惜。」藍廷瑞冷冷道,「各部隊集結要盡量秘密,不要過於引起那些土官的注意,本帥總感覺事情有些不對頭。」

    「大人,這雲南山高路遠,而且部隊全部都下到縣了,再集結上來,可遠遠比不上平日快啊。」

    「能集結多少就是多少吧,俺們不能處處分兵,再說俺們就手頭上這麼多兵,好鋼總得用在刀刃上,不能這麼著被人東一點西一點的磨沒了,俺們可再沒有多少個『兩千』陪著那些蠻族拼消耗了。都督大人拼得起,那些拿命不當命的蠻夷們耗得起,俺們可是萬萬陪不起。俺們手裡如果沒有這三萬士兵,在都督大人那裡就沒有一點份量,說話就不響,你們聽明白了沒有?就算是戰死犧牲也得死在轟轟烈烈的戰場上,與那些蠻夷衝突,一點都不合算,死在與蠻夷的衝突中,就是算軍功都是芝麻綠豆大的一點,搞不好無功有過也難說,這就很不值了。

    現在離過年不遠,各軍團盡量趕在年前集結完畢後,全部向雲南府開進收縮,不要怕東川行營有什麼誤會,有什麼事,本帥一力承擔。廣西府、廣南府俺們以後有的是機會捲土重來,沒有必要惋惜。」藍廷瑞無意中又露出了商人的本能,他麾下這些老部下對此倒是很熟悉了。

    「大人,現在我們要做的,除了命令下面將領趕快收攏各自手裡的部隊,盡快集結之外;其二就是盡快與駐防雲南府城的王金剛奴、孟化鯨聯絡;其三,派出信使,提醒下到各府各州的各路將領注意掌握部隊,這以大人私人名義發出好了。大人,你看還有其他什麼示下?」一個謀士說道,口氣中對東川行營的將領並無多少敬重之意,怎麼說漢中都比彌勒教歸附得早呢,漢中各軍團的人,深心裡都自覺比東川行營要略高一籌呢。

    「嗯,好,就這麼著。山高路遠,本帥就怕來不及——啊。」藍廷瑞歎息一聲,心裡暗忖:希望這雲南省不是霸王的垓下,我等不是霸王的楚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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