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臘月八袍澤齊聚祭英雄侯爺親臨
鳳翔府府城。
雖然是府城,鳳翔其實並不算很大,甚至還不如寶雞繁華。
由成彥雄等一干退役傷殘士兵發起的袍澤福利會設立在此,只是因為福利會的幾個發起者都落籍於鳳翔而已。
按照帝國長久以來的風俗,作為臘祭之月,臘月是最為忙碌的一個月,從臘月初八開始一直延續到正月二十五,近兩個月的時間,就是圍繞著新春正旦的大年節而忙碌著——
臘月初八,吃臘八粥,這是上古時代在冬季時節閤家煮粥冷食的流風遺韻;
初十之後,家家戶戶便開始買年畫、門神、金銀箔、燒紙等應時應用之物;
二十日,祭灶君的糖餅、節糕、糟炒豆等也該陸續準備了,到廿三日更盡夜半,家家祀灶,懸掛天燈,祭以羹湯灶飯、糖餅節糕等諸般事物,閤家羅拜,祈求來年好遠;
二十五日以後,準備除夕「踩歲」所用的芝麻秸、松柏枝等物;
二十九、三十日,還要準備除夕供和正月初二祭財神等祭品;
總而言之,年前最忙碌的時期以臘八為開端。
而這過大年起頭的也以『臘八』為一節慶之日,號稱『年禧』,可是相當之熱鬧,再則臘月初八還是所謂的『佛祖成道日』,佛門弟子善男信女自會隆重慶賀一番。就是不信佛的人家,也無不把臘八當作一個重要的節慶,一個要緊的日子。
這臘八粥吃了下肚,討債的該上門討債了,躲債的該出門躲債了,像那等做生意的,做工匠的,這臘月行市的好壞,也關係著來年好幾成的銀錢進項,有的年節生意甚至就指著臘月市把來年大半年的吃喝用度都賺到手,臘月市不好,來年可就喝西北風了;至於做官的,當差的,讀書進學的,這年末歲尾,又何嘗不是一道關口?要不怎麼都說臘八是年關呢?吃了臘八粥,這大年就是開了頭啦!
臘八,臘八,熬煮和分食臘八粥是這一天的重頭戲之一,成彥雄等人發起的袍澤福利會自然把『臘八』這天作為一個要緊的袍澤聚會日子,早幾日就把紅棗捶破泡湯,準備下了大熬臘八粥的各種米豆食材。
臘七這晚,已經剝果淘米、洗淨器皿,準備停當,下了粥料熬煮。熬粥所用鐵鍋極大,直徑一丈二尺,一鍋容米二十石,乾果百斤,足熬十大鍋,所用石炭、柴火不知凡幾,終夜經營,要到臘八天明之時粥熟,除祀祖供佛之外,便是分饋袍澤親友了。
作為福利會公推的理事主持人之一,成彥雄在公事之餘,對會務也是當仁不讓,天方四更,就已經出現在福利會的祀廟。
這祀廟裡面供奉著許多戰死士兵的神位,同時也是福利會會友的聚議會商場所,且請得有幾個可靠的和尚、道士在這裡看管香火,灑掃庭院。
由於帝國之內三教合流日趨流行,佛寺有道士,道觀有和尚都不奇怪,而福利會請幾個和尚、道士住持,看管祀廟香火也不過是當下見怪不怪的風俗罷了(祭祀本是儒家所重,祀廟宗祠中本來不用僧、道之徒的)。
在燈籠的朦朧燈火中,成彥雄領著兩個伴當隨從,在住持和尚的陪同下,轉到香積廚下看看臘八粥的熬煮情況。
祀廟的香積廚雖然大,不過十口巨型大鐵鍋仍然不可能容納,都是在香積廚外的庭院壘灶燃火熬煮,成彥雄還沒進到香積廚的院子,就已經聞到一股子香味。
臘八粥用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核桃仁、栗子、紅豇豆、去皮棗泥等合水熬煮,盛入碗中時則用染紅的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白糖、紅塘、葡萄乾等果品點染。一般人家多半是從米行糧店買配製好出售的「臘八米」(將芸豆、豌豆、小豆、紅豆、綠豆、小米、糯米、高粱米等摻到一起,又稱雜豆米),買回後加上紅棗、栗子之類就可熬煮,熟後加紅糖、白糖、玫瑰或甜桂花調味即可。
好的臘八粥煮熟後,應雪白剔透,香味宜人,成彥雄遠遠的聞到香味已然暗暗點頭:只聞粥香,就知不但粥料上佳,絕無短斤缺兩以次充好之事,且看火候的人也未偷懶,這大鍋粥的熬煮可不是那麼容易,稍有懈怠必定是一股子的煙火糊味,只有盡心盡力才能熬得出這一大鍋的香粥。
「八寶粥都準備好了嗎?」
臘八粥的上品,就是在特製的粥盒裡鋪上果脯、荔枝肉、桂元肉、桃仁、松子、染紅的瓜子等等,俗稱「八寶粥」,用來招待一些重要來賓當是不可缺少之物。
「你老但請放心,不但八寶粥準備好了,漬白菜還有臘八蒜都全部齊備,貧僧保證不會誤事。」住持和尚一邊走一邊回答。
漬白菜是剛入冬時漬醃的,風俗是臘八這日若送人臘八粥,必以一罈子醃漬白菜為副;至於「臘八蒜」,也是贈送之物,一般人家在臘八這日將選好的蒜瓣去皮放進小醋罈,封閉醃漬,稱為「臘八蒜」,送人或自家食用,要一直醃漬到新年,吃餃子時啟壇連醋帶蒜盛入食碟佐餐,醋蒜俱香,引人食慾,而福利會要送出的『臘八蒜』,自然都是向商家定購的,按時下風俗準備在集會上贈送給會友來賓。
因為是福利會成立後,這還是第一次全員集會,今兒到場的除了這些安置在鳳翔府的袍澤兄弟外,還將有不少鳳翔府的官吏鄉紳賢達爵士前來觀禮,這送人的東西,自然不能馬虎,成彥雄總須過問一下。
前前後後看了一通,對臘八聚會的一應準備還算滿意,成彥雄也就罷了,想著應該不會有什麼紕漏了。
對於曾出生入死的戰士,現在所求不過是在平靜中緬懷一下往昔的鐵血歲月,然後繼續平靜的過日子而已,大夥兒能在這樣的臘八聚會上有個好心情比什麼都重要。
而對這樣的一個聚會,鳳翔府的地方人士,無論是大姓豪強、縉紳爵士,還是賢達名流、農牧工商,都還是相當重視,心情卻也很複雜。
畢竟西北幕府設『軍民分爵』,以軍功爵最為尊崇,無論是世襲爵位,還是不世爵位,又或是西北幕府『別出心裁』特別設立的軍士職爵,其影響力和地位都已不是地方上可以小覷的,福利會的會友中很有幾個因軍功而授封的高級爵士,這些人說話是可以『通天』的,而且他們當中的不少人還擔任著一定的官職吏職,遍佈於鳳翔府各州縣城鄉,已然隱隱成為地方上的一股新生勢力,有西北幕府以及眾多軍中袍澤作後盾的新勢力,現在有了這福利會做紐帶更是如虎添翼,完全可以想像得到他們對鳳翔府原有格局的衝擊。
因之,袍澤福利會雖然成立時間並不長,而且主要是由一些傷殘退役士兵組成的會社,整個鳳翔府的縉紳名流還是都應允了屆時前來觀禮,儘管他們當中的某些人在心裡並不很瞧得起這些莽勇武夫,儘管他們對『武夫當政』『賤民騰達』的現狀很有些不滿,儘管他們對主政西北的當朝侯爵有這樣那樣的嘖嘖怨言,但時勢如此,胳膊怎擰得過大腿?不管有多少不滿,有多少輕蔑,有多少煩言,他們都還是都答應了到時蒞臨現場觀禮。
面對這樣的情勢,成彥雄在覺得倍有面子的同時,也不敢馬虎,他自己丟臉事小,可不能丟了福利會的臉,不能丟了軍府的臉。
冬十二月初八,天色大亮。
鳳翔府城竟然萬人空巷,車馬轎子以及蜂擁的人群擠滿了驛道,一直蔓延到祀廟門前,其鼎沸歡騰之聲,使文廟大典都黯然失色。老人們都說,一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人山人海。
祀廟之內,福利會的所有會友天剛亮的時候就已經早早拜祭過了,現在是鳳翔知府、鳳翔府守備軍團節度等文武官員縉紳爵士們在拜祭神位,焚香上供。
等到官吏縉紳們陸續走出神堂,祭祀一完,這時間已然不早,該是分享臘八粥的時候了,一時鐘鳴樂動,人人歡欣,人人開動,品嚐起臘八粥來!
不知什麼時候起,古老秦川的古老戰歌,慷慨激昂、義勇血性的鐵血戰歌又一次迴盪在秦川山水之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千人唱來萬人合,激動的人們,純樸的人們,都忘記了身份的尊卑上下,全情投入到激情的歌聲,直唱得人豪情滿懷,直唱得人熱淚盈眶,這是何等氣勢磅礡的西北『花兒』啊,幾千幾萬十幾萬人的引吭高歌,又何止是響遏行雲可以形容?
是啊,這秦川之地,無數世代以來,經歷了多少苦難,經歷了多少磨折,有多少秦川子弟就是吼著高亢激昂的秦音秦腔,在鐵與血,劍與火的戰場上殺出一條血路,以強勁韌性,以巍巍霸氣,君臨天下萬方,殺不絕,燒不斷,如此強勢,如斯強勢,奠定中土帝國萬世之基,秦川水土養育的曾經是多麼強悍絕倫的一群,就是秦川儒生也與別處不同,更加務實,更認死理,在質樸憨厚之中自蘊一根天生倔強的韌筋,自有一股與生俱來的二愣子脾氣,義勇血性一旦被激發出來,匯成洪流,必定勢不可當,古老的〈秦風;無衣〉見證了秦川最強悍和最光榮的時代,也見證了最殘酷的時代,也許是強漢盛唐的空前輝煌蒙蔽了秦地人的眼睛和心靈,秦川人沉寂得太久,也封閉得太久,這種勇武已經在歲月蹉跎中失去了太多文明的光華,失去文明內涵的勇武只是蠻勇,而光憑蠻勇無法爭勝啊!
然無論如何,當帝國的心臟難以承擔帝國之重,不得不向東移向南移,當秦川河隴通西域之路因為種種原因不再暢通無阻,逐漸閉塞起來的秦川也就日益貧瘠了下來。
已經沉寂了多久?悵然若失的秦地之民已然難以確定,而郁滯於心的勇武勁悍也就只能在高亢激昂的歌聲中緬懷過往的輝煌歲月,這心不甘,這血不願,唯有放歌於天地間,寄托在與貧瘠、與風沙、與苦寒抗爭而不屈的心聲中,讓那壓抑太久的萎縮之心盡情伸展,盡情發洩,這仍然是秦風,永遠高亢,永遠激昂,這是秦人的勇武壯歌,雖然憋屈,卻是傲然。
如潮的歌聲總有退潮的時候,當祀廟內外的歌聲漸漸低徊之時,在遠處卻傳來雄壯激昂的慷慨放歌,聲震長空!
「是〈無衣〉!」
「是〈無衣〉啊!」
人們開始騷動,剛剛平息的熱血激情又開始上揚,然而那雄勁豪壯的歌聲雖然是千百人齊聲唱來,那氣勢卻如山如岳,似海似洋,如同海嘯狂瀾一般洶湧而至,淹沒了祀廟內外的十幾萬人,這是何等的霸道強勢,誰又有這麼強橫的威勢?
旌旗矛槍如林,西北幕府那獨樹一幟的帝國黃金團龍旗、雷字大纛、金刀牡丹旗出現在遙遠的原野中,沿著驛道緩緩壓來,在空曠無比的收割過後的平原上,顯得特別的威風凜凜,勢不可擋。
「平虜侯!是平虜侯!」
「平虜侯爺來了!」
綿延不絕的歡呼,如狂瀾波濤般席捲!
車內的雷瑾稍稍有一陣茫然,歡呼讚頌令人眩暈、陶醉、喜悅,庶民百姓的夾道歡呼對於上位者來說是一種難得的褒揚,縱然淺薄,卻是一種真實的愉悅。
然而,這真的是對自己的頂禮膜拜嗎?雷瑾冷冷一笑:利之使然也!他們膜拜的不過是他們想像出來的霸主、救世主或者聖人什麼之類的玩意兒。要麼是能給他們帶來看得見摸得著利益的,他們期盼著的那個『明君』;要麼是比較而言只給他們以最小傷害,能夠讓他們勉力承受和忍耐得起的,他們想像中的那個『仁主』,說白了,這種膜拜在本質上與膜拜寺院裡的泥塑佛像、泥塑菩薩像差相近似,沒有什麼大的不同,只不過一個較為虛幻,一個較為現實罷了。總之,烏鴉得勢也是鳳凰,落毛鳳凰反不如雞,勢不可失啊,是誰說的來著,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其實應該是不可一日失勢才對。譬如自己一旦失勢,還能忠心耿耿毫無怨言的跟隨自己的又有多少呢?那時有一半肯跟隨就不錯了,不弄個眾叛親離的結局就已滿足了!
雷瑾自嘲的當兒,他乘坐的馬車已然在護衛親軍騎士的扈從下,直接在祀廟之外停了下來。
所有文武官員和有封爵的爵士都已經在祀廟前排班序爵站定,雷瑾一下馬車,所有官員爵士都長揖到底,再拜致禮,而祀廟內外的士兵和庶民都已經跪拜在地。
雷瑾拱手還禮,又作了個羅圈揖,「諸位,起身吧!」
話音未落,一片高呼如狂瀾一般幾乎將雷瑾的聲音淹沒:
「平虜侯萬歲——!」
「萬歲——!」
雷瑾又連連羅圈作揖,爾後在一眾文武官員和爵士們的簇擁下步人祀廟,上三牲,祭拜如儀,這些祭祀上供都是路上已經準備下的,這時正好派上用場。
沒有人想到西北都督,平虜侯會出現在這裡,府縣的地方官員沒有想到,福利會的傷殘士兵也沒有想到,祀廟內外彙集的士民百姓都沒有想到,事實上福利會的傷殘士兵沒有想到的東西太多了,譬如成彥雄就沒有想到會有那麼多的鳳翔府士民,會從城鄉各處四面八方彙集到祀廟之外。
在肅穆的神堂上祭祀完陣亡將士的神位,雷瑾站在高高的台階上,俯瞰著階下列陣的一干傷殘士兵,這些曾經征戰沙場的勇武戰士,不管是缺胳膊少腿,還是瞎了聾了瘸了,都盡力站好,雖然傷殘,卻仍然有一股凜然不可犯的森然煞氣。
雷瑾沒有說話,快步走下台階,親自從侍從護衛手中抱過酒罈,一碗碗的給這些百戰餘生的傷殘士兵斟滿大碗的燒酒,天地間無比的安靜,只有來回奔跑搬動酒罈子和酒碗的護衛跑過時帶出的疾風,酒在瓷碗中流動的細微聲音。
所有的人都在剎那間知道,都督大人要給每一位到會的傷殘士兵親自斟酒,這可是幾千人啦。
時間在流淌,天地一片寂靜……
直到所有的士兵都手捧一碗燒酒,雷瑾這才緩步穿過幾進庭院,每個庭院內的護衛和傷殘士兵都保持著嚴整的軍容,奇跡一般,祀廟外的士民也是鴉雀無聲,在這麼漫長的等待時間裡,天地間似乎只有雷瑾移動的腳步聲、倒酒的聲音,除此之外,似乎再沒有別的聲音。
雷瑾重新走回到神堂前那高高的台階上,然後舉起一大碗燒酒,氣凝丹田,聲聞四野:
「英勇的壯士們:你們是我天朝上國的驕傲,是我平虜軍的驕傲,也是西北父老鄉親的驕傲!你們為著西北的父老鄉親,為著西北再不受異域外族侵略襲擾,為著西北的太平安樂,拚了命,流了血,缺了胳膊,少了腿,有的瞎了,有的聾了,有的瘸了,渾身是傷,但你們的血不會白流,西北的父老鄉親不會忘記你們,西北幕府不會忘記你們,你們都是我西北的英雄!你們,還有神堂裡戰死的這些兄弟,我們的好兄弟,都是英雄!
相信我,本侯絕不會讓我們的英雄流血再流淚!
西北幕府一直在尋求辦法,我們也找到了一個辦法,而我們的袍澤兄弟成彥雄,他也幫助西北幕府找到了一個好辦法,本侯確信,有了這兩個法子,可以讓所有為了西北流血犧牲的英雄們再無後顧之憂,過得快樂一些,再快樂一些!
為了西北父老鄉親的太平安樂,為了平虜軍戰無不勝,為了所有的英雄們平平安安,本侯敬壯士們一碗酒!」
說完,雷瑾一飲而盡,長揖再拜,這在一個侯爵而言,位尊者給位卑者行此揖拜之禮,是違反禮制的舉動。
肅然列隊的傷殘士兵熱血沸騰,唰的全體跪倒!
成彥雄拔出隨身短刀高喝:「歃血——!」
所有跪倒的士兵齊刷刷拔刀一割,鮮血滴入每個酒碗。
舉起血酒,成彥雄激昂立誓:「戰士報國,赴湯蹈刃!不負侯爺,不負西北!若違此誓,人神共棄!」
「戰士報國,赴湯蹈刃!不負侯爺,不負西北!若違此誓,人神共棄!」
庭院中的士兵紛紛舉碗飲盡血酒,一齊將碗摔碎!
如同潮水一般,「戰士報國,赴湯蹈刃!不負侯爺,不負西北!若違此誓,人神共棄!」的聲音,還有酒碗碎裂的清脆聲音迅速響徹整個祀廟。
「戰士報國,赴湯蹈刃!不負侯爺,不負西北!若違此誓,人神共棄!」
驟然之間,不但是這些傷殘士兵熱淚盈眶,所有在場的文武官員以及護衛親軍的護衛都無不深受感染和鼓舞,也齊聲吼道:「戰士報國,赴湯蹈刃!不負侯爺,不負西北!若違此誓,人神共棄!」
萬眾一心的同聲吼叫,猶如山呼海嘯,震動四野,令人熱血上湧,雷瑾低喝一聲,「走!」
團團一個羅圈揖,雷瑾大袖一揮,大步行出,在無形當中雷瑾已經巧妙地通過此次臘八祭祀,進一步的鞏固了自己領袖西北的地位,強化了自己西北保護者的的形象,權勢更加膨脹,對於普通士兵們來說,這樣的最高統帥是值得他們不惜用生命和熱血誓死追隨和捍衛的。
快到祀廟大門時,兩個年青人推著一輛輪椅車過來,一位沒有雙腿,雙臂也剩下上臂的中年人坐在車上,穿的是帝國官軍的紅胖襖,戴了個紅纓氈帽,這是普通邊軍士兵的裝束,雷瑾以手勢止住了護衛們的阻攔意圖,讓輪椅車穿過護衛,近得身前,兩個年青人已經以跪拜大禮參拜如儀,雷瑾虛受一禮而罷。
而輪椅車裡這位純樸的士兵,顯然是聽到了雷瑾剛才說的那一番話,硬是要求兩個年青人攙他起來向雷瑾行大禮,其他人已從簡單的幾句對話中知道兩個年青人是這個傷殘士兵的同族兄弟,顯然這個失去四肢的傷殘士兵,退役之後一直是靠他的同族人照顧。
雷瑾按住了這位失去四肢的士兵,這個禮自然是不能受的,幾句話問下來,雷瑾已知道這位叫范大牛的士兵住在離鳳翔府不遠的村寨裡。又問了福利會的幾個主持理事的人,知道祭祀、分食臘八粥已完畢,後面也沒有什麼活動了,若不是雷瑾半途趕來,或許這會兒大傢伙已經陸續返回了。
雷瑾便說道:「你們都各自忙自己的吧,本侯送這位范大牛兄弟回村寨。」
「使不得,使不得,侯爺,小人怎好讓侯爺這樣的貴人送,那會折了小人陽壽的。」范大牛那是再三不肯,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雷瑾見狀,也知道這勉強不得,只得吩咐一隊護衛護送著范大牛回村裡,放棄了自己親自送范大牛回村的念頭,畢竟這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之舉動罷了。
車聲轔轔,蹄聲遠去,士民百姓漫山遍野的歡呼,「萬歲」淹沒了山原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