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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卷 戰罷歸去有餘香 第二章 火中取粟 荒丘雪舞血花殘 文 / 金龍魚

    第二章火中取粟荒丘雪舞血花殘

    暮色四合。

    冬季的太行山區,夜幕早早的降臨,好不容易露了半臉的夕陽紅日,轉眼就藏到山下,不見了蹤影。

    高大的樹木在黑幕中伸出形態古怪的樹枝,在凜冽的寒風中伸展著鬼怪一般的暗影,閃爍著積雪的幽光。

    蜿蜒凍結的河流盤屈在寧靜的山嶺之間,河畔樹叢密佈,積雪處處。

    一個班駁鬼影從樹叢中探出頭來張望,這是一個如同鬼怪一般的暗影,白色的風帽衣褲斗篷上都有斑斑點點的灰、藍、黑色塊,彷彿是頑童的信手塗鴉,卻與雪夜的的朦朧幽暗完全融為一體。

    對岸忽明忽暗地亮起三個光點,彷彿是遊蕩在山野間的餓狼眼中閃爍的幽光,重複三次,不再閃亮,那班駁鬼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之後,數百條班駁鬼影悄悄地越過結冰的河面,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向前奔行。

    遼州州城東南的深山區,人跡稀少,歷來是太行盜群嘯聚的地方。

    遼州雖然是山西的直隸州,這官法卻也難以管到山裡面的豪霸強梁們橫行不法,山裡面天高皇帝遠,盜群橫行,也只有強悍者、強梁者才能在這裡活得快活,軟弱、懦弱必然遭人欺凌。

    冬天是大多數土老財窩冬的時節,輕易不出門,沙家寨沙大員外沙富貴上個月才剛剛將一個丫鬟收房做了他的第十八房小妾,這辰光本當呆在暖房內抱著小妾在熱炕頭上膩著,或者擺上酒菜喝杯小酒聽幾支小曲自得其樂。不過自從十幾天前一幫『上仙』『天師』住到寨子裡面以後,這宋家寨的警戒就日趨嚴厲,沙富貴也突然變了一個樣,把全寨的老少都發動起來,在寨子裡寨子外挖陷阱裝窩弩下圈套布機關,似乎在防備什麼人的攻擊,但是以沙家寨在這山裡的聲望,又是誰能讓他這麼忌憚?

    「去,叫廚房再殺二十隻羊備著,上仙們晚上吃酒消夜要用。」沙富貴站在北房台階上吩咐下人。

    「好勒,老爺!俺這就親自去關照廚房馬上宰殺,好生洗剝細切,保證仙長們吃得舒心開胃。」

    「嗯,好,好,好!」沙富貴點頭,道:「再給老爺溫上兩壺酒,來一盤醬驢肉,老爺我先墊墊……」

    那下人本是點頭哈腰,隔著沙富貴好幾步,聽沙富貴沒接話往下說,又馬上接著說道:「老爺,要不要廚房多燒一條鯉魚……」

    那下人一邊說一邊抬頭偷覷沙富貴,倏然間獻媚的話已經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沙富貴的頭顱居然已經不在脖子上,而是奇怪的提在一個渾身班駁如同鬼怪一般的人物手裡,他的腳下可不正是沙富貴的身軀?而且沒有任何鮮血噴溢,完全的無聲無息,詭異陰森,令人毛髮倒豎,心膽俱裂。

    驚恐之極的下人以為碰到了鬼門關逃出來的惡鬼凶魂,想尖叫,想掙扎,想逃跑,可他什麼也做不了,他只是看到自己的身軀無聲的軟倒,沒有頭顱的脖子處沒有一絲鮮血流出。

    這是俺的身子,但俺的頭呢?

    還沒等這下人有點兒思維趕不上變化的腦袋想明白,他已經永遠地沉浸於無邊的黑暗中了——他和他的老爺,腦袋都已經悄悄地搬了家,這輩子是再吃不上醬驢肉,喝不上酒啦。

    一盆一盆的羊肉,一罈子一罈子的酒端進了東跨院北屋。

    外間炭火熊熊,有十幾個身套道袍,卻蹬著帶毛牛膀靴,打著綁腿,非道非俗的健壯男子,圍著幾張杉木大桌在那裡大碗酒大碗肉的在猜拳喝枚,喧囂吵嚷,說著些南七北六的見聞和不忌葷素的笑話。

    內裡一間寬大的熱炕上鋪了厚厚的褥子,另外還燒了紫銅爐子,暖意融融。

    幾個頗具威嚴氣勢的道袍法師正在炕上吃喝,每人身畔都半倚半靠著半裸的妖媚女人,年輕美麗,笑語呢喃,飽滿誘人的酥胸在身上挨挨擦擦,柔軟溫暖的玉手添酒挾肉,耳邊媚笑,吐氣如蘭,柔柔地,甜甜地,挑逗的手法更是熟練得堪稱專家,春情蕩漾,黏在法師身上如蛇般扭動,法師們可謂是此間樂,不思歸矣!

    酒喝到十分,每個人身上都慢慢開始出現無法控制卻難以察覺的變化。

    就在眾位仙長們興高采烈的吃喝正酣時,沙家寨裡醞釀已久的暴風雨驟然發動。

    可能是沙富貴一去不返,熱炕上一個法師有些不耐,喝問一個正低頭捧著酒罈進來的下人:「你們寨主到哪兒去了?為何不在此侍奉?」

    「仙長若真想知道,本官自當奉告。」聲音冷厲磣人。

    「混帳!」那法師氣往上湧,這沙家寨還沒有敢這麼跟他說話的人,正要發作,猛然醒悟,「你是什麼人?」

    「你以為本官是什麼人?」酒罈子隨手一拋,來人露出真面目,亮出了衣下的繡春刀,燈火下彎曲的厚背刀閃爍著冷列的寒光,意氣昂揚,道:「敝人鷹揚左衛百戶羅瑞,奉命擒拿妖人奸匪,爾等妖人還是給本官乖乖受縛吧。」

    熱炕上的幾個法師此時酒意上湧,渾身發軟,待要凝神運氣,卻駭然發現體內氣機窒礙難行,不由大驚失色,心裡都不由哀歎:這下全完了。

    這真是終日打大雁,今日反叫大雁給啄了眼,眾彌勒教的『天師』、『法師』們一時大意便中了人的暗算,難怪這羅百戶意氣昂揚,敢於長驅直入以一人而面對這幾個武技、『妖法』都出類拔萃的彌勒教『天師』、『法師』。

    「你在酒菜中下了什麼藥物?」一個法師很不甘心,狠狠問道,他們都是在藥物上的行家,一般藥物對他們不但無效,而且也容易被他們發現,現在中了暗算,自知不免,卻也不願意做個冤死鬼,如果不問清楚,怕是做了死鬼也不甘心了。

    「呵呵,」羅瑞大笑,說道,「你們都是藥物行家,本官若是用些尋常毒藥豈不是班門弄斧?『酩酊醉八仙』,本官秘煉的酒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毒藥吧?」

    『酩酊醉八仙』確實不是毒藥,而是一種酒蟲,一種毒蠱,某些酒癮極大的人甚至拿它來做催酒的酒麴,本是苗疆地區的一種普通的巫門毒蠱——酒蠱,後來帝國軍隊數度出兵彈壓苗亂,軍隊中也有不少人學會了使用這種毒蠱,因為這種毒蠱毒力發作時,頗似酒醉時的感覺,中蠱者及其扈從往往不能提高警惕及時的加以防範,若是被人在酒席中投以此物,對普通人而言幾乎是可以十拿九穩的致其於死地——醉死,而對於修為深厚的武者而言,在中毒已經很深的情況下,也是很難在短期內加以解救復原的。

    這羅百戶使用的酒蠱既是號稱什麼『酩酊醉八仙』,則其毒力之強可想而知,就算是被人尊稱為上仙的彌勒教『天師』們也休想在短時間內擺脫酒蠱毒力的侵襲。

    這時步聲雜沓,門外突然湧入若干錦袍貂裘之人,羅百戶轉眸一掃不由面色微變,湧進來的人竟然有錦衣府和鷹揚右衛的人!

    「你們怎麼來了?」羅百戶沉聲問道。

    「咦?羅大人,不是你派人讓我們趕過來的嗎?放心,最大的一份功勞我們不會和你搶的!」來人中的一個嚷道。

    「好說,好說。」羅百戶心裡疑雲更甚,卻是不好當面翻臉,暗忖:老子什麼時候派人去請你們了?

    羅百戶心下惱火,就在炕上揪起一個法師來,惡狠狠的問道:「你們躲在這沙家寨,到底是為的什麼?」

    「我們只不過是奉命看押幾個本教的叛徒而已,他們已經投靠了西北幕府。」那法師倒也光棍,反正看押這幾個人也不是教中的什麼特別機密,有問有答。

    「西北幕府?」幾個皇家秘探都是一怔,面面相覷——現在這平虜將軍當朝的一等候可是炙手可熱,與他們的頂頭上司也有交情,還不是他們幾個秘探隨便惹得起的。

    羅百戶更是在心裡暗自懊悔,這可不是自找麻煩嗎?

    羅百戶這時已經明白,他其實是被別人利用當了一回替人火中取粟的角色,不過能立上一次大功,既能以之領賞,又能假公濟私大發一筆抄家橫財,盤算起來也還不太虧。

    「被你們看押的什麼叛徒,關在什麼地方?」羅百戶立即想到,那個暗中透露消息的人恐怕別有用心,而且還不動聲色的把分隸幾家的皇家秘探都巧妙地引到了同一個地方,是不是意在這幾個西北幕府策反的『叛徒』?還是有什麼別的用意?

    等那法師說出關押的地點,羅百戶立即命令一個手下前去察看。

    少時,那去察看的手下回報,關押之處已經空無一人,所關押的人早已鴻飛冥冥。

    羅百戶只得作罷,不再查問此事。

    至於沙家寨窩藏匪類妖人,這幾家參與其中的皇家秘探免不了要在搶奪功勞和抄家上互相勾心鬥角一番,雖然被人擺了一道,不過能立功領賞,又能藉機大發橫財,其他也算不得什麼了。

    而彌勒教的幾個天師、法師這次更是沒有任何翻身機會了,在被皇家秘探們使用各種手段逼問出他們想要的口供之後,全部斬斷腳筋,點破氣門,就算有通天本事修復丹田,腳筋也是休想接上了,就等著上法場挨一刀了。

    雷瑾站在一個矮丘之上,一動不動,屹立如山,任由凜冽的寒風捲起斗篷辟啪作響。

    眼中寒芒如電,凝神感知著遠方山林中的廝殺搏鬥。

    銳嘯劃空,那是弓弩發射的箭矢集中攢射時的銳厲之聲,令人毛骨悚然魂飛膽落;

    另外一種聲音則是嗚嗚怪響,那是鏢槍投擲破空而去的可怕聲音,在較近的距離上同時投擲,極為可怕,尤其在這種山林中,鏢槍的近距離投擲對敵人的威脅比弓弩還要大。

    雷瑾因為馮燭幽把前因後果和盤托出,明確了玉靈姑一群人的大致方位,隨後又得到了更加明確的諜報,因而斷然決定全力救援玉靈姑這困守絕崖的一群人。

    對藏身山林圍困絕崖的北方彌勒教徒,雷瑾下令發起攻擊突然而猛烈!

    實際上,雷瑾根本就沒有打算和北方彌勒教來一次江湖決鬥,完全就是以軍伍結陣衝殺的方式,十人一隊分為兩組,以盾屏護,刀斧齊上,並且有專人以弓箭和鏢槍尋隙攢射,訓練有素,互相掩護、互相策應、連續衝擊,而『鬼魔』銳士以及其他一些武技強橫之士,則隨時策應,只要一有機會,就以眾凌寡,對彌勒教的強手予以無情的打擊。

    彌勒教也曾縱橫天下燃起焚天烈火,軍伍陣戰,弓弩箭矢都不陌生,不曾被雷瑾的強攻姿態所嚇倒,這山林之中也不是軍伍可以全部發揮威力的地方。

    慘號驚心,步步血腥。

    踏屍而進,慘號和呻吟不斷,彌勒教情勢卻是惡劣,畢竟在銳氣上無法媲美沙場上磨煉出來的悍兵。

    慘烈的搏殺,彌勒教的人武技即使高明多多,也擋不住箭矢鏢槍狂野的攢射,雷霆萬鈞,甚至沒有白刃相接的機會,一照面即判生死,這是不對等的屠殺,凡是能夠用箭矢鏢槍解決的決不給對方近身搏殺的機會,而在山林中時隱時現的『鬼魔』銳士則擔當了以呼哨引導攻擊敵方的任務,使得箭矢鏢槍的狂野攢射更具威懾,令人膽寒。

    而且,也牢牢糾纏住此處彌勒教的大部分人,讓他們難以脫身,至於雷瑾,根本就好似在拿彌勒教練兵一般,傳令兵不時以旗號、號角等傳遞雷瑾的命令。

    就在這時,震天長嘯,困守絕崖多日的幾十名男女,狂風也似的揮舞兵刃從山崖上衝殺下來,聲勢驚人,猶如雪崩一般,殺入敵陣。

    雙方在山林中纏鬥正酣,不時騰起陣陣雪霰,宛如霧氣一般升騰、翻滾、下落、旋轉……

    墓地,從山林的一側,斜衝出一隊人來,約有五十人左右,都是彪形大漢,手中彎刀映著雪光,晶芒四射,令人心顫。

    那種剽悍冷厲的氣質,令得護衛在雷瑾左右的棲雲凝清等人都本能地把手按在了刀柄劍柄之上,炯炯有神,冷然掃視逐漸接近的這一撥人,懾人氣勢隱隱湧發,氣氛陡然緊張,在這種兩方激烈廝殺的當兒,任何第三方的介入都是危險的,任何的異動,也將引發激烈的反應。

    棲雲凝清一聲叱喝,徐徐移位,秋水明眸中敵意漸漸趨濃,殺氣凝聚,隨時有驟起猛擊的可能。

    雪光刺目,劍上龍吟。

    「來人止步!」

    雷瑾低喝。

    來人顯然不打算聽命止步,兩個最前面的大漢甚至驟然增速,急如奔馬,沖在了最前面。

    「哼!」

    雷瑾冷哼一聲,袍袖揮動之間,兩隻拳頭大的雪團瞬間被捏合成團緊的冰球,白光虛影,驟然破空而去,難見形影。

    嗚!

    砰砰兩聲暴響,兩個大漢偌大的身形竟然仰面拋起,向後摔飛,直向他們身後的同伴砸去,力道猛烈,竟然把全速前衝的兩人打得仰面飛起,向後橫砸,阻止了後面的人藉機衝上矮丘,一擊而兩得。

    噗噗!

    兩個冰球此時方才掉落在雪地上,以如此猛烈的力道將兩個壯漢擊飛,居然不曾碎裂,用力的巧妙也甚是精妙驚人。

    就在雷瑾出手的瞬間,沉雄暗勁驟然而發,狂飆捲地般撲上矮丘,直撲雷瑾身後,捲起的雪花猶如狂龍,眼看就要將雷瑾壓碎、撕裂……

    翠玄涵秋一聲清嘯,隨著嘯聲乍起,罡風烈烈,柔滑細嫩的纖纖玉手「緩緩」拍出,剎那間,徹骨寒流,破空生嘯,狂風刮起的雪花忽然之間都被賦予了煞厲凶銳的殺氣,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千萬片,飛入虛空皆利刃,雪矯如龍,聲勢驚人,剎那間擋在雷瑾身後,翻騰鼓舞地迎了上去。

    天風海雨,銳嘯破空,雪舞荒丘,不辨東西……

    積雪紛舞中虛影急閃而出,刀氣破空自雷瑾右側襲來,厲嘯震撼心魄,而另一道詭異的刀氣卻從其旁側無聲無息的斜斬而落,若是雷瑾為那破空銳嘯的刀氣所惑,必定為這無聲刀氣所乘。

    刀作龍吟,雷瑾拔刀出鞘,嗔目大喝,真力怒湧,殷雷迸發……

    天雷激盪,蒼海龍吟。

    凌厲的刀氣糾纏,剎那間石破天驚!

    下一剎那,劍光折射,如錐如刺,疾射迸發,嗤嗤連縷,無匹巨力瞬間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擠壓撕裂出炫麗無比的無數血花,棲雲凝清的『峨眉刺』心法以霸道險崛的絕殺於瞬間解決了其中一個偷襲者,而另外一個則被雷瑾一刀斜劈,毫無美感的斬成兩截,鮮血淋漓。

    流光眩目,刀氣風雷。

    剛才還驕橫無比,非要衝上矮丘的五十餘條壯漢,被矮丘上這剎那間兔起鶻落的凶險搏殺驚得目瞪口呆,全部倏然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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