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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卷 戰罷歸去有餘香 第三章 戰罷干戈 葡萄酒染醉顏紅 文 / 金龍魚

    第三章戰罷干戈葡萄酒染醉顏紅

    矮丘上倏然陷入寂靜。

    只有稍遠處的山林中依然充滿吶喊、慘呼、箭嘯、怪鳴……

    突如其來的狂亂搏殺來得快去得也快。

    雪花紛揚,血跡斑斑,三個偷襲者皆死於非命,死狀淒慘,無一全屍。

    死於雷瑾之手的一刀兩段,身首分離;

    死於棲雲凝清之手的則變成千瘡百孔,血肉模糊;

    死於翠玄涵秋之手的則是千刀萬剮,白骨森然。

    如斯慘狀,使得倏然止步於矮丘中段來歷不明的五十餘人趔趄不前,不知如何是好。

    雷瑾掃了一眼戰況,對尚欲搜尋一下這三個偷襲者來歷的翠玄涵秋道:「涵秋,不用浪費精力搜尋了,這三個人不是獨來獨往的江湖獵食者,就是銜命而來的死士殺手,你不會找到任何線索的。」

    翠玄涵秋倏然退回原位,狂風湧處,可怖的屍骨瞬間被風雪掩埋,不留一絲痕跡,她的峨眉亂披風劍式已經更上一層樓,進入一個新境界——隨處作主,立處皆真,需要她動用七尺繞指柔如意軟劍應敵的機會委實也不多了。

    雷瑾對這等偷襲刺殺之舉毫不動容,在帝國,在西北,恨他雷瑾的不止一個,想殺他雷瑾而後快的也不只一個,無論在家,還是出門,這種飛蛾撲火般的刺殺層出不窮,三不五時就會碰上一回,都如家常便飯一般,雷瑾早就麻木了,反正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絕不容情,絕不手軟。

    「爾等是哪位大人帳下?」雷瑾抬眼細細瞅了瞅那五十餘個來歷不明的壯漢,剽悍冷厲的氣質是如此的熟悉,心下恍然——這些人可能來自於軍伍。

    「在下等隸屬山西鎮邊哨營。不敢動問閣下職掌的是哪個衙門?」這伙來歷不明突然從斜刺裡衝出來的壯漢中,閃出來一個看來是頭領的人物,恭謹的踏前幾步抱拳問道。

    「哦,原來你們是宣大山西總督的麾下。本官與你們總督大人倒有過一面之緣。嗯,你們也不看看是什麼地方就敢在本官駕前衝撞,嗯?說,為何如此匆遽莽撞?」雷瑾這幾年霸據西北,威嚴日盛,這一擺架子,官威赫赫,立時令當面這壯漢為之一窒。

    「卑職等無知冒犯,罪該萬死,實在是情急無狀,還祈請上官稍假通融一二,容卑職等借道而過。」

    雷瑾等所佔據的這個矮丘,確實是附近方圓數里之內的必經之地,如果要繞開這個矮丘,非得多繞上幾十里地翻山越嶺不可。

    「哦?你們有什麼十萬火急的要緊事,非要從這裡通過不可?你們沒有看到本官剿滅彌勒教,眼下正是緊要關頭嗎?本官怎麼能隨便借道,讓你通過?」雷瑾淡淡說道。

    「啟稟上官,卑職手下不合與錦衣府的大檔頭衝突,因寡不敵眾,失陷遭擒,卑職急於前去交涉,以致冒犯上官威儀,尚祈恕罪則個。」

    「錦衣府?」雷瑾沉吟道,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壯漢如此小心恭謹,並不是懼怕自己官威的緣故,而是確實內心焦灼,不想節外生枝之故,這壯漢說的理由應是實情沒錯——因為這壯漢的內心變化,鉅細無遺皆被雷瑾一一探悉,映照於心。

    雷瑾對於吐蕃大圓滿心法、大手印心法的探究和研修,並與令狐氏『花間聽禪』這一門源出帝國禪宗的無上心法妙諦同參,精神願力極大的擴張,使雷瑾在察敵測敵知敵方面登堂入室,晉身於玄奧精微之境,這種近似於佛門『他心通』的神通成就,使他窺測當面之人的細微動向時,有特別的效果。

    「錦衣府啊,」雷瑾靈機一動,說道:「本官倒還有那麼幾分薄面,再說你們是王總督麾下,本官既然知道了,倒也不能不插手管上一管。也罷了,本官這裡有牙牌一面,你們派一個能說會道,又能拿主意的人拿本官這面牙牌去跟錦衣府交涉,把人要回來吧。

    本官這裡正好還缺些人手,你們就留下暫時在本官這裡聽差一回吧。

    今兒,本官也抬舉你們立個大功。」雷瑾說罷,不由分說抖手扔給那壯漢一塊牙牌,又指著遠處山林中吶喊震天,兀自搏殺不休的血腥殺場,說道:「看見了嗎?那裡,本官的部屬正在浴血苦戰,不過人手不夠,無法嚴密封鎖彌勒教的人向外突圍逃走,你們的任務就是遊走於外圈,凡是向外突圍的人無論是誰,盡可能給本官拿下,若有反抗,可予以擊殺。」

    雷瑾心中清楚,若是把這些根本沒有在一起配合過的人投入戰場,恐怕會擾亂己方部屬原本的攻防體系,那絕對是得不償失的。

    但是讓他們自成一體,在外圍遊走伏擊,如此安排則對整個大局並無多大妨礙,也正好利用這批邊哨營的銳卒擅長潛伏哨探、伺機伏擊的長處。

    只是雷瑾篤定這些邊哨營士卒會答應的神情未免太過奇怪太過自信,至少在棲雲凝清幾個人的眼中,這是頗有些奇怪了。

    她們卻不清楚,雷瑾在短短的幾句對話中,已經無聲無息地成功誘導了這五十來個邊哨營士卒的情緒和心靈,使他們在潛意識中莫名其妙地信服雷瑾的話,這是吐蕃的活佛們宏法傳道時常用來加強信眾們虔誠信仰的『方便法門』之一,屬於神通法門的一種,且主要是一種誘導暗示技巧,精神願力的作用在其中只起到輔助、強化的效果。

    吐蕃各教派的活佛多半以此針對普通人,用以強化信仰;而雷瑾則用它來影響這些心志堅定的邊哨營士卒,彼此的分野只在於吐蕃活佛們使用這些『方便法門』時比較露骨,而雷瑾使用起來則較隱晦無形,更強調誘導和暗示,讓人在潛移默化中信服他,崇敬他,猶如春雨一般,隨風潛入,潤物無聲。

    而且,雷瑾拿出的那塊牙牌,是從錦衣府督主陳准那裡弄來,對錦衣府中人而言,具有相當的權威,這些邊哨營的士卒中肯定有認識和瞭解這種牙牌所代表的權威,也用不著他多費什麼口舌。

    果然,如雷瑾所料準的那樣,在雷瑾並未清楚表明其身份的情況下,這些邊哨營士卒只稍作商量,就同意了雷瑾的要求:在外圍游擊。

    雷瑾現在手頭的人手確實不夠充足,順勢利用上這批邊哨營士卒,也只是多布下一顆棋子而已,究竟能發揮什麼作用,發揮多大的作用,就連雷瑾自己也不敢作預測。

    雷瑾這時稍有空閒,回想了一下剛才那三個偷襲者的手法,正若有所思時,倒是一直旁觀沒有出手的尼法勝疑惑的問道:「剛才那道無聲無息突如其來的刀氣,貧尼怎麼覺得與侯爺的一些手法很是相似呢?」

    「呵呵,當然相似啦,都是畸門心法的運用,不相似才怪了。」雷瑾若無其事的說道。

    「畸門心法?侯爺你說的是內廷太監們的獨門心法?難道那個殺手還是個宦官不成?」尼法勝有些訝異。

    雷瑾反問道:「難道就不能是正常人嗎?」

    「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象侯爺這樣的怪胎?」

    「好啊,你這是諷刺本侯嗎?」雷瑾微微笑道。

    「貧尼又哪裡敢諷刺啊?」尼法勝淡然說道:「貧尼只是說出事實而已,殘缺的畸門心法侯爺練了都沒有什麼事,這還不是怪胎?還有那山海訣真氣,惡毒陰損,附骨入髓,侯爺也有辦法轉為己用,貧尼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的什麼人可以在畸門心法和山海訣真氣的雙重威脅下,仍可像侯爺這樣無礙的?」

    雷瑾笑了笑,心說:何止是雙重?還有六欲傾情蠱呢,可惜這個絕不能對任何人說,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呵呵。

    雷瑾心念轉動之間,隨口說道:「哈哈,法勝你懷疑得也對,那廝即使不是內廷宦官也定然是個天閹,可以肯定的是這人必然與內廷太監的某一派有關。」

    「哦,侯爺有得罪內廷的太監們嗎?怎麼連太監們也有暗中算計侯爺的?」

    「沒得罪就不能算計了嗎?

    本侯可是聽說了,有些自命為忠臣義士的外朝官員為了剷除他們心目中的巨奸大惡,不惜變賣家產籌集了大筆金銀。對於他們所認為的巨奸大惡,以及有可能成為巨奸大惡的某些人,他們的打擊向來是不擇手段的。比如本侯,就有可能被他們列入奸惡錄呢。所以,就算他們收買了太監來對付本侯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些人,呵呵,說好聽點就是中道而行擇善固執,說不好聽的就是偏執成狂,多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令人哭笑不得。不過,他們肯放下身段和太監們合作,肯借刀殺人,多少還懂得些權謀變通,不是那麼迂腐,卻也算得上大有進步呢。

    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是『忠臣義士』們可敬的地方,也是可歎的地方!他們永遠囿於自己的一孔之見,固執到底,既不能洞燭毫末,也難明見萬里,指望他們能放眼天下,上攬高天之月,下捉五洋之鱉,無異於緣木求魚。」

    雷瑾難得的大發一通感慨,這世上有為金錢奔忙的,有為做官奔忙的,有為名聲奔忙的,林林總總,說穿了,都是為了自己心目中的『利益』罷了,就是這些自命『忠臣義士』之輩,何嘗不是如此?只不過他們心目中的利益看起來似乎很崇高,很高遠而已。

    雷瑾遭遇刺殺偷襲,這僅是戰場上的一個小小插曲,打發走了這批不期而至的邊哨營士卒,雷瑾仍然將其主要的精力關注著山林中仍然很激烈的搏殺,心中感歎著瘋狂信仰的偏執魔力是如此的強大而可怕,又想到那些偏執的『忠臣義士』,他們又何嘗不是讓人頭疼呢?

    而偏執,在他雷瑾又何嘗少了?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會有那麼一份執念,執著甚至是偏執於某事某物,鍥而不捨,持之以恆,不執著無以成功,太執著又陷入偏執,為人難也!

    艱苦的戰鬥一直持續,將近天黑時,彌勒教的敗勢已成,形勢趨向明朗,雷瑾覺得此行目的也算勉強達到,沒有太大的必要非逼得對方作困獸之鬥不可,而且也俘獲了不少彌勒教徒,看看天色,冬夜作戰不太有利,得不償失,遂傳令收兵。

    在矮丘上,遙望著彌勒教殘剩下的一干人逐漸潰散突圍,但是各處流水報來的軍情,卻讓雷瑾頗有點失望——此地並沒有發現李大仁等高階人士的蹤影。

    對於雷瑾而言,就當前的情勢,他原本所設想的策反大計,基本上算是完全失敗了,興師動眾,勞而無功,他這個主帥要負上大半的責任,錯就錯在他操之過急,太急於求成。如果此次能擒獲北方彌勒教的主要首領人物,倒還可以勉強找補回來,如今則不免讓雷瑾感覺有些喪氣,不過能救回一些人,仍然能讓雷瑾按照自己原先的構想穩步推進,不至於全盤落空,則是大幸。

    當然,這完全是雷瑾自己的反省,起碼就目前的情勢,是沒有人會指責他這個勝利者的,即便這是一場很糟糕的「勝利」。

    對於救回了前彌勒教一干人中的大多數,雷瑾多少有些安慰,這些前彌勒教的幹將是他實現向西域進軍的一枚重要棋子,謀劃了這麼久,如果卻完全落空的話,那真是讓人非常痛惜的事情,幸好還是勉力保全了其中的大部分人,而且這次雖然興師動眾,辛勞而無大功,卻也收聚了這一干前彌勒教中人的人心,這一行動本身的影響也許需要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才會逐漸顯現出來。

    再則,雷瑾剛剛已經接到秘諜部的急訊:馮燭幽的同伴,即另外幾個落到北方彌勒教李大仁手裡的人也已經被解救出來,雖然解救他們的人來歷神秘,秘諜部至今還沒有摸清其底細,但這種結果還是足以讓雷瑾迅速拋開沮喪,變得神采飛揚,開心起來。

    除了這個喜訊讓人高興之外,與玉靈姑等人劫後餘生的重逢也是值得高興和慶賀的事情。

    篝火點點,照耀積雪的山林。

    在山林中苦戰了整個白晝的士卒,終於可以安心的擇地宿營,美美地喝上一口肉湯,飽嚼乾糧、烤肉,在呼嘯的山風中酣然入睡了。

    身為首腦,卻是不可懈怠,雷瑾連夜聽取了玉靈姑等人的稟報,這才發現玉靈姑一行人的東行策反,也不是完全沒有成果,並不像雷瑾先前以為的那樣,完完全全的顆粒無收。

    玉靈姑、馮燭幽她們這一群有著『天師』、『佛母』『**師』、『法師』、『仙姬』『聖女』等稱號的彌勒教骨幹菁英倒戈,以及西南李大禮一派急速向西北幕府的靠攏,李氏家族事實上的分裂,對於帝國北方彌勒教教眾的震撼性衝擊都是相當大的,玉靈姑這一路的成果之一,就是藉此而秘密說服和策反了北方彌勒教在太行山區一處秘密巢穴的一干首領人物,那是北方彌勒教訓練新血的地方之一,本來是控制在李大仁這一派手裡的秘密據點。

    而這一成功的策反,等於彌勒教苦心孤詣花費無數心血錢糧,培養了十幾年的一批可用之人落到了西北幕府手中,尤其這些人還幾乎算是白紙一張,稍作調教引導,便是西北幕府將來另起爐灶創立新教派的最佳骨幹人選,也就是說,雷瑾擬定的對彌勒教的策反大計多少還是有一些成果收穫的。

    但也正是由於這次策反,那處秘密巢穴中所有人員神秘失蹤,引起了龍虎大天師李大仁的警覺,才有了後來一連串的變故發生,包括馮燭幽一行人的中伏被擒,皆肇因於此。

    若不是救援成功,這件秘而不宣的事情也許會帶到墳墓中也未可知,誰知道呢?

    唯一讓雷瑾大皺眉頭的便是突然介入,幫助玉靈姑等人的那一夥黑袍人,他們神秘的出現,又神秘的在衝下山崖之後消失在敵陣之中,由於戰場情勢的紛亂,連雷瑾所派的獵殺隊銳士也不知道那些黑袍人是何時脫身而去。

    這些人的來歷和用意都讓人迷惑,無緣無故三番五次的暗中出手相助並不是什麼好事,這讓雷瑾無來由的感到一些不安,未知的東西總是比較容易讓人滋生潛在的恐懼和防備。

    昏黃火紅,篝火隱隱約約地照著沉睡中的營地,山嶺溝壑間的松濤雪吟便被篝火隨風飄忽的光影悄然絞碎,灑落在凜冽的寒風之中,風一程、雪一程,夜深千帳俱寂,唯有篝火搖紅,照耀著值夜的士卒逡巡不眠。

    沉鬱飄渺,軟綿綿的聲息,在夜色裡光怪陸離……

    一隻細膩得讓人心醉的手,輕輕捧起一隻閃閃發亮的紫銅酒杯,那瓷般細膩瑩白的臉龐上矜持、含蓄的紅暈似乎仍未褪盡,醉眼如絲……

    紅唇就著杯沿,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紫紅色的液體在燈光下跳躍著詭媚的光澤,葡萄酒的濃郁酒香瀰漫著一種濃情恍惚……

    若有若無的嬌吟飄蕩,瀰漫著另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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