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戰再敗
雲沉風惡,雪掩丘原。
無定河畔,昨天兩軍惡戰了半日的河畔丘原,經過漫漫長夜,積雪又重新覆蓋大地,掩蓋了許多戰事遺痕,乍看之下,彷彿不曾經歷過惡戰一般。
埋鍋燒煮,飽嚼乾糧,炊煙裊裊將盡,戰旗獵獵生風。
嚼罷了乾糧,喂罷了戰馬,整備好衣甲、軍械、馬具,每一個人在手、腳上都抹上特別調製的『手脂』,臉上、脖項等暴露部位都要塗上以旱獺油為主配製的『面油』,以抵禦帝國北方寒冬裡刺骨的風寒,在冬天裡衝鋒陷陣,防寒風和防凍傷是第一要務。
傷勢較重者皆留守營中,平虜軍三萬五千鐵騎出營列陣,準備今日與延綏軍決死一戰。
按照常理,該是兩軍結陣而出,雙方同時開進,相隔里許,互相發動多輪衝鋒,決勝當場。
雷瑾內罩鎖子網甲,外披魚鱗甲,頭上戴的鐵胄還有一個怪異猙獰的護鼻,脖項也圍了一圈內襯牛皮的圍脖網甲,一桿黝黑無光的渾鐵長槊橫在鞍前,高踞於青海驄上,戰馬火紅如棗的毛色,與身後時時隨風翻捲的火紅披風相映,如同雪地中的熊熊烈焰。
列隊完畢,全軍肅然,馬蹄聲由雜沓轉為沉寂,除了北風掠過原野的呼嘯,就是偶爾有幾聲戰馬的嘶鳴。
驀然,號角淒厲長鳴,雷瑾長槊斜指,胯下戰馬已經電馳而出,一馬當先。
身後護衛親軍如同烈火怒潮一般席捲狂飆,馳過雪原。
近衛軍團節度溫度高舉手中『劫餘刀』往下一揮,近衛鐵騎也如暴風驟雨般縱騎而出。
火鳳軍團與黑龍軍團也是不甘示弱,騎士們以嫻熟的騎術策騎馳走,快走步、輕快步、快步、快跑,步法變換猶如行雲流水,契合著一種奇妙的節奏。
火鳳旗如火飛揚,黑龍旗如水沉肅,眾多騎士飆過積雪覆蓋的丘原,去勢猶如離弦之箭。
疾馳中如刀的寒風勁吹,然而雷瑾渾身的血脈卻在慢慢沸騰,興奮得全身灼熱發燙,如火燃燒的戰鬥激情感染到胯下的戰馬,越奔越快,狂風一般捲過雪原。
在帝國龍旗大纛和「張」字主帥大纛之下,內披魚鱗甲,外系猩猩氈斗篷的延綏老將杜文煥,騎在一匹高大的青驄馬上,丈八長漆槍則掛在鞍前,他身材本就高大,加上一臉邊塞風霜吹襲的痕跡,五十餘歲的老將,面容有如斧鑿刀砍,堅毅滄桑,老當益壯,此時杜文煥默然不語,肅殺之氣引而不發;
而延綏巡撫張宸極的坐騎則是一匹雄健的黃驃,他身上也披魚鱗甲,斜罩火紅戰袍,佩繡春刀,攜有角弓兩張,裝滿箭矢的牛皮箭壺閃爍著幽冷的寒芒。
不要以為張宸極是科舉出身的儒學進士,就是百無一用的文弱書生。(註:譬如明代有名的一些文臣,如韓雍、項忠、馬文升、白圭、王越、余子俊、楊一清、王守仁、譚綸、王崇古、方逢時、盧象升、袁崇煥等人都是科舉進士出身,但都頗通騎射及兵略,以戰陣軍功顯名於當時後世)
儒家祖師爺孔子傳門下弟子『六藝』,後世真正信奉孔孟之道的真儒,都不會偏廢『射』、『御』兩藝,因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儒家的理想是從修身開始做起,循序漸進而達至治國、平天下的目標,而『六藝』便是儒者修身的基礎,儒者不習騎射,是謂假儒也。只是如今人心不古,人皆以功利為尚,一心攻八股以博取一官半職的儒生多半對府州縣儒學舍的騎射功課虛應故事,以至箭垛遠不過五十步,且大如照壁,射之鮮無不中者,如此的公開作弊,人們卻習以為常,世風澆薄如此也。
但即便舉世皆濁,也仍然有不少的儒生能勉強在修身上向儒家先賢看齊,在騎射上很下過一番苦功,亦能廝殺爭勝於疆場,才兼文武。張宸極就是這樣,他本身在未考中進士之前,在儒學舍箭社中便能開得硬弓,射得好箭,這幾年在延綏鎮養士練兵,弓馬騎射也沒少練,雖然未必能讓他百人敵、千人敵,但廝殺征戰於疆場倒也綽綽有餘。
今日張宸極雖然還是坐鎮車壘,以阻敵鋒,但也作好了拚命死戰的準備。
車壘外,準備決戰的延綏驍騎已經馳出陣前立定,靜候上命。
遠處隱隱悶雷傳來,越來越近,漸漸的整個雪原大地都在顫動。
眾人均不由自主的向聲音的來處望去。
轉瞬間,刀尖上牡丹盛放,霹靂下薔薇搖曳,火鳳翱翔,黑龍飛騰,鮮明的旌旗雀尾翻飛,無數騎士踐雪踏泥,滾滾而來。
長漆槍高高樹起,如密集的森林;雪亮的軍刀在陰鬱的天色裡流轉著刺骨的陰冷;如雷的蹄聲震耳欲聾……
嗚嗚的號角聲響起,杜文煥呼哨一聲,腳下輕磕馬腹,驅馬疾馳,率兵出壘,騎兵陣如山壓上,似山洪暴發,自車壘前的坡頂頃洩下來。
奔馳在前方的雷瑾長嘯一聲,聲震雪原,上身前傾,馬馳如飛,兩翼護衛騎的兩個曲共兩百騎驟然加速超前,在如雷般的蹄聲中,自然的在雷瑾身前排成三角錐形的騎兵衝擊陣形。事實上,至少還有三部三千護衛騎緊隨在雷瑾身前身後,這是西北幕府一干臣僚的死命令,他們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都督大人身先士卒的脾性無論再怎麼勸諫都很難有根本改觀,因此為了西北幕府的長遠大計,只有規定護衛親軍在戰場上得時刻緊隨都督大人左右,雖都督大人之令亦可不必聽從,一切以都督大人的安危為重。
從兩翼前伸的護衛騎兵已經張弓發箭,狼牙利箭帶著嗜血的呼嘯撲向敵群。
這些騎兵是平虜輕騎中的精銳射手,其中一部分騎士的箭術相當於塞外蒙古人的「射鵰手」,養精蓄銳之後能夠在最初的十息裡,用連珠箭法一次射出十五箭以上的快箭,且箭箭中的;
而一般的騎射好手在飛馳顛簸的戰馬上,二十息(相當於一分鐘)射出箭無虛發的六七箭,只能算是護衛親軍及格的一般水平,差強人意,只有達到二十息射出十箭以上的水平才能算作良等,二十息射十五箭以上算優等,至於在最初十息射出十五箭以上則是超等射手,其數量從來都不會多,而且射出這樣密集的快箭,還要遠、準、狠兼具,就是超等射手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射出這樣的連珠箭,射過這樣一輪,往往就會有短暫的狀態下降,再射只能二十息射出十箭左右,然後狀態逐漸回升可達到優等射手二十息射十五箭以上的水準。
而在騎兵戰術中,使用弓箭在近戰肉搏之前,先在遠距射傷射殺敵方盡可能多的人,再接敵近戰是相當有效的,尤其是在衝擊結陣固守或者以車壘為依托的敵軍之時。
箭矢在空中相互對射,如暴雨般橫掃敵陣,這種對射平虜軍仍然佔據了上風,一如昨日。
人仰馬翻,蹄聲雷動。
當輕騎射手放緩馬速閃開中路,讓重甲騎兵突前時,兩道鐵流幾乎就是在那瞬間,就猛然對沖在了一起,剎那間人仰馬翻,血肉橫飛。
人叢中,狂吼之聲如同炸雷,隨著每一聲狂吼,刀光閃閃,槍影呼呼,不時有騎士被挑落,被掃落,被劈落……
轉瞬之間,已經是血肉屠場。
全速衝刺,雷瑾率領的護衛騎如同一口利刃切入突前的延綏驍騎中間。
突擊!
突擊!
奮勇而不停歇的突進,直到穿透敵陣才能算一個回合結束。
平虜鐵騎兩翼的突擊前鋒如同斧鑿一般,楔入突進,霹靂薔薇軍旗和黑龍軍旗已經迅速衝殺到延綏驍騎的兩翼深處,其勢如潮,銳不可當;
而精銳輕騎則跟在後面不停地放箭,部分押後的重甲騎士甚至拔出馬刀衝入敵陣左劈右砍。
經過昨日的惡戰,本來就信心有所動搖的延綏驍騎鬥志已經受挫,面臨如此猛銳的突擊,其陣腳開始鬆動。
杜文煥親自統領的騎兵,主要是以其親兵為骨幹,還能勉強支撐;而兩翼面對近衛軍團與黑龍軍團的衝擊,受到極大的壓力,已經開始潰散後退。
兩翼戰鬥意志的動搖,迅速擴散到中央正面,整個突擊騎兵陣都開始後退,向車壘退卻,局勢危殆。
杜文煥眼看情勢不妙,怒吼一聲,滿臉通紅,一氣之下抓下頭盔摜到地下,大喝一聲:「跟我殺!」
話音未落,杜文煥挺槍躍馬匹馬衝陣,長漆槍左右掃蕩,所向披靡,至少有十幾個平虜騎兵被他掃落馬下。
杜文煥寶刀未老的勇猛剽悍,激發了延綏騎兵決死的勇氣,只猶豫了片刻不到,就狂呼大叫著衝了上去,與平虜軍騎士們展開激烈搏鬥。
敗退因為怯戰,一旦延綏驍騎恢復了自信,重整旗鼓,立刻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立刻讓中央突破的雷瑾感受到強大的壓力。
金戈鐵馬,槍林箭雨,三軍鼓動,白刃橫空,死戰不退,血濺沙場。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蹄聲翻騰如潮,利箭破風尖嘯,數萬人捨死忘生的吶喊,這是沸騰的殺戮戰場!
「嗚」!
厲嘯聲中,一支狼牙箭閃電般射來,從一個騎士身上穿胸而過,透背而出,帶著一大蓬血花,勁道凶厲無比。
冷哼一聲,雷瑾手中渾鐵長槊微微上挑,撥開幾支射來的冷箭,順手挑落一個延綏騎士,厲聲喝道:「還不給我殺了那廝?」
雷瑾說的是延綏驍騎中的一名神射手。
話音剛落,弦聲如霹靂,箭發如流星,左右護衛騎的快箭至少有十支箭落在了那策馬退走的騎士身上,瞬間的攢射,連人帶馬都射成了刺蝟,血水猶如泉噴。
雷瑾這時左手反手揮刀,刀光在空中詭異的扭曲分張,掠過兩名延綏騎兵的咽喉,當咽喉上的血線從隱到顯擴張崩裂,血花四濺,兩名延綏騎兵轟然墜落馬下,瞬間被狂飆而過的馬群踐踏得不成人形。
而這時雷瑾已經隨著護衛騎的突擊陣形衝出了十幾丈遠,雖然護衛騎眾多,雷瑾仍然在混戰中,被對方一名騎士覷空在後背上狠搗了一記狼牙棒,雖然雷瑾及時卸力,又仗著身上魚鱗甲和內襯網甲的堅固,沒有弄得筋斷骨折血肉模糊,但這勢大力沉的一棒也足讓雷瑾眼前發黑。這戰場上的一刀一槍,都講究凶狠凌厲簡單實用,稍微的遲疑可能就是永決,許多武技不一定用得上。
幸好,護衛騎輪番擔任衝擊箭頭,每個人、每匹馬都有稍微喘氣的工夫,而在前突擊的箭頭人物則往往猛銳凶悍,讓敵人難以招架,雷瑾知道自己這會兒暫時不能衝擊在前,現在是得稍微改變一下戰法了。
一聲狂嘯,在雷瑾右前方正好衝出一名勇猛的延綏騎士,手持一桿長漆槍,槍尖前指,微微顫震,隱挾風雷,正向突擊騎陣狂衝硬闖,在這騎士左右還有十幾個剽悍的延綏騎士也一同凶悍地衝殺過來。
怪異的一聲呼哨,雷瑾右手剎那間已經摘下三石的軍弓,以左手挾四箭,大拇指勾弦,拉滿,在瞬間連發四箭,這是左右開弓的少見射術,在馬上就更難了。
血花激射,四支箭射倒了兩人兩馬,就在這瞬間,兩頭兇猛猙獰的番獒突然貼地竄出,狂吼聲中,爪牙齊下,置那兩名被戰馬壓住身子一時掙扎不出的延綏騎兵於死地。
轉眼之間,隨著雷瑾和其他護衛的一輪密集箭雨,完全粉碎了這一波敵方意欲穿透擾亂突擊陣形的意圖。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下一刻又是另一番血肉橫飛的情景了。
調順了氣機的雷瑾,重新大呼酣鬥,手中渾鐵長槊如毒龍般翻騰,扎、刺、掃、蕩……
平虜軍和延綏軍,騎兵衝鋒的戰法其實大同小異,都是力求發揮騎兵的快速機動,側翼迂迴,連續突擊。
不外乎先用騎兵衝擊突前敵軍的中間部,直接快速穿透敵陣,再或左或右包抄,反覆衝殺,目的是要把敵陣衝擊得七零八落人仰馬翻,爾後趁亂消滅敵人。
因此面對面硬拚惡鬥的決戰,最終勝負只取決於雙方戰場調遣是否合理、小團隊配合的熟練程度、以及各種軍械的完備等等,與謀略沒有太大關聯。目前為止,雙方各有優勢,平虜軍在騎兵上稍稍佔了一點不太明顯的上風,但僅是騎兵對騎兵而言。
延綏軍陣後的步兵車壘一直在用弓弩銃炮支援自己的騎兵,而延綏驍騎也經常退到車壘之後,引誘平虜鐵騎追擊,從而讓車壘有機會發揚其凌厲兇猛的炮火和箭雨,然後再騎兵突出迅猛衝殺一陣,如此反覆的衝殺。
但是,這一點也一直讓居中調遣的張宸極心有疑問,絲毫不敢大意——如果平虜軍只懂得強攻硬打的話,根本就不足為懼了。張宸極絕對不相信雷瑾就只有硬攻這一招,或者說他還沒有想明白,平虜軍戀戰不去是何道理?就算想進攻榆林,至少可以繞道,有必要把平虜軍的騎兵精銳消耗在這裡,消耗在無望的進攻當中嗎?但是又不像是還有伏兵的樣子,延綏鎮的諜探已經打探清楚,西北幕府幾乎是精銳盡出,青海蒙古部、吐蕃諸部、喇嘛僧兵都已進軍烏斯藏,西寧軍團、突騎軍團西調受敦煌行營節制,而西寧行營、蒼狼軍團、白虎軍團也還在四川征戰,雷瑾手裡再沒有什麼多餘的兵力可以調用,而且即便能調用一些兵力,如今怕也遠水解不了近渴,來不及了。
戰鼓隆隆,再一輪衝鋒絞殺又開始了。
這一次,雷瑾率領的護衛親軍與近衛軍團換了位,近衛軍團挪移到中路,與護衛親軍第二軍團合力主攻中路,而護衛親軍第一軍團加火鳳軍團則主攻右翼,黑龍軍團仍然在左翼策應。
殺得性起的溫度,渾身浴血,猙獰凶狠地狂笑一聲,率領著兩個軍團的騎兵迅猛突進,手中劫餘刀宛如雷電,釋放出一道又一道美麗刺目的血花,所向披靡——
鋒利的刀,高高舉起,電光一閃,擋路的延綏騎士便一刀兩段,血雨四濺!
所有的騎士都在狠命拚殺,亡命相搏,狀若瘋虎,死鬥不退。
厲嘯……
人頭飛拋……
強壯的身體頹然倒下……
每一個騎士身上都染滿鮮血,敵人的,自己的,袍澤的,戰馬的,軍犬的,刀與槍的鋒刃上,新鮮的血,凝固的血早已經混在一起,血跡斑斑,殺氣沖宵!
此時,從北面遠處傳來陣陣悶雷般的響聲,明顯是大隊騎兵奔馳而來發出的聲音。
激戰中的人們聞聲都不免心中一冷——這是誰的援軍?
瞬間,無數騎士滾滾而來,蹄聲震耳欲聾,延綏軍陣中發出歡呼,士氣陡盛。
那火紅戰旗上繡著一個大大的「曹」!
平虜軍裡面可沒有姓曹的知名將領,而延綏軍裡面倒有兩位知名將領,而且還是叔侄關係,曹文詔和曹變蛟,都是知名悍將,人稱大曹和小曹。
而延綏老將杜文煥素來以凶悍好鬥,心狠手辣著稱,因此也特別欣賞小曹將軍曹變蛟的凶悍驍勇。
而曹文詔眼下正據守慶陽府,此時來的定然是曹變蛟無疑,勇猛驍悍的小曹將軍率軍來援,怎不讓延綏軍士氣大振?
本方援軍馬如龍,人似虎,延綏軍的反擊頓時更為凌厲。
不過,平虜軍的騎士們也是見過大場面的,雖然氣勢受挫,但並不怎麼慌亂,陣形依然嚴整,進退依然有章有法,號角嗚嗚,激戰更酣。
然而,生力軍的加入仍然大大改變了戰場情勢,曹變蛟率領的騎兵雖然只有五千,卻迅速主宰了戰場的情勢,雷瑾見勢不利,不得不下令眾軍且戰且退,向後方營寨退卻,雖敗而不亂,仍井然有序。
曹變蛟與杜文煥合兵追擊,但平虜軍顯然預有部署,除了在積雪下埋設了鐵蒺藜外,還有地雷,在損失了兩百多騎士之後,杜文煥見平虜軍陣容嚴整,又事先有所佈置,不得不下令全軍停止追擊,待明日再戰。
能夠令平虜軍兩日之內,連遭兩次不小的挫敗,也適足讓延綏鎮諸人驕傲了,而且今日還是逆轉敗勢,擊退平虜軍,雖則並未讓不可一世的平虜軍以慘敗收場,但卻大大激勵了延綏全軍士氣,明日若再戰,也當可無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