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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卷 定局 第一章 定長安 文 / 金龍魚

    第一章定長安

    迢遞高城百尺樓。

    披掛著玄黑色魚鱗鎧甲的雷瑾,屹立在高高的春明門城樓上,遙望西風殘照,追思漢家陵闕,若有所思,默然不語,凜冽強勁的寒風時時掀起他身後火紅的貂鼠披風,噗噗有聲。

    除了阿蠻、雷離人、雷艮勇等幾個軍團節度,還有西北幕府參政、長史府堪輿署提領大使司馬翰、以及長史府所轄各曹司署的一干幕僚官佐均恭立在城樓一側,他們都是按西北幕府事先的謀劃,前來長安接手關中軍政事務的先遣接收人員。

    只有西北幕府參軍、秘諜部總管兼夜梟堂主管的馬錦默默地置身於城樓的一隅。

    雷瑾長吁一口氣,回身掃視自己的轄下的這些部屬官僚,開口說道:

    「哼——,若全由著性子來,本侯該將關中各處秦藩宗室近二十萬男女,無論貧富全部斬盡殺絕,一個不留,如今卻不得不留下些尾巴。

    帝國的忠恕之道,深入骨髓血脈,本侯若是在關中殺戮過盛,恐失人心,況且關中首經喪亂,人丁已經不如往昔之盛,亦不容許濫殺以立威,此事實難兩全。

    這天命所歸的『皇族正統』觀念,天下士庶良賤信仰膺服者極多,看起來不過是腦子裡毫無用處的一閃念,但是爭雄逐鹿之時,這『正統』二字若是號召得當,措施得宜,卻可能變成士兵、變成刀槍、變成實實在在的力量;若是不得其法,卻可能大大抵消甚至是削弱我們的實力。

    諸位,撫定關中,武力固然不能缺少,但光有武力威懾,沒有安撫懷柔,終究不能致其太平。本侯明日將前往潼關巡視,關中和長安,威懾不服安撫軍民之事皆依賴各位盡心用事,先拜託諸位了。」

    說罷,雷瑾先躬身拱手一禮,慌得一幹部屬幕僚紛紛回禮不迭,口中皆道:「屬下等自當鞠躬盡瘁,報效侯爺對我等信任不二之情。」

    要知道,雷瑾率領河隴精騎入駐長安,長安城內本就已經漸近尾聲的暴亂也便嘎然而止。

    在雷瑾的將令下,首先對長安全城實行雷厲風行的軍事管制,解除守軍的武裝,並全面接管長安內外包括秦王府城在內的所有官署衙門、倉庫、營房、宮殿、園林,封存所有戶籍賦稅圖冊、軍政衙門的檔案文牘、田契帳冊等等。

    實質上,就是秦藩國主所有的宮殿別館、田莊地產、山林果園、倉廩糧食、倉庫金銀綢緞金珠寶玩以及王府後宮妃嬪侍女奴僕,以及梁永欽差衙門裡的金銀財貨姬妾奴婢等,全部落入西北幕府的掌控。

    另外除了秦王和梁欽差,秦王府的一干屬吏、欽差衙門招募的『衙役』私設的官佐(全是江湖道上人憎鬼厭壞事做盡的一些牛鬼蛇神)也全部被秘諜部派遣的獵殺隊和強襲隊一舉包圍拿獲,反抗者在突擊刑訊後予以處決,投降者也全部被監禁和抄家,集中看押起來,等候發落。

    最讓長安士庶大快人心,同時也膽寒股慄的一件事,便是西北幕府竟然連死人也能賣出銀子來,在陝西囂張跋扈了十幾年的梁大欽差梁剝皮在暴亂中被『亂兵』斬成一堆爛肉,平虜軍入城後乾脆就不公開的開起了黑市,二兩銀子就可買一小杯『剝皮肉羹』,附送米面一石,而欽差衙門的那些被殺死或處決的有名『衙役』也全部被標價出售,每小塊皮肉一兩銀子,附送米面五升,凡是意欲生吞梁大欽差及其爪牙血肉以解恨的人都可前去購買。

    這種黑市生意還非常之興隆,購買欽差梁太監血肉生吞下肚的士庶黎民絡繹不絕,排成長隊。畢竟欽差衙門在陝西的十幾年,陝西的士庶良賤由殷富變窮困,由窮苦變流民,或者典賣妻子兒女為奴者,比比皆是;因為欽差衙門搜刮而家破人亡,而妻離子散的陝西士民,遍地如草。民眾對『梁剝皮』的怨毒至深至大,現在有了個『報復』的機會,就是砸鍋賣鐵,借高利貸都要購買『梁剝皮』的一杯肉羹以洩心頭之恨。

    雖然購買者多,但這『梁剝皮』的血肉未免多了一點,長安城內城外三五十萬人,真要計較起來,賣了一天都賣不完,那肉也未必就是梁大欽差的肉了。只不過長安士庶黎民笑談渴飲欽差血,銜恨饑餐剝皮肉,只求心中快意,卻也不管那許多的真真假假,何況還有米面附送,都不算太吃虧。

    而且據說,這『賣肉』得來的銀子是全部充作戰死傷殘士兵的撫恤之費,這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雷瑾僅在長安過了一夜,如今是他入駐長安後的第二天,忙碌著處理繁雜的軍政事務,由於明日要動身巡視潼關防務,雷瑾當下只來得及對長安的軍事作一些部署,並對一些主要政事作出指示,其他的實在沒有那麼多時間,只能拜託一幹部屬幕僚承擔重任了。

    實際上潼關巡視之後,雷瑾馬上就要準備發動對延綏方面的軍事行動,在成功進據了長安的情況下,再放任延綏巡撫張宸極盤踞延綏鎮一帶,絕對不是雷瑾所能繼續容忍的事情之一。

    延綏鎮那個地方近百十年來因為林木的減少,風沙有越來越多的趨勢,軍民屯田的糧食收成相當瘠薄,也許其他人會把那裡當作不毛之地,但憑借畜牧和鹽鐵軍械賺取豐厚財利的雷氏是絕不可能忽視延綏鎮的。

    雷瑾既出身於以鹽鐵軍械獲利的權貴官商家族,豈會不知道延綏一帶,石炭、石油礦脈非常豐厚?只是形格勢禁,種種內外因素的限制,才讓雷瑾到目前為止,還未有涉足延綏。

    延綏一帶出產的石炭,大多數與寧夏鎮一帶的優質石炭相近,用延綏出產的優質石炭冶煉的鋼鐵以及用那樣的鋼鐵所打造的軍械(包括火炮在內),幾乎可以與使用精煉焦炭冶煉的鋼鐵相媲美(見注一);而石油,也是當前製造軍械必不可少的,如火油等,雖然還可以用石油制墨、制漆等,但主要還是用於製造燃燒火球、火罐、震天雷等火器;另外食鹽、鐵、製造瓷器和玻璃器的瓷土都有不少,這些礦脈都是生財獲利的好東西,當雷瑾能夠騰出手來時,延綏亦不可避免的成為雷瑾進據關中之後下一個目標。

    再者,堪輿署在司馬翰帶領下所規劃的西北風水大勢,外延已經圈到塞外蒙古,按司馬翰的說法,西北無論怎麼發展都難以與帝國東南去比富庶和人口,只能盡可能向外擴張,佔據盡可能大的地盤,以地廣的優勢去抵消帝國東南的富庶優勢,才能佔據優勢,與帝國群雄爭勝負。

    何況,作為都督陝西的平虜將軍,『三邊四鎮』之一的延綏鎮天經地義就是他雷瑾的地盤,進攻延綏名正言順理直氣壯。

    不過,這一切都是雷瑾從潼關巡視回來之後的事情了。

    雷瑾擺擺手,對所有的部屬幕僚說道:「諸位不用多禮,關中殘破已久,要想恢復舊觀,非一日之功。除了其他政事,水利河渠的修復、河道的疏浚、驛道的整治為當務之急。本侯與諸君皆責無旁貸!

    呵呵,你們別看本侯現在外面如何的堂皇光鮮,其實本侯是全西北幕府裡最窮的一個。你們知道本侯如今欠帝國五大錢莊多少銀子嗎?」

    雷離人左手按在刀柄上,訝然問道:「現在得了秦王和梁剝皮的庫藏錢糧,難道仍然不足以償付五大錢莊的借貸銀兩嗎?」

    「戶曹來說說這個事。」雷瑾淡淡吩咐道。

    一個戶曹的文官應聲回稟:「侯爺前後以個人名義或西北幕府名義借貸多筆銀錢物資,除了五大錢莊之外,還有本家各支以及顧氏、風氏、丁氏家族等處借貸了大筆錢糧,西北波斯商團的幾個大胡商,還有波斯伯顏察兒家族都有不少借貸項。

    另外,侯爺還借貸了回回各大姓家族的牛馬駝驢,鮮卑土人的牛羊馬匹,吐蕃喇嘛寺院的錢糧,青海蒙古部、塞外吉囊汗的馬匹牛羊等。

    這些借貸的錢糧騾馬,有的已經安排了還款,逐步清償完畢;還有的是新借的錢糧馬牛。總計目前積欠尚未清償的錢糧馬牛餘額,估計以關中所得錢糧全部用於償還積欠的話,仍然有不小的缺口。」

    「呵呵,」雷瑾笑道,「如果全部償還了積欠,本侯剛才所說的修復水利河渠、疏浚河道、整治驛道都無法完成。今年是無法改變多少了,但是到明春,如果不能在春耕之前完成大部分水利的修復,明年的時光就等於浪費一半,只能叫人全種蕃薯、土豆、玉蜀黍了,現在的糧食就是錢啊。

    西北太貧瘠,太落後,修水利河渠要銀子,修驛道要銀子,疏浚河道要銀子,修城池堡寨要銀子、辦學校要銀子、撫恤孤寡傷殘要銀子,設惠民藥局要銀子,開荒屯田要銀子,通商貿易要銀子,養兵練士更是要銀子,舉凡衣食住行無一不花費大筆錢糧,靠西北自身積蓄實力,非十年二十年不見功,本侯可沒有閒心等那麼久!

    別看本侯管人借貸了這麼多錢糧,實際上還是遠遠不敷足用,要辦的事情,想辦的事情實在太多。」

    另一邊的雷艮勇插話問道:「這些個家族、錢莊也真敢往外借銀子啊!他們就不怕有借無還嗎?」

    「呵呵,」雷瑾一笑,道:「你如果只有一兩銀子,他們一定不敢借十兩銀子給你,除非你拿什麼東西抵押。但是如果你手裡有了一百萬兩銀子,他們就敢借一千萬兩給你;如果你有一千萬兩銀子,他們一萬萬兩,甚至兩萬萬兩的銀子都敢借貸給你,而且還是上趕著求著你借貸他的銀子。

    現在是什麼世代?現在是馬上征戰,靠武力得天下的亂世,軍隊就是最被人看重的本錢,所以本侯欠債雖然多,他們也不怕本侯不還。何況,不還的話,本侯還欠他們的天大人情,以後碰到什麼事,能不關照他們嗎?本侯借得越多,他們心裡越是暗自竊喜呢!」

    「明白了,」雷艮勇笑道,「他們這就像賭博押寶下注一樣,豪賭一把!押對了,就賺得盤滿缽滿;押錯了,他們的損失也就是這一注而已!」

    「說得有點靠譜,」雷瑾大笑,道:「不過,不全對。他們是財大氣粗,通押幾家,不管誰最後坐莊,都不得不讓他們吃一點抽頭花紅,他們在乎的其實已經不是一時的金錢得失,而是植根於利益的長遠人脈交情。」

    一干幕僚都笑了起來,他們當然知道,西北幕府欠下的人情在借貸成交時就已經欠下了,如果能盡快清償大部分借貸,則主動還是掌握在西北幕府一邊,否則難免要受到很大的外來牽制,這人情可大可小,就看借貸清償是否及時足數了。

    而妥善運用借貸錢糧以及及時清償借貸對於他們這些西北幕府的高層官吏來說,自是責無旁貸,也是雷瑾對他們的期望。辦得好,他們的官爵俸祿自然水漲船高;辦得不好,說不定就會被雷瑾一抹到底,也未可知。畢竟西北幕府現在官吏考績,可是越來越細,越來越具體,越來越嚴格,敷衍混日子,尸位素餐是絕對說不過去的。

    「侯爺剛才說的在理啊,從來破壞容易營建難,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營建蓄積,向來不是易事。」司馬翰贊同道,「各位同僚,你們看,眼前蕩蕩乎八水分流,迂余委蛇而繞的長安。以前的長安,終始灞滻,出入涇渭,灃鎬潦潏,迂余委蛇,城內城外,河渠密如蛛網,湖池陂澤,星羅棋布;亭榭曲廊,亭池臨水;山池園林,台榭輝映;佳林亭館,卉木幽遂;碧水粼粼,柳絲依依;花木繁盛,曲折幽遂。

    歷代開挖修建了成國渠、龍首渠、蒙蘢渠、成林渠、鄭白渠、六輔渠之外,又有庫峪、龍門、昇原、高泉、敷水、利俗、羅文、洛水、通靈等大小灌渠,長安和關中因而水渠密如羅網,猶如水鄉澤國,稱為天府。可是至今不過十年,這些千百年來歷代陸續開掘維護的水渠盡都湮毀,十不存一。

    再譬如關中原有數百萬人,如今僅存長安及遠近郊縣一帶約四十餘萬人,估計西起寶雞,東到潼關,整個關中很難超過六十萬人,遷徙河隴和逃散中原的至多不過百十萬人,至少有六七成關中男女就在這短短的兩年間,或是飢餓或是瘟疫或是戰亂而紛紛死於非命,已庶幾近乎於千百年之前曹魏武帝所說『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情形。

    一兩百萬之眾,二三十年的繁衍生息,不知多少五穀糧食才得作育而成,但只需一兩年就化為烏有,可知從來生聚蓄積之不易,破壞毀滅卻容易之至。

    我等西北臣僚,自需同心協力,兢兢業業,蓄聚錢糧,共創大業,共襄盛舉,西北能不能繁榮昌盛,就看我輩是否同心同德,勤於政事了!」

    雷瑾對司馬翰順勢借題發揮的鼓動之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也不管一干幕僚紛紛表示決心,而是朗聲問道:「本侯明日起行,諸君有事就稟來,若是沒甚重要事體,大家就散了各自做事罷。」

    「稟侯爺,」刑法曹的一個屬官大聲稟道,「如今刑法曹會同戶曹、內務安全署共收押了秦王府、欽差府的眷屬姬妾奴婢以及其官屬僚佐的眷屬奴婢不下數萬口,若把他們一直看押禁足下去也不是辦法,徒耗糧食。尚請侯爺示下如何處置發落?」

    雷瑾想了想,道:「長史府是個什麼意見?」

    「稟侯爺,卑職以為,眼下盡快將這些人口一一造冊簿記,將眷屬奴婢人等分類歸檔完畢,而後再按不同情形酌情處置。但這只是個大的框架,具體如何發落,還需要上官指示。」

    「嗯,」雷瑾說道,「諸位參政、參議、參贊有何意見?」

    「下官以為,刑法曹所言甚是。秦王府和欽差府的情形各不相同,秦藩屬官屬於朝廷定制,梁永私設的官佐皆屬平民,應當有所區分。秦王府以及秦藩宗室和屬官的眷屬奴婢發落要慎重,至於欽差府的官佐不在朝廷體制之內,發落起來容易得多。其他長安官吏以及大姓族裔的眷屬奴僕則視其立場酌情發落。

    另外妻妾與奴婢也不應該一體同例發落,否則難免引發長安軍民人心波動。」

    「你們說的都不無道理。」雷瑾聽罷幕僚各自的見解,道,「你們先斟酌擬個條陳,將如何處置發落的利弊一一列出呈來我看,尤其是一些需要慎重處理的女眷,比如秦王的重要妃嬪,秦王世子的世子妃嬪,還有秦藩的郡王女眷、未嫁的翁主、縣君,凡是受了朝廷冊封的眷屬命婦,都要將其中利弊想透說透。蒙長史就這一兩天到長安,到時若是本侯未及趕回長安,就交由蒙長史決定。

    至於其他收押的不太重要的眷屬奴婢,嗯,本侯覺得不妨將其中女口配給有功的將官、幕僚、軍吏、士卒,或為妻,或為妾。」

    雷瑾說到這裡,面色一冷,一臉的肅殺之氣,說道:「但是本侯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任何人不得私自將收押的眷屬奴婢收房,違者以軍法論處。到時,軍府大斷事官請哪一位去喝斷頭酒,就勿謂本侯言之不預了!此令通傳全軍知曉!」

    「是!」

    一眾將官、幕僚洪聲應諾,心中暗喜之時,也不免心中凜凜。

    這一干人等都不是笨蛋,明白若是在這時候管不住自己的下半shen,膽敢逆風行事,那肩膀上的幾斤半估計保不住。

    都督大人這正愁找不著殺雞儆猴的機會呢!

    537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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