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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卷 戰火 第三章 破門而入時 金蟬已脫殼 文 / 金龍魚

    第三章破門而入時金蟬已脫殼

    一帶蒼山如海,無盡長江東流。

    衰草蕭瑟秋霜冷,空餘白骨夜霧寒。

    曦微晨光中,長江南岸崎嶇的川東驛道上馬蹄得得,腳步聲動,嚓嚓聲響,偃旗息鼓的大隊兵丁,疾步如飛,腳程竟是極快。

    這些士兵看起來征塵猶未洗,硝煙尚沾身,一臉的疲憊之色,衣甲血污殘缺者多有,皮盾籐牌上的刀痕劍創赫然在目,但是他們銜枚疾進,依然足不停步,飛馳而過,隆隆步聲,宛如雷動,帶著一種征戰殺伐的煞氣,過處煙塵飛揚。

    這彪緊步疾趕、步騎兼有的大隊人馬,人數眾多,軍容壯盛,聲勢極大,直過了盞茶時分,驛道上這才又慢慢復歸闃寂無聲。

    『行軍總提調』陳好騎在一匹慣走山路腳力耐久的川馬上,催馬前行,這是在江津縣得到的戰利品中最好的一匹戰馬了。這些川馬雖然並不高大神駿,也難以疾馳如飛,卻是負重善走,走山路馱重物最為相宜.

    陳好現在除了一把三石強弓、一袋利箭,一把馬刀、一面皮盾旁牌和一些隨時取用的零碎物事隨身攜帶之外,只披了一領綿甲,其它的兵刃,包括二石軍弓、三石軍弓、五石軍弓各一把,箭袋三個,沉重的鋼齒狼牙棒一桿,戰斧一柄,標槍五支,鐵葉札甲一副,這些應用兵刃非常沉重,都馱在另外一匹備用戰馬上,控韁並行,一路小馳。

    前後數百親兵騎馬小馳跟隨,其中不少都是他在嘉定州守備軍團任乙字第六三守備團團帥時,所率領的那五旅『跳蕩』隊中的袍澤弟兄。

    當初跟著他的五百袍澤弟兄,在犍為一仗,乙字第六三守備團折損一半人手,幾乎完全喪失戰力,剛稍加整補,還沒等喘過氣來,經過了羈押和釋放的戲劇性變化的陳好,就馬上在西川行營提督將軍公孫龍的命令下,擔任了『臨時追剿軍團』臨時總提調,率領守備僉兵一萬人,追剿彌勒教深入西川的襲擾游擊部隊。

    剛剛整補完畢,齊裝滿員的乙字第六三守備團,順理成章的成為陳好的隨身親兵,爾後在與彌勒香軍的襲擾部隊大小野戰不下數十次,原來六三守備團的袍澤弟兄戰死傷殘的又有不少,當初的五百弟兄還留在軍中的已經是十不存一,說來也是令人有些傷感。

    當初公孫龍抽調給陳好,歸他提調的一萬人共二十個守備團,在與彌勒香軍襲擾部隊的追擊纏鬥中,前後傷亡了數千人,雖然未能剿滅那一股香軍,卻最終逼迫彌勒香軍的這股襲擾部隊退回了瀘州。

    與狂熱的香軍士兵生死搏鬥,讓這支來源各不相同的臨時追剿部隊,在短時間內成長整合為一支強悍精兵,稍事整補又受命潛行奇襲彌勒教後方,這一次就不僅僅只有陳好的追剿軍團一萬人了,而是還有西川行營臨時配屬給陳好指揮的另外一萬人,也都是從各處抽調的精壯有力的守備僉兵,就這兩萬人歸陳好指揮提調,實施奔襲。

    依靠出其不意的迂迴奔襲,迅速拿下江津縣城,不過,部隊死傷折損在所難免,尤其那些愚信的香軍士兵是那麼的狂熱,不論人多人少都要硬戰到底,頑強的戰鬥讓人憤恨,同時也讓人肅然起敬。

    為了盡快直插重慶,陳好命令部下以最快的速度搜羅了江津所有能搜羅到的騾馬,馱上佛朗機火炮、虎蹲炮、重弩、鐵甲等一切重物,盡可能以輕裝向巴縣疾進。

    正急行間,前面一聲呼哨,前隊哨探的斥候從前面領了十來個頭戴斗笠的男女匆匆趕來,皆手持長劍單刀等兵刃。

    待近前一問才知,前隊斥候正好碰到峨眉派在東川活動的一批門人弟子主動前來引路並報告軍情。

    聽說巴縣已下,陳好大喜,兵貴神速,乾脆命令部屬打起西川公孫旗號,火速向重慶方向前進,不再兵向巴縣境內迂迴,同時還派一名手下的親衛隨峨眉派的弟子一起前去,試圖與攻佔巴縣的節度明大人的人取得聯繫。

    號角吹響,全軍卷甲疾趨。

    明石羽揮軍急攻,拿下巴縣,並攻克了巴縣縣衙,等於已入重慶外城,雖然得到了江津縣城被不明來歷的軍旅所攻佔的消息,但並沒有任何在巴縣駐留觀望的意思,而是毫不猶豫地立即下令進軍,毫不停歇。

    明石羽知道,除了自己這一路奇兵,實際上狄黑還另外準備了一支奇兵,迂迴潛行,估計是要從渝北長壽縣境直逼重慶之北,以便南北夾擊,現在重慶勞師襲遠,兵力部署正在調整,破綻空虛之處必多,必須把握以快打慢的機會,遲恐生變,因此連喘氣都不肯,就是要一鼓作氣,殺過江去,攻入城內。

    而彌勒教控制下的江津縣被突襲攻佔,只能是彌勒教的敵人所為,而現在的四川,彌勒教的敵人除了西北幕府轄下的兵馬,還能有誰?明石羽猜想可能是西川行營的公孫大人麾下的兵馬,但並沒在這個問題上多想,重慶府城才是他的唯一目標。

    山高坡陡,陸路艱險的重慶,因兩江交匯,舟楫便利,水運興盛,上有陝西、滇黔、川西、川北的貨物順流而下,經重慶發往湖廣、江南等地城鎮;下有湖廣、江南的下江貨物溯流而上,轉道各條江河的干流支系,深入四川、貴州、雲南等西南內陸,取道嘉陵江干流則直抵陝西。

    川西南的鹽、糖等商貨,貴州山裡的桐油、山貨,四川各府縣的絲綢、藥材經兩江匯流於此,再轉往下江各地;江南各地的百貨、布匹等貨物又舟楫絡繹地經大江直抵重慶,再轉販到西南、西北各地。南來北往,過往客商雲集於重慶碼頭,城中九開八閉十七門除了通遠門通陸路外,其餘各門均面臨長江、嘉陵江。

    攻取重慶,必需渡過長江江面,以雷霆萬鈞、勇猛無畏之勢突破城垣,向府城之內挺進。

    明石羽的目標就是搶先控制重慶府城的翠微門、泰安門兩門的碼頭。

    四川重慶、閬中、合州等地都盛產絲綢,川絲是帝國境內搶手的俏貨,那翠微門碼頭是絲綢、綢緞、絹帛、布匹、棉紗等商貨的出入港,附近集聚了川內各大綢緞商幫,乃是財富商稅之地;而泰安門則是重慶府城的糧倉所在地,從外面運來的糧食及要運出去的谷米都囤積在泰安門碼頭,形成了很大的糧食交易市場,這兩處地方自然是要搶佔為先。

    至於原來的都司衙門,現在被彌勒香軍佔用的金紫門,明石羽反而一點也不擔心,因為鳳凰門就緊靠金紫門。

    國初以來,鳳凰門內就聚集著許多回回人,回回人喜食牛羊肉,於是鳳凰門就是重慶最大的牛羊屠宰場,裝船運來的牲畜也都是從這裡上岸。

    聚居在鳳凰門一帶的回回人早就暗中應諾了雷瑾,一旦平虜軍攻城,回回人即刻響應,那駐於金紫門內都司衙門的香軍猝然之下如何防備得了?

    明石羽原本不甚通曉軍略,不過在西北這兩年惡補,又經過些實戰,雖然不一定是算無遺策,中規中矩的提調指揮近兩萬人倒也難不倒他,再者跟隨明石羽去的又有不少護衛親軍中曉暢兵法的軍吏,隨機應變的本事也不少,指揮起來也沒有什麼難的。

    在這種攻城惡戰之中,主要就是雷霆萬鈞的攻勢要持續不斷,集中全力於一點突破,然後撕裂、掃蕩,就這麼簡單,說難不難,說不難也難!

    明石羽現在的優勢在於這次主力是剽悍的苗人、瑤人,而苗疆巫門諸脈的高手以及雲雷寨的師兄弟也來了不少,對上彌勒教的天師、法師應該不會吃虧,而且又有峨眉門人和秘諜部的諜探從中聯絡策應,提供詳細軍情,加之這次能在拂曉很快攻克重慶近郊的巴縣,出其不意地在重慶城防上撕開一個缺口,對重慶彌勒香軍而言是莫大的震撼,士氣定然大挫。

    然而據守防禦的彌勒香軍,剽悍狂熱,視死如歸,即便是素來剽悍桀驁的苗人、瑤人也感覺有些心驚,火炮弩箭的勢頭雖然猛銳,雙方卻仍僵持不下。

    炮聲隆隆,硝煙滾滾,弩矢如雨,火球雹落。

    明石羽手裡並沒有重型火炮,攜帶的都是易於山行的虎蹲炮和較輕的佛朗機火炮,破壞威力還是有限,對付重慶這等堅城不是很好使。

    翡翠門、泰安門的戰況,看來雖然較順利一些,但也遭遇了香軍相當頑強的抗擊。

    明石羽其實已經看出,據守的香軍士兵配合上還是相對的生澀,顯然編伍成軍的時間並不長,各股香軍的配合協同不是太好,但是那種不要命的剽悍勁,卻是讓一幹部屬難以一鼓做氣的破門而入,只能投入全部兵力猛攻一處。

    這攻城戰忒是難攻,遠不如縱騎橫掃,酣暢淋漓,來得痛快。

    若是再多些人手,就可一擊破門了。

    暗自在心中盤算著,一陣高亢的歡呼這時自身後傳來,明石羽回身望去,只見大隊穿著紅色戰襖的士兵如潮水般飛奔而來,領頭一人背插五支標槍,左肋下斜掛一口斬馬刀,手提一桿鋼齒狼牙棒,舉重若輕,大步奔來,氣勢蠻勇銳烈。

    來人衣甲上徽章、金星還有綬帶花結,都顯示他是西北幕府麾下領兵的長官,年紀卻是二十幾歲的模樣,很是年輕。

    互相作揖通名,明石羽這便知道來人乃是奉西川行營公孫提督的命令,偷襲重慶的臨時追剿軍團行軍總提調陳好,雖然是個臨時職銜,在名義上卻也差不多與明石羽平級,當然其本等職銜就比明石羽差得遠了。

    陳好自然知道明石羽是什麼人,恭恭敬敬的行了軍禮。

    明石羽武技已臻宗師級數,眼力非同小可,陳好的幾斤幾兩逃不過他的法眼,一眼已然看出陳好武技不俗,在軍中可算得上一把強手了。

    這麼一員勇武猛將,等會自然要讓他擔任攻堅破銳的先鋒。明石羽暗忖。

    太白陰經上說,引五石之弓,矢貫重札,戈矛劍戟便於利用,陸搏犀兕,水攫黿鼉,佻身捕虜,搴旗摭鼓者,是謂猛毅之士;立乘奔馬,左右超忽,逾越城堡,出入廬舍,而無形跡者,是謂矯捷之士;往返三百里不及夕者,是謂疾足之士;力負六百三十斤,行五十步者,或負二百四十斤行五十步者,皆謂巨力之士。

    故臨陣當敵,欲摧鋒捕虜,守危攻強,則使猛毅之士;欲掩襲侵掠,則使矯捷之士;欲探報計期,則使疾足之士;欲破堅陷剛,則使巨力之士。

    眼下,正是當用猛毅矯捷勇武大力之人的時候!

    多了這些士兵,兵力已雄,破敵已經不在話下。

    就在明石羽一閃念的工夫,遠方號角長鳴,聽那聲音卻是重慶城北,千廝門的方向。

    那低沉的號角聲,明石羽、陳好自是都一聽即明,那是突破得手,諸軍跟進的意思,明石羽心說,這是誰統的部隊,倒也快速,趕上了這一戰。

    猛攻。

    鏖戰。

    頭斷。

    血飛。

    士兵用命,嗷嗷叫著衝殺上去,殺紅了眼。

    操炮士兵對火炮操練已熟,虎蹲炮裝藥包填鉛彈、鐵彈,佛朗機火炮在子炮裡裝火藥包填充開花鐵彈,輪番發炮,威力卻各有千秋——

    虎蹲炮的彈丸噴射到空中再從天而降,鋼雨橫掃,血肉之軀當者披靡,就是身著綿甲、鐵甲、有護盾掩護,也很難保持完整,鐵甲、鐵葉盾牌再是堅固也經不起虎蹲炮的多次轟擊;而佛朗機幾支子炮輪流上膛發炮,往往能夠形成一波又一波非常密集的炮火,有若山崩地裂般的恐怖威力令人膽寒,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可怕一幕的部隊,士氣的影響是無法想像的,愚信狂熱的香軍士兵也不例外,乍一見如此的可怕景象,人皆心悸骨軟,士氣不禁急劇下降。

    一輪炮火轟擊之後,明石羽在正面集合五百跳蕩為前鋒,再次發起猛攻。

    明石羽、陳好兩人這次要身先士卒,準備攻城,這時也不需要什麼坐鎮指揮,只要攻破這一點,全盤皆活——只要傾力突破就好,別的都不用說了。

    充任跳蕩的先鋒,每個軍士帶著一面鐵葉「櫓盾」,這是一種相對稍小的巨盾,一般需要雙手緊握,非巨力之士難以為之。

    而明石羽沒有帶「櫓盾」,他的精鋼重盾已經是最恐怖的武器,而陳好則左手持盾,右手狼牙棒。

    打了這麼一會,彌勒教居然連個高階一點的天師都沒怎麼露面,這裡面有些什麼意味,讓明石羽很是不耐,只有強攻了。

    炮火硝煙之中,疾若閃電般的標槍已經放倒了五個,死四傷一,陳好的標槍先發利是,拔得頭籌。

    手執櫓盾的幾十個健壯軍士吶喊著打頭猛衝,然而只是一瞬間,明石羽已經衝到了最前面成為鋒矢箭頭,陳好稍微拖後,突然的前突變陣,可以讓人反應失措。

    這不是江湖廝殺,而是軍伍行陣,料錯了箭頭人物,就不是只死幾個人那麼簡單。

    雙腳力踏雲梯,櫓盾頂在頭上,一般的火油、石塊、箭失根本奈何不得!

    而明石羽、陳好在瞬間已經沖登內城城頭,後續的跳蕩軍士也藉著櫓盾掩護,盾刀齊上,如狼似虎,借勢狂湧上城!

    滿天飛灑,血落如雨!

    飛旋的沉重鋼盾,從刀山中流瀉而入,從矛陣的空隙中穿越,從斧陣的虛影中出沒,從血肉紛飛中逸出,毫無阻礙地撕裂、碎裂、分裂人體,斷骨橫飛,碎肉四濺,血肉分離的景象恐怖之極,明石羽彷彿已經消失或者與鋼盾融合為一體,總之,他彷彿不存在了,但是他又是明明存在的,一條條鮮活的人命就在剎那間終結。

    陳好手中的櫓盾在登上城頭的時候,就扔掉了,來去如風,專心的運用著手中的狼牙棒,為明石羽押陣,他知道就算是天下一第一的絕頂高手,也休想在軍伍行陣千軍萬馬的不斷衝擊下,永遠保持最佳狀態,必須要有人在側翼掩護。

    在這樣的戰場上,你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殺死每一個敵人才能生存,哪怕是世間第一高手,也同樣只能如此,否則就是找死。

    很多人甚至來不及抵擋,便被陳好惡龍一般的狼牙棒砸死,每一個精鋼打造的碩大鋼齒甚至都已經彎曲,掛滿血跡和碎肉,挨著就傷,砸著便死,而且是千瘡百孔的殘酷死法,揮動之際甚是煞厲猛惡,鐵葉札甲擋不住,砸上一下鐵甲縱然沒有什麼事,鐵甲下的幾百根骨頭卻也是要散了架;鐵葉盾也擋不住,一棒下去,連人帶盾砸成合為一體的肉餅一攤,立時了帳斃命。

    彌勒香軍的反擊仍然凶狠拚命,碰碰火銃轟響,嗖嗖飛矢如雨,衝上來的軍士有被火銃轟得篩子一樣的,也有被弩箭射得像刺蝟。

    血花嬌艷,死屍若牆,哀嚎慘叫,充斥城頭。

    明石羽、陳好兩人雖然攻勢兇猛,但頃刻之間,跟隨在後的跳蕩軍士也折損過半。

    彌勒香軍勢若瘋虎,衝擊敵陣,雙方猶如兩頭爭食的猛獸,拉鋸似的爭奪,力戰不退。拚死吶喊著前衝,陷入前仆後繼的瘋狂之中,地上遺屍越來越多,吶喊吼喝之聲遠傳天外。

    城頭的廝殺停歇下來,已經沒有多少活著的敵人。

    破城!

    吶喊著向重慶城內突進,突進!

    重慶城內到處都是喊殺之聲,已經進入最後的巷戰。

    拿下重慶已經不是問題,然而無論是明石羽、陳好,還是其他什麼人,都無法真正的高興起來。

    彌勒教的高階人士在重慶城失蹤了,從龍虎大天師到天師、到法師,雖然有幾個也露過幾面,但亂軍之中,像彌勒教天師、法師、佛母這樣身手的人,一個個都有能耐出沒無常,無法控制行蹤。

    顯然是金蟬脫殼,彌勒教的首腦人物已經先一步悄然遠遁,使得拿下重慶的意義變得不那麼重要。

    慶父不死,魯難未已!

    斬草難以除根,這下可就是大問題了。

    這真是個令人沮喪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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