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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卷 風水 第四章 用兵布勢 簫音細細催蠱毒 文 / 金龍魚

    第四章用兵布勢簫音細細催蠱毒

    綠水不斷,青山是岸,野花紅豆懸掛點綴於亂石之間。

    雲霧群山,驅馬往前,驛路越趨平坦,路旁是稻田,士庶的語音已非川音而帶了些陝韻,是一種川陝雜揉的腔調。

    狄黑的親衛營如同鐵流一般匯入漢中,向陽平關馳去。

    萬山叢裡出四川,寧羌州陽平關遙遙在望,預示再向前便是沔水平川,漢水平原,那個種水稻的小平原,那個帆影緩緩,漢水舒展的小平原,那個水似江南,人在秦川,兼有南北風韻的小平原已經坦露在西寧行營的刀口之前。

    漢中府,是秦嶺巴山包夾之間唯一比較富裕的地方。其實,這裡並不算富裕,聊可自給自足而已。

    作為秦隴巴蜀荊襄的交通要地,北棧道,南棧道,處處是天險,漢中便是夾在南北棧道之間的中轉集散地,市廛比其它山區諸縣繁榮。

    而東西橫貫漢中的漢水,西通於隴西、秦州,東接於興安州(因國初稱金州,神宗皇帝時才改為興安州,但民間仍習慣稱為金州)。

    漢水繼續東流,出秦嶺、巴山,經湖廣鄖陽府(已為『橫天大王』薛紅旗部所割據),抵達南陽。

    南陽之地地勢開闊,四通八達,自南陽可以縱橫四出:或北上三川河谷,或東出中原,或南下兩湖。

    因而有了漢水的漢中府,才成為秦隴巴蜀荊襄的中樞迴旋必爭之地。

    狄黑為東取四川、漢中籌謀已久,對漢中早就虎視眈眈,而且都督大人雷瑾還佔著受命戡亂的大義名份,態勢對西北有利。

    若不是都督大人視彌勒教為肉中刺,必欲先拔之而後快,此事有關大局,狄黑也不願輕舉妄動,否則早就加以兵鋒,直取漢中了。

    路通到山頂,橋架著橫雲,成千上萬的工匠民夫,在榛荒險峻中忙著開山辟路,大道通津向前延伸。

    通往陽平關的驛道上,盤越深澗,穿越山陰,騾群、黃牛、驢馬、大車、獨輪車,都在不停輸運,無不氣喘汗淋,一派戰備繁忙的景象,前方在定軍山一帶,受狄黑節制的步騎兵馬與漢中藍廷瑞部正處於緊張的對峙狀態,時常爆發小規模的戰鬥。

    狄黑駐馬遠觀,若有所思——

    對於目下漢中、四川的征戰,形勢已經有了些不太為人注意的變化,狄黑認為是時候將漢中和東川全盤考慮,才能真正解決彌勒香軍和漢中流民軍的問題。

    狄黑曾經對漢中流民軍的兩大首領藍廷瑞和鄢本恕有過非常細緻深入的研究,認為其中大有文章可作。

    鄢本恕是鹽工出身,造反爭天下之心比較堅決,屬於死硬的主戰一派;

    但是藍廷瑞就不同了,其人行商販賣出身,見多識廣,機變有餘,但卻是被逼上梁山的那一種,硬是被鄢本恕、廖惠(已經陣亡)等人推舉到大首領的位置上,造反到底的信念遠不如鄢本恕那般堅決,是個可以談交易的人。

    藍廷瑞就是西北幕府解決漢中的突破口,這也是西北幕府高層的共識。

    為此,在雷瑾的首肯下,西北幕府各曹司署已經對漢中流民軍內部,上上下下做了大量的秘密佈勢和鋪墊工夫,漁網撒下已經多時,狄黑認為現在該是收網的時候了。

    但是,如果只解決漢中,而不是連同東川一併考慮,這著棋雖然不能說是臭棋,至少未見得有多麼高明,如何一石擊二鳥,計出連環,才能真正將這一步棋走活。

    即便是單純從拿下漢中的角度來看,也必需要考慮到彌勒教、薛紅旗、劉國能三方的反應,這三方對西北幕府大有戒心,唇亡齒寒之憂無時無之,雖然山川阻隔,三方當中大舉出兵支援漢中抵禦西北幕府的攻勢不太現實,但是在物資糧秣上加以支援卻是大有可能,所以拿下漢中還是得更多的依靠瓦解招撫的手段,以便集中主力以解決東川彌勒教。

    看看天色,狄黑暗自想著:已經呈送上去的絕密作戰方案中,還有什麼可以修訂的地方呢?

    就目前態勢,狄黑的作戰方案必需得到多方面力量的配合協同,沒有雷瑾這都督大人的居中命令協調,他的方案很難達到預期效果,必須在雷瑾的全力支持下,他的方案才是可行的。

    狄黑雖然被雷瑾授予了西川北線和漢中方面的指揮全權,但除了日常軍務之外,涉及的用兵方略和用兵部署還是保持著請示匯報的良好習慣。

    這是狄黑為人謹慎之處,決不自恃有功就得意忘形,因之也就深得雷瑾的信任,他也根本不擔心雷瑾會駁回他的稟啟手折。

    疑則不用,用則不疑,雷瑾一向秉承這樣的用人原則,所以西北幕府的部屬幕僚才敢大膽任事,沒有太多的推諉扯皮情事。

    行行復行行,馬蹄聲輕快,狄黑率軍移駐陽平關。

    一進城門,就感覺到備戰的忙亂囂紛,南來北往車馬成群,馬蹄,車輪,鞭影,飛塵,軍隊,行人,滿城到處可見剽悍的軍人來去,即便是民夫也多半是徵募來輸運糧秣輜重的。

    旅館,茶肆,澡堂,統統安插著軍人,在這川陝之間的軍事重鎮,吞吐著萬馬千軍。

    麗景園芳意軒,正是午後燠熱之時,已近申末酉初。

    紗窗外風搖翠竹,吹送來縷縷微風,屋中設有冰爐,便因風而生絲絲清涼,消去許多的署熱。

    雷瑾自午後開始用了一個時辰處理軍政事務,侵入邊牆的韃靼蒙騎已經自行退回塞外,不遠萬里從衛藏地方遠道來襲的衛藏吐蕃聯軍也已經被擊潰,正在追擊剿滅之中,雖然給雷瑾惹的麻煩不小,但水來土淹,也不過如此。

    西川狄黑的手折,雷瑾只硃筆批了:「知道了。前方軍事遙隔千里,且兵事自古詭譎多變,弟若從中御也,必有遷延誤事之時。前方一應軍機端賴兄之臨機決斷,處置應對。弟若有所拙見,亦自當馳告,兄可參酌,擇其中一二可用之言用之可矣。後方協調,弟自任之,必不誤大事!漢中、東川,取之自有先後。漢中之策,今陽平關、略陽、大散關俱在我之掌握,成三面夾擊壓迫之勢,藍廷瑞窘迫甚深,當此即,誅滅鄢本恕一黨,事即可成。唯東川之事,兄當隱秘之,伺其懈怠,攻其不備,合州一下,彌勒雖凶頑,必為我所擒!此白。」

    公事完畢,雷瑾開始閱讀誦讀弘文館所新刻印的外域異族書籍圖冊。

    不過,雷瑾並沒有閒暇全部通讀一遍卷軼繁多的所有書籍圖冊。

    弘文館有專門的節略摘要,對每一本新刻印的書籍都分類摘要編錄了節略以便瀏覽,另外通譯館、弘文館和內記室都各有專人負責將一些他們認為重要的見聞新知摘錄出來彙編成書札,讓各官署的官員吏員一體傳閱,以開闊官吏們的眼界。

    雷瑾一般只親自翻閱比較感興趣的書籍,或者讓內記室侍讀、典籍選擇一些章節誦讀給他聽,並且只要有可能,他會讓通譯館、弘文館中的文人騷客,文官學院、武官學院延聘的『教授』、『博士』,還有高僧、真人、阿訇、大儒每月輪流作講官,經常給官吏們開經筵講學,他自己也經常去聽講,但講學內容就百家紛呈,不只限於儒學一派的經典,這也逐漸成了西北幕府的一項列入官員考績的成文之制,與現任職的文武官員吏員必需在休沐期間輪流到文官武官學院吏士學校講學以及進修成為西北幕府的三項創新之舉(註:經筵本是皇朝制度中,由儒生充任講官,給皇帝、太子、皇子們講讀解釋儒學經典的一種制度,其實充任儒學講官也是一種任官資歷,是古代官場上不容忽視的一種資歷)。

    雷瑾個人偏向於涉獵外域異族的歷史、地理、政治、風俗、戰爭、法律等,而對文學、音樂、繪畫、舞蹈之類僅作有限涉獵,深入瞭解的興趣並不大。

    這倒不是特別偏好,而是雷瑾認為對於一個掌握全局治民理政的人來說,開闊眼界,拓展胸懷是必要的,但是對治國者而言,擅長甚至沉迷於詩歌、繪畫、音樂等閒情逸致並非好事,一般涉獵通曉懂得欣賞也就足夠了,沉迷斯為害也。

    此時,正有侍讀以嬌媚糯軟的聲音誦讀著《奧德修紀》中的一些段落,雷瑾身著燕居便服,斜坐在矮榻上倚著靠墊瞑目靜聽,現在的他已經不像年少輕狂時候的跳脫無忌,放蕩不羈,性情中已經多了不少沉靜和冷肅,時光最能改變人也。

    輕微的步聲突然由遠及近傳入耳內,是落腳時故意放重了力道的腳步聲,不過可以「明顯」的感覺到氣機轉換的滯澀,當然這種『明顯』只是相對於武技修為到了雷瑾這一層次的高手而言,普通人哪裡可以聽到分毫,感知一二?

    一張素面朝天的清水臉兒忽然由模糊而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是峨眉的尼法勝!

    尼法勝還捧著托盤,似乎是用來消暑的冰鎮小吃什麼的。

    對於自己突然出現的詭異本事,雷瑾無動於衷,並不驚訝。佛門禪定神通有所謂的『六通』,如天耳通、天眼通、他心通之類,即屬於精神念力修持方面頗有些驚世駭俗的神通,其實在虔信佛陀的信徒看來,所有的神通都是小道末技,不足為法,更不值得炫耀,雷瑾不是佛陀信徒,更沒有炫耀的必要。

    作為出身峨眉的護衛,澹泊而明靜,恬美而含蓄,尼法勝嬌小的身子,一抹淡淡的笑,掩不住飄飄出塵的氣韻,誰能想得到她在對敵之時卻是剛猛無儔,凶暴強橫。

    尼法勝等人雖然已經是雷瑾的護衛沒錯,不過由於她們的傷勢未癒,並沒有像其他的峨眉高手一樣排班輪值,充任警戒護衛。

    尼法勝選擇這時候送消暑小吃來,正是雷瑾處理完了公事的時候,想必是有什麼事情要順便關說一二,故而雷瑾打算先吩咐侍讀退下。

    簾子輕卷,尼法勝閃入軒室,手中正捧著個填漆剔紅托盤,上面放著幾個青花細瓷碗和銀匙。

    雷瑾剛好睜開雙眼,起身來輕輕吩咐一旁的侍讀:「你們先退下吧。」

    侍讀忙斂衽施禮退下。

    尼法勝將托盤放置在矮榻邊的几上,青花細瓷碗中盛著大碗的冰鎮鮮菱、雪藕、蓮子,看著分明是綠痕的手藝了。

    「阿彌陀佛。貧尼有禮了。」

    雷瑾雙手合什回禮,笑問:「師太可是有事?」

    「不敢,貧尼只是關心四川戰事,自告奮勇搶過了給大人送消暑小吃的任務,想順便打聽些消息罷了。」

    雷瑾笑道:「詳細的消息本爵亦是不全知,狄爵爺總攬川北、漢中軍務,最新消息就是本爵,也得等四川方面報上來才可以知曉。放心吧,本爵的承諾是算數的。」

    雷瑾的直言無忌令尼法勝有些赧然,低誦一聲佛號謝過。

    「呵呵,師太可曾品嚐過綠痕做的冰鎮湖鮮?別有一番鮮新滋味的,嘗嘗?」

    尼法勝也不矯情,落落大方的取碗匙盛了一小碗遞給雷瑾,自己也盛了碗慢慢品啜起來。

    雷瑾微微點頭,一邊一匙一匙的品嚐鮮美的湖鮮,一邊和尼法勝說些閒話聊天。

    雷瑾閱盡春光,見過許多的絕色,這尼法勝只是容色清秀,氣韻清逸而已,雷瑾並不很注意她,雖然還是一起共過患難的戰友。

    吃罷了湖鮮,尼法勝正收拾碗匙,不知什麼地方的一管簫兒,嗚嗚咽咽地便吹起來,清吹細細,水流花放,幽情脈脈,芳意纏綿,整個軒室便被這簫聲籠罩,覆蓋……

    尼法勝不免也聽得有些出神,正奇怪這戒備森嚴的麗景園中怎麼會有人隨意吹簫,卻驀然發現雷瑾有些兒不對勁了,似乎著了暗算,面上已經隱隱浮現黑氣,竟然是中毒的症象。

    雷瑾已經蚨坐在地,渾身微微顫動,顯然是在全力頡頏毒力的侵蝕,一雙黑瞳似乎在慢慢擴大,更加黑亮,更加深邃,眼神漸變,煥發出令人心悸的奇異光芒,宛如冷電,整個人轉眼間籠罩在一股詭異陰森、寒冷凶厲的怪異氣氛中,殺氣騰騰懾人心魄。

    尼法勝頓時冷汗津津,這下事情大條了。那簫聲大有古怪,卻不該在此時吹響,生生把她牽扯進漩渦之中,這嫌疑可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銳利的眼神迅速掃過還殘餘的一點點湖鮮,下意識地嗅了一下,沒有任何下過毒的跡象,尼法勝稍稍鬆了口氣,再說她剛剛和雷瑾一起吃的湖鮮,沒有可能只有雷瑾一個人中毒才是。

    尼法勝作為峨眉的『利刃』,可不是不聞世事的一般出家人,對於江湖黑白兩道上的鬼蜮伎倆也都可以算是行家裡手了,辨毒也是必需掌握的本事,何況峨眉跟川南的羅羅夷、苗、瑤等族多有來往,深諳巫門毒術的奧妙,但是雷瑾莫名其妙的突然毒發,看情形有點像是蠱毒,但與尼法勝見識中的南疆巫門各類蠱毒又大有不同,以簫聲引發,手法似乎比較拙劣,但這毒力之強彷彿還遠甚於巫門的蠱毒。

    這蠱毒怎麼來的?又是怎麼讓雷瑾都沒有防備,居然鬧得中毒?要知道護衛親軍中查驗毒物的手續是非常嚴格而繁瑣的,要想通過食物、食水下毒或者把毒物從外面帶進來,幾乎不可能;而對於雷瑾這樣經過嚴酷訓練的世家弟子,辨識毒物也是必需的本領,防毒也頗有一套,居然不知不覺就讓人下了蠱毒,雖然蠱毒與一般的劇毒不太相類,但還是難以想像的。

    這時,連尼法勝這樣心性恬淡的出家人也是無名業火三千丈,若不是雷瑾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好,她非得殺出去不可。

    麗景園中似乎有些不尋常的喧囂,尼法勝卻又憂又急,再也顧不上理會了。

    雷瑾的傷勢本就極為嚴重,雖然對山海閣異種真氣取得了一點優勢,佔得了一點上風,全身氣脈的恢復仍然非常之緩慢,雷瑾至今仍然被禁止激烈的運行真氣以及男女**。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再遭到蠱毒侵害,可謂是雪上加霜,情勢危殆。

    「吼!」

    一聲嘶啞的低吼,雷瑾身穿的外袍化為碎片,片片翩翩而飛。

    雄壯健碩佈滿傷痕的上身,油光閃亮,但是也有隱隱的黑氣透出肌膚。

    雷瑾再喝一聲,「我需要鹽水,很多的鹽水,還有木炭,快去。我快壓制不住了,快!」

    這時候,雷瑾已經完全顧不上禮儀什麼的了,直接你你我我的大聲喊道。

    聞聲過來的護衛和侍讀連忙四處張羅鹽水和木炭。

    頃刻,大桶的鹽水還有一筐木炭送到了雷瑾面前。

    咕咕牛飲,在護衛以及綠痕、紫綃等妾婢們的注視下,雷瑾一口氣喝下了大半桶鹽水,然後隨手將好幾塊木炭捏成小碎塊吞吃下肚。

    在場的人都不知道雷瑾在玩什麼花樣,不禁面面相覷。

    「好了,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各歸本位,呃,嚴密封鎖消息,本都督中的是『六欲傾情蠱』,據說只有白蓮教已經死掉的浮塵和尚會用。放心,我暫時還死不了。」明顯是強壓毒力侵蝕,雷瑾表現得若無其事的說道。

    浮塵和尚?

    總理諜報的紫綃卻有一絲憂色浮上俏臉。

    那浮塵和尚最終可是死在與彌勒教的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中,原以為『六欲傾情蠱』已經絕種,想不到又出現了。

    難道這『六欲傾情蠱』竟然落在了彌勒教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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