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襄王夢醒,虎帳議兵
今宵酒醒何處?樓台高鎖,簾幕低垂!
金燈玉盞,奢華依舊,霓裳羽衣,艷色更深……
蠟影搖紅,朦朧醒來的雷瑾似乎還沉浸在昨夜的情境: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彩袖慇勤捧玉鍾,綺陌高樓……
舉袖嫣然……玉釵敲斷……慇勤滿酌……朦朧醉眠……
粉艷柔和的燈光低照,薄薄的天青帳幔如雲隱霧籠,博山爐內燒著龍涎香、麝香等多種香料配成的宮廷秘香,裊裊升騰,一層又一層的香氣,鋪天蓋地湧來,無處不在,逸出一些兒野性曖昧的腥膻。
鴛鴦帳下香猶暖,一雙豐膩的玉臂從後環著雷瑾的腰,溫熱的臉頰緊緊地貼在背上,而眼前卻是一張猶自春情蕩漾,既如花嬌艷,又如玉瑩潤的嫵媚俏臉。
錦被遮蓋之下,身前一段兒溫香軟玉就像一根溫柔的籐蔓,無比親密地纏繞在雷瑾的軀幹上;身後也自是軟玉堆積的豐膩軟滑緊纏在身,卻是好比落在了盤絲洞無底淵裡,軟玉溫香玉臂粉腿組成了八爪章魚無回**陣,任是英雄先軟骨,須難過此美人關也。
紅幔低垂,酒意闌珊,太陽穴隱隱脹痛的雷瑾端詳著眼前明艷照人的酣睡美人,亦情不自禁地心兒乍然如鹿,猛烈跳動了幾下,血脈賁張之下,神智已清醒了許多。
身前這一位酣睡美人,雷瑾如何不認得?蜀王府的新寡王妃是也!
恍然憶起,昨夜珍饈百味,盈滿筵席,笙歌舞女,酒酣之際,有盛妝美姬玉步輕移慇勤勸酒,雲鬢輕佻,蛾眉淡掃,香風襲人令人禁不住的目眩心迷,神情恍惚……
秋波宛轉,嬌羞不語……
若嗔若喜,半就半推……
伸手攬腰,相擁相貼,耳邊低語,耳鬢廝磨,軟玉溫香,盈盈歡笑,燕燕嬌語……
不知怎的,只記得渾身一片火漫延開來,彷彿是離開了那個輕歌曼舞的廳堂,彷彿昨夜的薰香燒得妖嬈而暖昧……
芙蓉帳暖,蹂躪著柔嫩豐腴;銅雀春深,聆聽著〈玉樹〉……
一宵歡愛,繾綣愛悅,翻雲覆雨,陰陽廝磨,醉處溫柔鄉中,愛慾之間便是無天無界,只圖那一點顫舒無比的快感……
回憶起了昨夜的荒唐,眼前酣睡中的美人,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嬌花潤玉一般的臉上,春意蕩漾,仍有絲絲嬌羞的暈紅,嬌艷欲滴如海棠春睡。
心中一蕩,錦被下的魔手再不老實,撫摸上凹凸有致的柔嫩,感受著如絲如緞的滑膩,房幃中蕩人心魄的呻吟輕輕響起……
手攬其腰,柔若無骨,懷中的人兒便如溫順乖巧的小貓任由主人愛撫,每一下的游移都令她從靈魂深處發出**蕩魄般的嬌吟,羞羞怯怯,嬌嬌滴滴似不堪攀折,然以雷瑾以往縱橫花叢的風流手段,如何看不出這新寡的王妃眼下實是著了他人之道,虎狼之性的春意媚藥正激起她無盡的春**火,雖然已經歡娛狂蕩了大半夜,藥性猶在,略加撩撥挑逗便又春情如火,不知天高地厚的只是一味奉迎!
肢體交纏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藏於身後的美婦,這一位顯然更加豐潤成熟,極解風情,顫顫巍巍傲然挺立的溫軟香滑非常技巧而溫存的滑動到雷瑾後背上,來回廝磨,雖然不能目睹,卻引人無窮遐思,同時一雙豐膩柔滑的纖纖小手也溫柔地在雷瑾腰間揉按,手法繁複圓熟而精準老到。
以雷瑾在武技和一些雜學上的見識,這身後婦人在腰間的揉按推拿,牽涉到一些秘不傳人的奇穴、隱穴,以特殊的手法刺激人體脈穴,能夠收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譬如能夠刺激腎元精氣,能夠刺激原始**,在振衰起頹方面自有效驗,卻是這婦人不知從何處學來的房幃秘戲聊以助興之技,雖嫌旁門左道,卻也立竿見影,立見效用。
她只在雷瑾腰間揉了那麼一小會兒,不僅將雷瑾的腰間揉得舒舒服服,飄飄若仙,還將雷瑾的慾火熱望給揉得不斷升騰。
臻首轉側,珠花顫顫,房幃傳香,玉指蘭花,起落無間,雷瑾已是按捺不住,騰身而上……
細草愁煙,幽花怯露。鴛鴦共眠**驟,嬌吟總是**時。細香明艷盎然春,鳳閣錦衾襄王夢。雨過梨花春雷落,動人在此間……
一夜甚荒唐,風疏兼雨驟,以雷瑾見慣風流陣仗,也不由概歎蜀中山水確乎有滋元養氣之奇效,新寡王妃不過二八年華,且還有過一胎生育,但是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豐潤卻不輸於其他任何人,竟是強勝多多,否則以她一個未曾修行武技的嬌柔女兒家體魄,在媚藥的操弄下,一整晚的顛鸞倒鳳、翻雲覆雨,怎能一一生受下來?
而那蜀王太妃,用心良苦且不說她,既已生育過三子一女,無論如何滋補養息,氣血精神總該會有些虧損難填之處,再養尊處優,體魄亦非比得年輕力壯之強健旺盛,縱然是駐顏有術,青春留華,以其三十好幾的虎狼之年,即便需索較多,又慣經**,但媚藥上陣,料不應撐得偌多時候,然而一整晚下來,雷瑾方知錯、錯、錯,不入廬山雲深處,難識山水真面目,蜀王太妃這歷經三十餘年將養的妍妍秀骨、似玉肌膚,卻也經得了燭影搖紅之下,那幾番風狂雨驟的抽添癡狂,**翻覆,竟是不輸青春嬌娥一星半點。
平明既起,麗人酣睡,掀帳而出,綺室繡閣,滿眼猶是皇族王室的氣息,小山重疊金明滅,爐香閒裊鳳凰兒。玉鉤輕羅幕,惆悵晨曦透!
「來人!」雷瑾一聲低喝,自簾幕之間、屏風之後,如響斯應地閃出幾個面泛暈紅、人比花嬌的內記室輪值侍從。
「哼哼,你們幾個,聽了一晚的壁角不累嗎?」雷瑾斜睨了幾個你推我搡挨挨擠擠的女侍,冷聲說道。
「不累—不是—不……」
看著幾個吱吱唔唔的女侍,雷瑾斷喝一聲:
「說!收了人家什麼好處?竟然就這麼著把爺『賣』給了人,還有沒有規矩了。哦——不說是吧,看來爺不動家法是不行了,嗯?」
「你說——」
「你說!」
「你說嘛,你先說……」
看著幾個女侍你推我讓,嘻鬧作一團,雷瑾臉一沉,指著其中一個溫馴可愛的女侍,道:「就是你了,說說,怎麼回事?」
沒辦法,柿子總是要揀軟的捏!
「爺,其實也沒什麼啦,那蜀王太妃就是有些怕幕府把她們掃地出門,無處容身,在奴婢面前哭訴,非常動情,奴婢們看她著實可憐見的,怎麼解釋也都無法讓她完全釋疑,想著她們也傷害不到爺,才這樣的嘛!」
人逼急了什麼事都可能做得出來!雷瑾心中不由感歎。
想那蜀王年十五已薨,世子又早夭,這一系便是斷絕了承祧的香火。蜀王太妃生了三子一女,從嫡系血脈而言,新蜀王便是該從太妃的另外兩個親生兒子中選一個冊封,只是生不逢時,這個越來越亂的亂世卻是武人的天下了。
天下之人多勢利,錦上添花之輩一抓一大把,雪中送炭者萬中難求一位,世態炎涼,多是如此。手握大權的雷瑾既是毫無意願再立蜀王,朝廷也音訊斷絕,沒有了權勢的蜀王府便失去了頂樑柱,眼見得蜀王府勢衰,蜀王府zhan有的田地和蜀王府庫中大部分金珠錦帛被幕府沒收,雖然衣食還是由西川執政府供給,但眼下縱然是太妃、王妃之尊也得受人的輕慢和白眼,蜀王府中除了那些老成忠厚的奴婢僕從,連蜀王系的宗親近支也不把蜀王府放在眼裡了,門庭冷落車馬稀不過是表象爾。
而且近來成都府屢屢有流言說幕府要將蜀王宮的妃嬪奴婢全部『遣送』出宮,令得蜀王府中人心惶惶,若是被掃地出門,他們這些錦衣玉食慣了的婦人奴婢豈不是沒有容身之地,真真正正名副其實的寄人籬下,將來又如何過活?
雷瑾對這些流言是知道的,內務安全署、秘諜部都在全力追查當中,不過在雷瑾看來不算很大個事情,也並沒有專門就這個事向蜀王府方面說明什麼,想不到蜀王府病急亂投醫,卻來了這麼一招。
「是嗎?」雷瑾哼了一聲,道:「我才不信你們沒有收受她的禮物。你們些丫頭片子,怎麼鬥得過太妃的心計?收了什麼,快快老實交待,如其不然,哼哼,有你們幾個好受,爺的家法可不是吃素的。」
「就是些脂粉釵環,再沒有哪。」幾個女侍異口同聲說道,她們知道雷瑾這是在半可玩笑,並不十分認真,都不當回事兒。
「算了,我也懶得理你們這些閒事,更衣吧!」
嗤嗤笑著,眾女侍擁著雷瑾洗漱更衣去也。
「啪!」
剛到行轅大帳,金堂雲頂石城被敵人偷襲,守軍兩千人全部被殺,全軍覆沒的急報讓雷瑾心頭火起,一掌拍在案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顯示他怒不可遏的心情,一時舉座寂然,無人再敢出聲。
雷瑾身上散逸著一種特異的無形威勢,而且日甚一日,與日俱增,給予幕僚和部屬們越來越大的壓迫感,那是一種從心靈深處滋長起來的敬畏和服從,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而雷瑾自己也完全沒有意識到,他自己的喜怒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可以近距離接近到他的幕僚和部屬。
讓雷瑾怒火熊熊的當然還不僅僅只是雲頂石城這一個要點被人偷襲,實際上沿著中水(沱江)、內水(涪江),凡是由雷氏幕府所控制的水陸碼頭和駐防據點都有多處遭到敵人偷襲。
在成都府城東面,中水沿線的許多商埠碼頭,集散市鎮,都在一夜之間遭到不同程度的燒殺破壞,一些商貨集散的要衝遭到敵人焚燬。
此前對幕府小股部隊和輜重部隊的襲擊以及對幕府各級軍官的刺殺,終於變成了大規模有計劃的破壞襲擊,勢必對幕府造成極大的衝擊,人心難安,又何談有效治理?
雷瑾現在怎樣震怒都無濟於事,事態的發展終於印證了雷瑾的擔心,奪取西川的迅速,致使很多幕府的文武高官都滋生了盲目的驕傲輕敵情緒,其實雷瑾自己也不無輕敵之意,只是還保持著必要的那麼一點清醒罷了。
雷瑾的視線掃過大帳中的諸多西川文武高官——
除了狄黑鎮守陰平道並正在圍攻劍門不能到場之外,西川執政府的政事官獨孤岳、配屬給獨孤岳的副手雷水平、西川行營公孫龍、西川各府守備軍團節度、平時難得一見的秘諜首腦如內務安全署駐西川分部的主官以及秘諜部『飛鴻堂』、『雪鴿堂』、『夜梟堂』的堂主或副堂主都有出席。
「查清楚了是誰幹的嗎?」雷瑾不問到會的各秘諜機構的首腦,反而問起行轅中軍官來,這種微妙的細節令得內務安全署和秘諜部諸堂的首腦臉色一黯,臉上無光,雷瑾這擺明就是對各秘諜機構大大不滿,卻偏偏又要強忍怒火,怕自己失控發火的樣子。
其實內務安全署和秘諜部也是一肚皮的委曲,現在兩大秘諜機構正處在逐漸交接轉移的過程中,有些地方銜接不上絲毫不足為奇,因為雷瑾規定,凡是屬於幕府已經有效管轄的地區,其諜探緝捕事宜一律轉由內務安全署負責,秘諜部須將其原有的一切事務和關係轉移給內務安全署。按雷瑾的話說,秘諜部永遠是針對外部敵人的隱密利刃。
中軍官洪亮的聲音在大帳中響起:「據內務安全署和秘諜部的線報分析,基本可以肯定主要是原四川巡撫手下的殘餘分子,其中包括在我軍攻克劍閣縣城之後,仍然死守劍門頑抗到底的李逍。李逍此人原是洪正一手提拔起來的副將,在守陰平道時,被我軍趁虛而入(實則是以美人計調虎離山,中軍官並不知曉其中隱秘),一鼓作氣奇襲陰平道,並迅速控制白龍江水運航道。李逍此人聞陰平易手,棄親兵營不顧,只率領數百善於攀援的親兵從間道疾趨劍閣,出其不意奪取劍門控制權,我軍近月以來進攻四次均未得手。」
「哦,秘諜部的好眼線。」雷瑾狠狠的諷刺道,「從劍門關南下之路已經被封死,難道這李逍是飛過來的嗎?」
「間諜學院和斥候學院分析,此次一連串襲擊幾乎發生在同一時間,絕對不是偶然。根據現在掌握的消息認定,李逍所部是從漢中米倉道南下,經過彌勒教控制的區域,繞到成都府南線,從南向北發動連串突然襲擊,而且彌勒教李大禮手下的三大元帥和四個女將軍也參與配合了這一切的襲擊行動,否則以李逍手頭現有的三萬多人,又要守穩劍門關,又要抽調足夠兵力迂迴襲擊,根本捉襟見肘,不可能做到。李逍最多只能抽調五千人迂迴南下。」中軍官繼續匯報。
雷瑾看中軍官已經匯報完畢,示意公孫龍發表意見。
「情況很明顯,我們對彌勒教的壓力還遠遠不夠,所以彌勒教還能抽出他們的元帥、將軍襲擊我們。」公孫龍清清嗓子,侃侃說道:「不過是欺我西川水軍新近整編,還難以有餘力借助江河水道,迅速調動輜重兵員,實施進攻作戰。漢中方面,默許李逍借道南下的舉動,表明他們非常忌憚和敵視我們。卑職以為,北線對劍門關的攻勢還要加強,狄爵爺必定也已經胸有成竹,就不多說什麼了。南線和東線,顯然我們勢在必取的要點,在南線是瀘州,在東線是合州、閬中,尤其是若能攻陷瀘州、合州兩處,即可以從南北兩個方向夾擊重慶,威脅彌勒教的根本重地。但瀘州、合州既然是拱衛重慶的門戶,我若攻,彼必然傾力來援,瀘州、合州之戰必然是血戰、死戰、苦戰、難戰、決勝之戰!
至於漢中方面,卑職以為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彼可來,我亦可去!」
雷瑾頷首,贊同道:
「嗯,有道理!不過說瀘州、合州之戰一定難打,也不盡然!其一,瀘州、合州水陸交匯,我方可水陸並進,輜重兵員集結較易;其二,只要我方不著急攻城,重圍其城,斷絕其水路援軍,則可從容打其來援之敵,若瀘州、合州外援全部斷絕,我自可以從容兵鋒東向,圍攻重慶。當然,即便是打其援軍,也必然有連場血戰、死戰、苦戰,非決死不能摧敵銳氣!」
安坐一旁,顯得從容自若的獨孤岳照例是不多話,心中暗忖:公孫龍的眼光還是相當高明,不愧是巴蜀武林大派的掌門,公孫一族的族長,就不知道臨陣之時,其統轄提調是否仍然能有條不紊,好整以暇了。
如今西川形勢仍然不穩,前途兀自多艱!
每一步都是荊棘滿途,每一步都可能濺滿鮮血,一步不慎,就可能追悔莫及啊!
兵機戰略,雖非我獨孤份內之事,卻也需盡心盡力,出謀畫策,方不負都督大人托負之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