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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反擊 第二章 王宮歌舞石城血 文 / 金龍魚

    第二章王宮歌舞石城血

    華燈初上夜未央。

    成都府蜀王宮。

    雷瑾和一幫兒幕僚部屬侍從仍然在臨時公事房中忙碌著公事。

    就在雷瑾迫使成都舉城歸降,以成都府庫錢糧布帛和蜀王府庫藏金銀錦帛賞賜軍功,遣還吐蕃、蒙古、回回、鮮卑諸軍的同時,京師的皇貴妃展氏眉兒分娩,順利誕下皇子,皇貴妃顧氏、周氏亦各誕一女。

    帝國皇帝自皇后薨逝,後宮虛懸至今,眼下展氏誕下皇子,不日之間,皇帝將立展妃為後的傳言即已轟傳京畿,甚囂塵上。多少年來圍繞『建儲』,朝臣已經爭得不可開交,展氏若晉封皇后,少不得還要添上一個建儲爭嫡的強有力之人,朝局紛爭必然再起。以展氏的高明手腕,晉封皇后那是三個指頭捏田螺——穩拿,眼見得帝國朝廷政局又將因此有一場大變。

    這個來自京師,由雪隼堂秘文隱書,以二十羽信鴿連翩西飛,傳報武威的重大消息,剛剛轉到了雷瑾的手中,與這個消息同時傳遞到雷瑾手中的還有展妃從京師發出的一封封事秘函,不過內容卻是一張白紙,什麼都沒有。

    以雷瑾對展妃這個便宜『乾娘』的瞭解,對此倒是一點也不感到驚訝,展妃心計的狠辣、手腕的高明、謀事的嚴密、佈局的精細、斷事的果決、甚至於她那種獨特的女無賴氣質,她的豐艷嫵媚、她的雍容高貴、她的靈秀慧敏,雷瑾都曾有機會近距離體會,比其他任何人對展妃的認識都來得深刻。

    封事秘函只是一張空白的白紙,卻足以讓雷瑾體會到其中的不盡之意,百味雜陳,感慨多端。雷瑾這半個當事人自然知道在眼下的京師,圍繞著『立後』、『建儲』、『爭嫡』恐怕將要掀起一番番腥風血雨,一**驚濤駭浪,展妃不過是提前打個招呼而已。

    在眼下,雷瑾知道還不需要他作出什麼表示,把自己的事作好才是正經。

    西川歸降的軍隊,經過整編之後,精壯者多半編入內務安全署的鐵血營和巡捕營以及公孫龍統率的西川行營,餘下仍然願意當兵吃糧者則編入地方守備軍團,隨著〈僉兵令〉在西川的逐步推行,僉發的僉兵也將陸續補充進去。

    兵力的駐防部署、機動部署已經告一段落,又招募了峨眉坤流中舉足輕重的峨眉女冠,情緒上還是比較悠閒自若,對於雷瑾來說,還有幾件必需要做的事情也需要逐一的督促落實,但可以從容做來,倒是不必過於著急:

    一是為了加強對西川的控制,以及為下一步的長遠謀劃預作準備,巴蜀水軍的整編訓練已經刻不容緩,必須重視起來;

    二是修整入蜀驛道的問題,從吐蕃康巴入川基本上走的是原先的茶馬古道,驛道修建不唯困難,而且山高路險,自古大軍難以深入。此前能在西路、北路能夠集結大批軍馬入川,是經過了數月之久的秘密集結,幕府不計驚人的損耗,又有康巴土司和青海諸族的全力配合,這才可以達到如斯效果,但如果每一次巴蜀有事,都要這樣子的事先大規模集結的話,以幕府的力量如何承受得起?換了誰都承受不起。

    因此,從西路入川的驛道,必須修整拓寬原有的一些驛道,同時還要繕修開拓若干新驛道,以便人馬往來,並立驛寄郵傳,烽火相應,確保遏亂平叛的需要。另外陰平驛道雖然經過了千百年的開鑿,已經較易通行,不若古時之艱難,但是仍然需要修整拓寬,否則大軍通行仍然是讓人頭痛的事情,何況漢中府仍然在別人之手,劍門關也仍然未被攻克,河隴大軍入蜀通道只有這兩條通路,是絕對的生命線,豈能不加重視?反而對東川的進攻都不算第一緊要之事;

    三是對雲貴蠻夷部族的聯絡安撫必須更進一步加快進行。

    「安邊之道,在治屯守,而兼恩威。屯守既堅,雖遠而有功;恩威未備,雖近而無益。

    就築城堡,開墾山田,蠲其徭役,置倉收貯,兵威逼之;復遣人宣諭蠻酋,若聽命來覲,一以恩待,不悛則發兵三十萬,聲罪徂征。使近者向化而先附,遠者畏威而來歸,無事則供我徭役,有事則使之先驅。撫之既久,則皆為我用矣。……」

    幕僚們上呈的手折中如這一般的上陳之事,固然不免有些自恃中華上國的傲慢偏見,其建言大抵還是可以參酌一二的。對於蠻夷,撫之為先,輔之進剿,自無可疑,以雷瑾之見,具體的安撫之道卻是大可推敲商議,起碼中國歷代皇朝一貫的安撫之道,雖然以往行之有效,但往往因人而有所興廢,即使是安撫,實際執行人的理解也各有偏差,致使安撫的效果相差懸殊。

    如何撫之長久,如何最大限度的發揮番蠻諸族的聰明才智,使他們從根子上視自己為帝國當然的一分子,卻也是雷瑾一直在思考和策劃要解決的根本問題之一,畢竟西北諸族雜居,任何人主政西北都不得不深思熟慮,統合諸族謀長遠發展壯大之計,這也都是題中應有之意。

    伸了一個懶腰,一天之中各處報來的最為緊急重要的軍政事務,雷瑾在口授手批之間,也已全部批示交辦了下去。餘下的公事並非急務,雖也重要卻是可以緩辦的公事,雷瑾吩咐隨身侍從:包括內記室、幕府(對外,幕府是指雷瑾轄下所有軍政官署,掩人耳目而已;對內,『幕府』一詞特指以劉衛辰、蒙遜兩長史為首的那一批偏重於政務的幕僚部屬)、護衛親軍的一干人各依其責,依照幕府法例和常規先擬好餘下公事的批復,然後由雷瑾最後裁定是否下發交辦。

    實際上這些上報的公事文牘,無一例外的都有上報者條陳分列出來以供上憲參酌裁決的綜合分析和明晰判斷或者還要加上詳實的處置方案,又有已經經手的府司曹署的長官簽注的意見,所以雷瑾的隨身侍從擬訂這樣的批復,贊同或不贊同或只贊同其中若干條,既屬有的放矢,又有嫻熟行政的各司署長官的意見作參考,相對較為容易。作為侍從的一種見習功課,也是雷瑾有意借此來磨練部屬,作養人才,人才他可是不嫌其多也。

    在雷瑾看來,如果條陳公函都屢屢模稜兩可,顯而易見是汲汲於官位烏紗的昏庸之輩,不敢負責之官,其政績考核就該評為『最劣』一等,一個官員連任事負責的擔當都沒有,這樣的官吏還要來幹嗎?一個不能勇於任事擔責的官吏,再有才能,也不能用也。

    雷瑾每以軍法馭眾,公私分明,紀律嚴明,賞罰有度,幕僚部屬辦理公事之時,無有敢懈怠者,皆嚴守法度,循規蹈矩,見都督大人吩咐下來,各自忙著思索下筆草擬批復,一時寂靜無聲。

    稍時,已經有手腳麻利,下筆如飛的部屬率先將票擬的批復呈上過目,一時紛紛而起,絡繹不絕。

    雷瑾略一過目,凡是認可的即由內記室或護衛親軍掌印官分別加蓋印章確認;若有所違,但無關宏旨者,雷瑾亦不多責,加印而已;唯有某些公函的條文,雷瑾會吩咐重新再擬,但一般這樣的事情較少,只有剛剛調到雷瑾身邊,不熟悉雷瑾風格的侍從可能會犯這樣的錯誤,一兩次以後也就好了。

    看看公事批復完畢,時候卻是起更了,雷瑾起身離開公事房,只有隸屬內記室的輪值侍從和護衛跟隨其後。

    此後如非緊急的重大事件,值守公事房的幕僚侍從是不會來煩擾雷瑾了。

    來到蜀王宮一處偏殿下榻歇息,雷瑾正與幾個內記室侍從調笑謔戲間(內記室侍從都是從雷瑾內宅中甄選,完全由雷瑾的內宅妾婦婢女組成,完全屬於雷瑾個人,逐漸集機要、諜報、書辦、監督等職能於一體的秘密機構),忽報蜀王宮承奉司掌印太監前來求見。

    雷瑾下榻蜀王宮本是於禮不合,只是現今兵荒馬亂,巴蜀、河隴與中原的正常聯繫幾乎完全中斷,驛傳難通,簡直是孤懸帝國之外,非強有力者根本難以互通音訊。雷瑾擁兵而臨,予取予求,能夠仍然對蜀王宮保持基本的禮敬,已經是極為難得,更何況前蜀王年十五而薨,雖然有世子冊立,卻又一歲早夭,如今的蜀王宮卻是沒有蜀王,那蜀王宗支中不是沒有正當年之人,前蜀王同父同母的親弟就有不少,奈何雷瑾壓根兒就不想再立什麼蜀王,連傀儡都不想立,雖然他自己就是皇帝親封的皇庶子,干殿下,國姓爺,也可算是沾了邊的皇族中人。而蜀王宮懼於雷瑾兵威也不敢再提上報朝廷冊立新蜀王之事,事情就這麼一直拖了下來。

    雷瑾偶爾下榻蜀王宮也並非隨意為之的舉措,而是有意借此打擊某些忠於蜀王府的愚頑之人,要知道雷瑾每次下榻蜀王宮都沒有規律,想來就來了,每次在來之前,負責警戒的護衛親軍、近衛軍團和火鳳軍團抽調的士兵都要對蜀王宮實行外圍的封鎖搜索,清理閒雜人等,而秘諜部和內務安全署的女諜探更是深入王宮內部進行地毯式逐一清理,來得這麼一兩次,不但蜀王宮中的『閒雜人等』被清理得乾乾淨淨,蜀王系的人也給『清理』怕了——那些被『清理』走的人,從此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從這個世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某些人也因為與那些遭到『清理』的人來往較多或者有血緣關係,被牽連其中,遭內務安全署逮捕下獄,至今不能見天日。這種無聲無臭的高壓比大張旗鼓的清洗還要讓人恐懼,幸好被牽連之人並不算多,否則真的要人人自危了。

    蜀王宮承奉司掌印是蜀王宮相當高級的掌事太監,雷瑾每次要下榻都是搞突然襲擊,進了王府才著人通知,弄得這個承奉司掌印很是狼狽,每次見到雷瑾都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眼前主動求見卻還是第一遭了。

    雷瑾微微笑著,吩咐放那承奉司掌印進來。

    稍停,那王府承奉掌印小心翼翼的進得門來,跪拜如儀,開口來便以太監特有的尖細聲音說道是奉太妃之命來請殿下一會。

    前蜀王的母親,也就是蜀王太妃,目前是蜀王府地位最高的人。

    隨著對河隴、西川等地的實力控制日益穩固,隨著權勢的不斷增長,雷瑾已經不把蜀王太妃這樣地位尊貴,輕易不可冒犯的帝國上層人物放在眼裡,落毛鳳凰不如雞,失去了權勢的蜀王府如同**之羔羊,只能任得雷氏幕府下刀宰割,命運完全掌握在都督大人手中。不過表面的禮儀還要要講的,太妃的面子多少也要給一點,說是虛偽也好,說是貓哭耗子假慈悲也罷,冠冕堂皇的文章有時候卻是不得不做。

    雷瑾吩咐一聲前頭帶路,緩步行去,到得一處所在,卻是昔日蜀王用來宴客酬賓的一處廳閣。這蜀王宮是天下藩王府中修建得最為雄偉壯麗、堅固耐用的一處王府,類似的宴客廳閣,蜀王府中足有二三十處以上。

    進入閣中,只見畫梁雕棟,井藻鮮艷,琉璃通明,帷幔垂垂,几案桌椅,漆亮光潔,端地豪奢富麗。

    蜀王府中的歌舞伎環列其間,兩廂屏風前,有數十年青貌美的樂工聚精會神地撫箏、彈琴、吹笙、奏笛,整個大廳之中絲竹盈耳,笙笛欲訴,好不悠揚!

    獨立正中有素面朝天,長袖素羅的十二舞伎,清雅嫵媚,含笑凝睇之間,長袖飄飄,翩翩起舞,又櫻桃乍破,婉轉而歌,其聲清亮,人影婆婆,舞於廳前,美貌歌喉舞藝俱稱佳妙,應是蜀王府中之珍藏也!

    太妃卻是未見,承奉司掌印太監被雷瑾淡淡的看了一眼,立時嚇得又躲遠了些。

    既來之,則安之!看看歌舞,又待如何?都什麼時候了,還端什麼太妃的臭架子?

    雷瑾冷冷一笑,從容自若的坐到主人席上,自有侍從前來侍奉,雖然喧賓奪主,卻無人敢說一個不字。

    就在雷瑾坐觀歌舞之時,惘然不知在遠離成都府城的地方正在醞釀著一場針對西川執政府的奇襲血戰。

    去成都府城百數十里的金堂,自古即為川西水陸交通樞紐,川西商賈雲集於此,金堂境內的市鎮,如竹篙鎮、土橋鎮、廣興鎮、趙鎮等,亦是商賈雲集、商貨集散的要衝。

    作為西川兵防要地,金堂控扼川西、川東來往交通,屏護成都,平壩、丘陵、低山、淺丘密佈,歷來對巴蜀的爭奪,成都東部門戶金堂都是必爭的要害。

    雄踞金堂雲頂山上的雲頂石城,依山勢、峭壁為城垣,中斷處則用石條堆砌成牆,遍設城堞、炮台。城內又開鑿有水井、水池,有充足的水源,以石城居高臨下之形勢,易守難攻,成為金堂乃至整個成都府城東部的外圍防禦要點。

    雷瑾奪取西川後,調整兵力部署,此處照舊駐兵二千,歸西川成都守備軍團東路大營統轄,要說此地是為要衝,所以雖然守軍是二流之二流(最精壯善戰的士兵給了西川行營和內務安全署的內務安全部隊鐵血營、鋤奸營什麼的,守備軍團多半是由最後挑剩下的士兵整編而成),戰鬥力也還算不弱,又有石城防禦器械可以依托,要想輕易攻克是很困難的。

    不過今夜就有人不信邪,憋著口惡氣非要把這雲頂石城攻下來不可。

    月黑風高,三更三點。

    不打火把,摸黑潛行,深入山嶺的數隊黑衣人,悄無聲息地攀上絕壁,直取石城。

    雲頂石城的守軍根本沒有料到會有人在這時候偷襲,士兵們大都窩在壘壁中鼾聲連天,大作好夢,陡聞殺聲大起,驚慌失措的跳起應戰時,已經是一片混亂。

    摸上雲頂石城的黑衣人既無旗幟,又無號角,也不大聲喊殺,人手一口雁翎刀,兇猛砍殺,當者披靡!

    黑衣人在突然襲擊石城兩側的同時,中路摸進石城的黑衣人也猛攻疾進,為首之人手持一口寬厚的力士大劍,卻是當日鎮守陰平道,現在據守著劍門關與西川執政府對抗的副將李逍,原四川巡撫洪正一手提拔起來的愛將,現在一臉的殺氣,渾身浴血,顯然是攻進來時已經砍翻了不少昔日的袍澤。

    李逍是有備而來,對雲頂石城又比較熟悉,他率領的黑衣人在箭雨掩護下,縱竄跳躍,撲入石城壘壁與守軍浴血搏殺。

    守軍防守的優勢,原在於居高臨下之時,有磙木擂石強弓硬弩,加上火炮而已。如今被敵軍突襲,近身搏殺,優勢頓失,**裸的比拚武技和蠻力,如何是對手?

    好一陣兇猛狠辣的血屠!好一場雷霆萬鈞的突襲!

    在呼哨聲中,黑衣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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