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先利其器
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驚醒了沉睡的河隴雪原。
幕府對河隴境內的驛道要求非常苛刻,地方的府州縣衙門都不敢怠慢,雪一停就緊著組織人手把驛道清理乾淨了,以方便商旅出行和軍隊調動。
在寬闊整潔的驛道盡頭,一千餘騎沿著大路疾奔而來,黑色的戰馬,黑色的斗篷,黑色的甲冑,在雪白的原野映襯下特別突出搶眼,遙遙可見馬上的騎士手中的長矛鋒刃在閃爍生光。
飄揚的黑色戰旗上繡著一頭火紅的猙獰巨狼。戰旗底色以紅、黑二色為主,這也是西北都督幕府的特色之一。黑色戰旗上繡了火紅巨狼,那就意味著這些策馬疾奔的騎士是雷瑾的嫡系黑旗軍團——黑狼軍團的一部。
從隊伍一色搶眼的黑,以及他們的馬具、鞍韁、馬鐙,身上的斗篷、甲冑、弓刀、矛盾、箭袋等處處顯露出來,既樸實無華,又威武煞厲的風格,無不昭示著帝國西北勇武而質樸的氣質。
黑狼軍團節度雷離人渾身上下也是一色的黑,從遠處根本看不出他這位節度與其他騎士有什麼區別,只有到了近前,才能看出除了他身上所披斗篷的鑲邊和前胸鐵甲上綬帶的系結與其他騎士截然有別之外,最明顯的便是胸甲上分左右各釘綴著四粒顯目的金色六角星,左右披膊上也同樣各是四粒金六角星,一身的黑襯托著金六角星格外閃耀奪目,明眼人自然一下就能看出他身份在其他騎士之上。
雷離人原任黑鷹軍團都督,在雷瑾的都督幕府成立以後又一度改稱『黑鷹軍團萬騎都統』,後來從黑鷹軍團平調到黑狼軍團任軍團節度,此次卻是奉命從駐地趕到塞外古休屠澤之北的一個演兵場議事。
快馬加鞭,從寧夏鎮的防區越出邊牆長城,便是賀蘭山後古休屠澤一帶,現在大部分被風沙湮沒的上古水草之區。
秦漢時代的長城曾經沿著休屠澤邊緣修築,將休屠澤包在長城以內,所以亦不剌山以南的古休屠澤荒漠上,到處有秦漢唐歷代戍邊的烽火亭燧遺跡,斷壁殘垣,野草荒煙,足以令騷客們念天地之悠悠,發思古之幽情。
這一帶現在屬於幕府白虎游騎軍團的活動區域,魔高和白玉虎當初出塞之時,即以這一帶為依托,背靠河隴,迅速壯大了自己的力量,無形中將帝國的戍邊防線前伸了幾百里,楔入到草原深處,使得河隴北線邊牆長城的戍守壓力大大減輕。
雷離人想不通為何要在這荒漠地帶聚集議事,但軍令如山,他還是兼程急趕,在限期前趕到了幕府大營。
荒漠之中連營數十里,營帳星羅棋布。
中軍大營之中,帝國黃金龍旗、火紅的雷字大纛高高飄揚,其他如彎刀牡丹旗、霹靂薔薇旗、火鳳旗等幕府軍團的認軍旗也樹立兩側,諸軍團節度有不少已經到了。
抬頭望了望正在冉冉升起的黑狼軍團旗,雷離人知道這事情不簡單,腳下一緊,跟在一位轅門官的身後,大步向中軍大帳趕去。
擊坼頻頻,營中崗哨警戒森嚴;口令聲聲,氣氛緊張如同臨戰。
雷離人進得大帳,只見溫暖的大帳之中聚集了幕府轄下的大多數高級將官,包括敦煌行營提督將軍一等伯爵郭若弼在內,護衛親軍節度明石羽、近衛軍團節度溫度、黑龍軍團節度雷天雲、黑蛇軍團節度雷坎雄、黑虎軍團節度雷震東、黑豹軍團節度雷艮勇、黑鷹軍團節度雷坤石、蒼狼游騎軍團節度魔高、白虎游騎軍團節度白玉虎都已經在座。
三個文人談詩書,三個屠夫談殺豬,正所謂三句話不離本行也。
目下大帳中濟濟一堂的都是幕府帶兵的將領,閒談著的都是怎麼攻戰殺伐,帶兵征戰,這會兒正閒說著神機火器的長短興衰、來龍去脈。
「目前弓、刀、矛、弩仍為征戰利器,但若論到城池攻守,或兩軍對峙相持,今時今日之利器以神機火器最是威力無比,遠邁前代。
火器之優長,在於能及遠命中,能摧堅破固,能一發彈而殺傷多人,弓弩有所不及。
朝中有些抱殘守缺的大臣不同意多造大小火器以御外敵,說什麼火器本夷人所長,非中國所習用。中國自有長技,何必多學夷人。自古作戰,兵精將勇者勝,未聞名將專以夷技取勝於疆場者。」
郭若弼這番話連剛進大帳的雷離人都聽得笑了起來,在這些講求實際的將領眼中,能夠殺敵取勝便是好東西,哪裡便分什麼夷技我技?譬如當年戚南塘破倭,見倭人刀法凶毒,便精心揣摩倭人刀法,編成刀訣在軍中教習,還著書記載以傳後世。那些朝中大臣的話聽著好似有幾分道理,實則都是些糊塗昏話,豈能讓人不啞然發笑?
「這些大臣惘然不知,但凡軍旅之事,與時俱進者興,墨守陳規者亡。倘若不用夷技,我們如今只好仍舊如殷周春秋之際乘著兵車打仗,連馬也不要騎了。」
郭若弼拈鬚大笑道,「作戰之道,不變者奇正、虛實、迂直、利害之理,其他則須因時興革,因地制宜,豈能墨守陳規?
戰國之世,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以往從屬於兵車的中原騎兵逐漸取代了兵車,轉而成為戰場的主流。
想那兵車昂貴而笨重,如何能適應戰國之際,戰爭頻繁的大爭之世?騎兵作戰靈活機動,只能在平原使用的笨重兵車如何比得?況且騎兵比兵車省錢划算,大大降低費用,利於大量編練。
即便且利的騎兵,符合戰國頻繁戰爭的需要,必定是要最終淘汰兵車,取而代之。
而這騎兵細說起來,卻是如今朝中大臣們眼中大大的『夷技』了。
就說那火器,遠在宋元時代即已經被中國採用,至今已有數百年。
宋元之時,攻城起初多用石炮,以機拋石;後來逐漸改用火藥發炮,多以鉛、鐵之彈摧堅破城,石彈漸漸少用。
此後火器品類,日益增多,大小不等,大者用車,次者用架,用樁,小者用托。大者城池攻守,小者步騎野戰。其小者能洞穿鐵甲數重,其大者能一發而殺傷千百人,能摧破艨瞳巨艦,轟開深城高池。
近世佛郎機炮、紅夷炮、鳥嘴銃、魯密銃等火器益精,而床弩最遠不過千步之外,今日火炮及遠可達十數里至二三十里以上(參見附註),遠非勁弩可比。此皆夷人所長,中國得而習之,精造其器以破敵,又有何不可?
老朽度之,此等火器其後必大行於天下,騎射弓弩或許也會像上古兵車一樣被火器取代。當然,那有可能是幾百年之後的事情了。」
雷天雲(黑龍軍團節度)有些疑問,說道:
「郭老將軍,您是老行伍了。本朝國初即有神機營之設,帝國各地駐軍也都有編配部分火銃,歷年野戰、攻守城和水戰都有應用。譬如本朝太宗所設軍陣,即以神機銃居前,馬隊居後;前鋒疏以求其達,後隊密以求其固,每戰則列神機銃炮於陣前,相互間隔,疏開隊形,以便裝填彈藥,輪番齊射,摧毀敵鋒,待敵潰亂之時,後隊密固的騎兵便並氣積力,以排山倒海之勢,衝擊敵軍本陣,追殲敗殘逃敵,奪取全勝。此陣沿習至今,雖小有演變,大意無差。
請問,何以數百年來銃炮火器雖日益精良而仍然從屬於步騎大軍,至今也不曾淘汰騎射弓弩?(註:在17世紀,熱兵器相對於冷兵器而言並無多大優勢,尤其是在野戰中,面對以快馬硬弓見長的騎兵機動衝擊甚至還有劣勢。腓德烈大帝的線性火槍戰術在當時打遍歐洲無對手,稱得上是18世紀火槍戰術的顛峰,可碰到當時的俄羅斯哥薩克長矛騎兵卻佔不到任何便宜。即使在19世紀初,拿破侖時代,主要使用冷兵器的龍騎兵仍是決定戰爭勝負的主力之一。)」
郭若弼呵呵一笑,回答道:
「老朽以為,這銃炮火器雖然威力不小,但目下所製造的火炮火銃尚有很多缺陷,比較起來弓弩仍有較大優勢,故而目前只能與騎射弓弩並駕齊驅,取長補短,互相為用。兵車不也經過幾百上千年才被淘汰麼?
且不說現有火銃射不及弓矢之遠,光看現在的銃炮火器裝填彈藥慢,射速也慢(註:據西方史料的記載,訓練有素的射手使用火繩槍,每三分鐘發射兩發子彈就算很不錯了,射速上比每分鐘三到四發的弩差遠了,與弓更沒法相比),必須而且也只能在戰術上想辦法加以彌補,譬如火銃通常採用和強弩齊射相似的三排輪放之法,一排裝銃,一排進銃,一排放銃。第一排射畢,退至第三排裝銃,第二排進至第一排放銃,週而復始輪流齊射。
又比如銃炮如用火繩點火,根本不能在風雨天使用,戰鬥之前和戰鬥進行中,火繩又必須始終燃著,不僅消耗大,而且容易發生危險。夜間作戰,燃著的火繩,還會暴露己方所在及兵力的多寡,不過這個缺陷,幕府新造的自生火掣電銃已經改良,大大克服了這個缺陷,這裡就不多說了。
再說若工匠技拙,銃炮形制規格不一,製造粗劣或兵士使用不得其法,銃炮不但容易啞火,還容易炸膛爆裂,甚至致死人命。粗製濫造,品質低劣的銃炮不可靠不安全,兵士操炮使銃又不得其法的話,兵士往往因害怕銃炮炸膛爆裂而怯於使用或拒絕使用,有數十年不用者,不可靠的銃炮其實有等於無。譬如我曾經在都督大人處見過一支巧匠仿製的連珠火銃,據說是出自一個叫戴梓的人的巧思,不過其巧思雖好,目前卻不堪實用,無論如何改良,一輪之後,無以為繼,需要重新裝填,而且很不可靠,故障頻發。這或許要依賴以後多方的改良,才有可能成為殺敵的利器了。
再拿京軍三大營大量仿製的線膛火槍來說(註:直線膛,歷史上葡萄牙人曾於1637年向明政府進獻線膛槍),比之其他鳥銃雖然要遠要准,裝填也較方便,但用過幾次以後,火藥渣滓沉積,不把內膛擦乾淨再裝彈藥就有炸膛的危險,無法持續使用。
又比如火炮多笨重,攜行不便,多用於攻城守城;較易攜行的火炮,威力又不夠,比之弓弩野戰並無壓倒性的優勢,現在行營騎兵所用火器,不過有虎蹲炮、小號佛朗機、掣電銃、五眼銃數種而已。
再如目前的火炮火銃成本昂貴,野戰又極其依賴輜重補給,若軍隊過量編配火器,勢必難以負擔,國力強盛時或可勉力支持,國力一旦疲弱定然無力久撐,久之必致國家傾覆,窮兵黷武之害,亦不可不察也。
其實火器還有許多缺陷,也無法在這裡一一盡述,總之這些缺陷如不一一克服,銃炮火器自然是無法完全取代弓弩的地位。現在帝國各軍無分南北,士卒大體是按兩分刀矛、兩分火器、六分弓弩操練,弓弩的操練仍然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即使有所差別,也不甚大,可見火器現時仍然無法取代弓弩,此即是明證。」
郭若弼久在行伍,統兵戍邊征戰沙場三十餘年,對軍旅之事嫻熟的程度,可不是大帳中這些年青人可比,他的判斷是基於幾十年的經驗閱歷而作出,使得大帳中諸位年青的節度們細細咀嚼後都覺得說得有一定道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
正說著話的工夫,帳外遠遠傳來一陣腳步聲,「都督大人到!」
便見在蒙遜、狄黑、阿蠻、紫綃、獨孤岳等幕府的部屬,和丁應楠、風閒等一大群人的簇擁下,雷瑾已昂然走進大帳。
雷瑾一身戎裝,披著一套輕便、精緻、堅固皆具的翎根鎧,手裡還提著一根精緻的馬鞭,臉上微笑著,還帶有幾分得意的神情,看樣子是剛從野外縱馬馳騁回來。
帳中諸將在雷瑾入帳的瞬間,『轟』的一聲全部起身,拱手行禮,一片甲葉響亮的聲音響徹大帳之中。
這種凜然威勢倒是把隨在雷瑾身後的幾個表情拘謹的人嚇了一跳,不免露出些趔趄失措的樣子。
這幾個是什麼人?
帳中諸將見這幾位都是以前沒有見過的陌生人,心中疑惑,但仍行禮如儀,並不敢在雷瑾面前放肆,能跟著都督大人來的自然都是有些才能本事的人,否則哪能讓都督大人如此的禮遇?尤其是其中還有兩個高鼻深目,明顯是來自異域的西洋人。
待帳中之人行禮已畢,全部落座,安坐主位的雷瑾笑著直入主題,說道:「這次召集諸位軍團節度到此集會,主要是為著明年開春以後幕府的軍事行動預作戰前準備。
不過在正式開始之前,我先向諸位介紹幾位列席的貴客。
風爵爺、丁爵爺大家應該都認識了,我就不多作介紹了。
介紹這幾位大家認識,他們都是技藝超群的工匠大師……」
幕府一直以來就為熟練工匠的短缺而頭疼,為了解決河隴能工巧匠在數量上的不足,除了派人盡力四方搜求延請各方面的能工巧匠之外,更是下定決心要對以往沿襲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師傅帶學徒』的舊模式加以改變。
首先為了鼓勵身懷絕技的工匠們多帶徒弟、多出成果,並且吸引和留住四方延請而來的能工巧匠扎根河隴,幕府參考戰國秦漢魏晉時代以來賜民以『民爵』的做法,新創了一種近似於『民爵』的『新民爵制』,需要幕府、行會、共同社團共同承認的榮譽稱號,譬如『大師』、『少師』、『巨匠』、『大工』、『能工』等,授予那些在某一種工匠技能上達到一定水準的工匠,使這些工匠依幕府法例可獲得稅課減免、徭役免除、受邀出席幕府或府州縣的重大慶典、直接求見並質詢府州縣官員甚至幕府都督的權利,以提高他們的地位;另外則是正式開設多間工匠學校,教習普通工匠的基本技能,以此擴張一般熟練工匠的數量。
這種蓄意抬高工匠地位的做法不可避免的遭到各色人等的強烈攻訐批評,包括至今在夜未央的論戰擂台上因為不願認輸而無法下台的那些個理學先生、清流鄉願們,當然這一次關鍵還是那些府州縣地方官員們不樂意幕府再給自己加上一些『額外的麻煩』,比如『直接求見並質詢府州縣官員』這項權利讓他們感覺很不舒服,他們拚命的找出幕府推行此舉可能帶來的弊端,試圖遊說幕府放棄推行這項類『民爵』制度。
但是幕府方面的反應是「你們不是說『民爵』有弊端和缺陷嗎?那好,我們改良一下總可以吧?」其結果就是農民、牧民、某些商人都納入了授予『民爵』的範疇,多了不少農藝大師、畜牧大師、鑒定大師之類等等,舉凡農牧工商諸業中的優秀特出並且具有某些出眾技能和貢獻的人物都被授予了品類、等級各不相同的『民爵』。
民爵是越反對越多,這樣一來,府州縣官員趕快都閉了嘴,再不老實,還不定幕府有什麼花樣等著消遣他們呢,『禍從口出』啊。
因為已經有傳言說幕府還要準備推行什麼復古的『士子』制度,譬如什麼『銳士』、『吏士』、『工匠士』、『農士』、『畜牧士』、『大商』,徹底打破『士子』這一稱號長期被儒家讀書人壟斷的格局,傳言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讓世家豪族、府州縣官吏們不安。
如果幕府再來這麼一下『包藏禍心』的『托古改制』,還怎麼能讓世家豪族、府州縣官吏們舒服自在?
又是『社團』,又是『民爵』,如果再來一下這托古改制的『士子』制度,世家豪族、府州縣官吏要想一手遮天那就難了。只是讓河隴的世家豪族、府州縣官吏想不通的是,如此一來,河西雷氏族裔同樣也會受到制約,難道都督大人就不怕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嗎?
他們不知道,雷瑾這位大權在握的都督大人對同出一姓血脈的河西雷氏族裔同樣充滿了警惕。
這一出關於『新民爵』的小小風波鬧劇各軍團節度都多少聽說了一些,只是想不到那些工匠大師還被都督大人請到這裡來參加軍方的重要會議。
不過聽著都督大人逐個詳細介紹各位工匠大師的成就,諸將恍然大悟,原來這些工匠在冶煉鋼鐵、製造銃炮火器等方面都有過人之處,非一般的工匠可比,而且都在製造銃炮方面有卓越貢獻,難怪都督大人給予他們那麼高的禮遇,他們製造的銃炮火器,將使得很多英勇的戰士在未來的戰爭中免於戰死的命運,是應該得到隆重的禮遇。
比如那兩個西洋人科恩、羅維,就把歐羅巴那一套用泥模鑄炮的法子,以及以火炮口徑的尺寸作為基數,按一定的比例倍數設計火炮各部分並鑄造的法子,都手把手地全教給了河隴火炮工場的工匠們。
而另外一個巧匠龔靈則很快就把帝國鐵模鑄造農具和鑄錢的工藝引用到鑄炮上,結合西洋的泥模鑄炮之法,用鐵模替代了泥型,不但大大加快了制炮速度,提高火炮品質,並且可以鑄造數百斤乃至數千斤的大型鑄鐵件,他還研究製作了新式炮架、炮車,方便了火炮的搬運轉移,利於軍隊的機動。
還有一位工匠大師劉漢則為了提高火炮性能,琢磨著將退火、淬火等多種帝國古老的鑄鐵柔化工藝運用到鑄炮上,化鑄鐵為鑄鋼,對火炮的不同部位進行複雜的退火、淬火處理,大大提高了鑄造火炮的質量,使鑄造的火炮既堅又韌,剛柔相濟。
還有一位工匠大師張一貫則為了加快銃、炮火器製造速度,保證較可靠的質量,針對帝國歷年創製的火器型別繁雜、品類過多,花樣繁複,不利於統一規格形制,加以大量製造的情形,精簡了火器的品類型別,將許多華而不實的火器剔除在外,制定了同一類別、同一型號銃炮火器的製造驗收的統一細則規範,譬如將火炮簡化分為紅夷炮、佛郎機炮兩大類,在大類下再各分多個型號(紅夷炮分成五個型號,佛郎機炮分成七個型號,按比例進行大小長短的縮放);槍銃則分遠、近、多管三類,也分不同的大小型號製造;另外再加上地雷、火箭幾個類別;還對火炮、火銃、火藥、炮彈、鉛彈的全部製作工藝進行了嚴格細緻的規定,對河隴的銃炮大量製造,功不可沒。
「你們一定奇怪我為什麼會讓這些工匠大師列席幕府的軍事會議。」,雷瑾微笑著,說道,「相信你們現在多少也猜到了,幕府的幾十萬軍隊是不可能白白養著閒置幾年,就只當個擺設。軍隊是要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當擺設的。
本爵現在可是欠了別人一屁股的債,這借債養兵可不是件讓人感覺舒服的事情啊。」
帳中諸將聞言都笑了,雷瑾接著說道:
「所以,明年開春,我們的幕府軍團必須得有所作為。
我們的目標——揮師東進,全取四川。
入川之途山多路險,所謂蜀道難行,難於上青天,雖然有些誇張,但也說明騎兵衝鋒陷陣的陣勢在入川之時根本施展不開,只有步兵才是東進入川的主力,所以每個軍團都已經抽了若幹部曲演練適應步戰攻守的套路。
這樣行不行得通呢?我認為聊勝於無,我們的主力軍團都已經習慣了騎兵戰術,衝鋒陷陣遠程奔襲算得上行家裡手,但是要想很快適應步戰,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我想,我們的騎兵也要會一點步戰的本事,但是這是後話,暫且放下不說。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無論馬戰步戰攻城野戰,都以弓弩火器為先,而輜重糧秣的統籌調運則更是步戰的重中之重,也是一大難題。
還有,取川之戰,奇襲我們且不說它,如果不得已必須攻堅,又或者必須與敵重兵會戰,在不同的地形,該如何編配弓弩火器,該如何步騎配合,我沒有太大把握,相信大家也不是很有把握吧?
既然不怎麼有把握,那怎麼辦?要我說,那就只有把事先能預想到的情形,演練一下試試看,摸索著看怎麼去打,部隊傷亡才最小而戰果最大。
在這裡,演兵場已經佈置好了,演兵的部隊也已經就位,到時候大家都得睜大了眼睛仔細看,盡量給我吹毛求疵。
現在大家發現的破綻毛病越多,到時真的上了戰場,士兵傷亡才會越少。
我們現在編配的火炮火銃,使用有沒有什麼問題,大家也要注意看。有問題的話,越早解決越好。正好有幾位工匠大師在這裡,有問題可以尋求解決之道,如果等到上了戰場,那就晚了。
你們今天的吹毛求疵,也許在將來會救很多人的性命。佛家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今天吹毛求疵,就是在行善積德,莫大的一樁佛家功德啊,大家不要錯過了。」
「哈哈,」狄黑笑道:「大活佛說的是。今天就讓我等滿此功德,行善一回。」
眾人一愣,隨即都會心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