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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博弈 第三章 血腥之清洗 文 / 金龍魚

    第三章血腥之清洗

    初冬的青海草原,天氣好的時候陽光燦爛,晴空萬里;天氣不好的時候冰冷徹骨,寒風怒吼。

    夜色籠罩大地,天空烏雲密佈,狂暴的寒風也暫時地收斂了自己的淫威。

    黑色蒼穹之下,農牧領部的宿營地顯得孤寂而荒涼,只有幾點可憐的燈火,像是黑暗中不眠的眼睛。

    火兒赤和隨從們的營帳單獨紮在領部宿營地的邊緣,方便隨時離開。

    此次重回吐蕃領部的營地之前,在臨行時,顧始汗圖魯虎特意吩咐他一定要小心行事,告誡他:「安多產馬而且產好馬,對於河隴雷氏非常重要。他們若無意插手則罷,但既然他們已經借白災之機插手了安多吐蕃人的事務,而且將分散的一眾吐蕃部族統編為農牧領部,那斷然不會在中途撒手。那些吐蕃酋領不識實務,雖然有衛藏地方的吐蕃酋領和喇嘛寺院半明半暗地支持他們,也未必能抗住雷氏軟硬兩手的打壓拉攏。火兒赤,你要時刻留心不尋常的動靜,設若有變,即刻遠走。」

    濃眉圓眼,個子粗壯的火兒赤,身上裹著厚厚地吐蕃皮袍子,盤腿坐在地氈子上暗自思忖著近幾天在領部內發生的幾起血腥事件,心情沉重。

    即便是這個得到衛藏地方酋領暗中支持的農牧領部,其內部反對與都督幕府決裂反臉的聲音也非常不少,以至領部酋領普布不得不依靠極其血腥的手段來壓制反對的聲音,整個領部分裂和對立的情形非常明顯。

    雖然不知道其他那些有意脫離幕府掌控的農牧領部是何情形,但一葉知秋,從自己暫時落腳的這個農牧領部的情形,便也可以推知其餘了。

    火兒赤感受到了非同尋常的壓力,這個樣子的領部如何能與都督幕府對抗?

    已經不需要再考慮要不要繼續支持這些領部反對幕府和叛亂,從而給幕府增加麻煩和困擾的事情了,火兒赤眼下只想著怎麼才可以盡早脫離這是非之地,免得城門失火,殃及其餘。

    不管了,明早就辭行!火兒赤在心裡狠狠的想到。

    火兒赤的這個吐蕃氈包不大,地上有個和泥砌灶的簡單小灶台,架鍋裡正在咕嘟咕嘟煮著什麼,紅紅的地火顯得氈包內很溫暖。

    父汗的使者怎麼還沒有來?

    火兒赤正想著這事的當兒,忽!氈包門上厚厚的簾子猛的被人掀開,一股陰冷的寒風撲入氈包。

    「哈拉不花(黑犍牛),怎麼回事?」

    火兒赤有點惱火的盯著闖進氈包的侍衛。

    「台吉爺,營地東北方向,不到三十里,發現敵蹤,約莫有近萬騎兵偃旗息鼓,裹蹄銜枚向營地進發。咱們該怎麼做?」

    「一萬騎兵?」

    火兒赤看哈拉不花肯定的點了點頭,顧始汗「設若有變,即刻遠走」的話立刻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已經無暇顧及哈拉不花是怎麼發現的敵蹤,也無暇顧及是什麼人趁夜來襲了,他迅速決定帶著自己的人悄然而遁。

    留下了營帳,火兒赤和他的幾百隨從帶著兵刃弓箭和必要的食物和水,悄悄牽馬向西北方向而走,為的是不驚動領部營地中的吐蕃人。

    營帳中,酋領普布正和幾個來自衛藏的部族軍首領歡宴。

    帳中,橫笛、揚琴、六絃琴、月琴、銅鈴伴奏,兩個腳穿硬底皮鞋的吐蕃女子,踢踏出變化多端的節奏,表達或狂野熱烈或哀怨纏綿的感情。

    主客諸人則一邊談笑,一邊用紅漆包銀的木碗,暢飲青稞酒,吃著以酥油茶或青稞酒攪拌捏成的糌粑,或者用刀切割盤中盛放的大塊牛羊肉、血腸什麼的,放入口中大嚼。

    雖然酒酣耳熱,普布的心情仍有些陰鬱,領部中反對與幕府決裂的聲音,出乎他意料之外,雖然用血腥的壓制手段可以奏效於一時,但這焉能長久?

    而且原本答應相助的青海蒙古部態度也開始曖昧起來,顧始汗的特使火兒赤在自己的領部臨時落腳,他甚至拒絕出席這個宴會,不與衛藏部族軍的將領們朝面。

    現在各個意圖脫離幕府轄制的農牧領部都已經約定好,趁冬季風雪,行軍困難之時,脫離幕府的控制,依托衛藏地方吐蕃部族的支持以對抗幕府,形勢已經是人騎虎背難下來,船到江心悔已遲矣。

    然而,都督幕府就肯眼睜睜看著他們叛離嗎?

    領部內出乎意料的反對聲音,讓原本自信滿滿的普布現在也難以確信自己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了。

    樂曲的節奏由慢而快,帳中的舞者,舞步踢踏,也越發的狂野熱烈。

    熱舞已到**!

    戛!

    舞步和樂曲同時結束!

    異變陡生!

    帳幕的氈圍突然間被破開幾個窟窿,狂風一湧而入,瞬間吹滅了數盞酥油燈,只有那河隴所出產,價格昂貴的玻璃防風燈沒有被風吹滅,但帳幕中的光已經陡然暗淡了很多。

    喀喀—崩崩—噗—

    以機括發射的梅花神弩,那令人心悸的鋼片機簧發動的聲音,宛如閻王的招魂帖子,瞬間就讓帳幕中血流滿地,送了多人去幽冥地獄。

    身為東道主的普布酋領沒有能在這樣凶狠的突然襲擊下躲過閻王的召喚,倒是那幾個衛藏部族軍的將領,身手反應都不錯,反應敏捷,反而倖存下來有好幾個。

    直到這時,襲擊他們的人還沒有在帳幕中露面,而本該已經停止的樂曲似乎也並沒有停止。

    星星點點的炫美光華剎那間湧入帳幕,猶如漫天星光閃亮,照耀整個帳幕;

    如吟似嘯的錚錚清音,合著玄奧的節奏,盈貫帳幕中每個活人的耳鼓;

    一種魔炫妖異的莫名魅惑沁入心神,懶洋洋的愉悅中,帳幕中的每個人似乎都聽到了一聲聲若有似無的骨骼碎裂的聲音。

    在快感中墮入永恆的黑暗。

    一切都結束了!

    一縷人影輕煙般逸出帳幕,逸出營地,倏忽遠去。

    幾條黑影隨後撲入滿地血腥的帳幕,手中明晃晃的鋼刀在暗淡的燈光映照下,閃著如同凶神獰笑一般的寒光。

    「割首級。」

    一個穿著吐蕃皮袍的男子在帳幕中站定,命令道。

    其他幾個人應諾一聲,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一般切下帳中死人的首級,如裝殘石朽瓦般,將割下的一個個首級裝進一條皮口袋。

    「報告長官,首級全部割取。」

    「撤!」

    數里之外,蹄聲已如雷鳴,前來奔襲的騎兵已經在黑暗中燃起了火把,匯成一條壯觀的火龍,從東北方向閃電直撲普布酋領的領部營地。

    大地震顫,趁夜奔襲而來的騎兵,輕輕鬆鬆毫無阻力地突進了領部的營地,外圍巡哨的兵士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人殺了一個乾淨。

    騎兵們紛紛把手中的火把拋到了一頂頂帳幕上,轉瞬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把整個營地照得通紅。

    剛剛被蹄聲驚動的領部屬民衝出自家帳幕,卻發現來突襲營寨的同樣也是吐蕃人。

    營地的領部屬民已經來不及應戰,幾乎所有的馬鞍子都卸了下來,不在馬背上,倉促之間根本沒法騎馬和那些高速奔馳衝殺而來的吐蕃騎兵對抗,夜襲者佔盡了優勢。

    箭矢橫飛,人倒如割牧草……

    鋼刀直劈,眼見血光四濺……

    頭顱滾地,殘肢飛舞……

    火光幽明,生死異途……

    吶喊著,咆哮著,殺戮在繼續,馬嘶、犬吠、牛哞、駱駝吼、羊群咩咩、婦孺喊叫、嬰兒嗚咽,宛如世界之末日……

    營地外一座小山岡上,蘇倫高娃面無表情的看著火光映紅天幕的吐蕃領部營地,對那血腥的喧鬧無動於衷,直到幾個臨時配屬給蘇倫高娃的強襲隊殺手隨後掠上山岡。

    她是主動要求到青海,參與夜梟堂、青鳥堂的獵殺和強襲行動的,死亡和鮮血她早就看得太多了,更不會為此而皺一下眉頭。

    「下一個目標在哪?」

    柔媚動人的聲音聽在這幾個心如鐵石的強襲隊殺手耳中,也不覺有凜然的寒意沁入骨髓。

    畢竟,剛剛不久前那一幕美麗而殘酷的絕殺不是那麼容易忘記的。

    稍後,夜色深沉的原野中響起急驟的蹄聲,很快就漸行漸遠。

    路上除了腳步移動、馬蹄踏地的聲音,只有寂靜和寂靜。

    直到離開普布的營地,走出了兩里之遙,火兒赤才命令眾人上馬,但不許策馬奔馳,只許一步一步的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碎步前進。

    即然那不知來歷的敵騎距離吐蕃營地有近三十里的行程,還有一點點時間可以讓火兒赤等人慢慢拉開與吐蕃營地的距離,真正適合遁走的時機是在敵騎大隊逼近營寨,發動突然襲擊之時。

    一離開吐蕃營地就策騎狂奔的話,蹄聲雷動,肯定會驚動吐蕃營地和趁夜突襲兩方面的人,誰也不敢擔保這些趁夜來突襲的敵軍沒有在什麼地方埋伏著什麼伏兵,雖然這樣的暗夜突襲,以火兒赤自己的經驗來推測的話,九成九是不會有什麼其它伏兵的,但小心沒有壞處,不是麼?

    而當趁夜突襲的敵軍發動突襲的時候,萬騎狂飆,蹄聲雷動,喊殺震天,嘿嘿,自己這幾百人怎麼放馬奔跑都是沒有問題了,誰還在那個當口去注意策馬夜行的區區幾百人的動靜。

    當天邊被火光映紅的時候,火兒赤和隨從們剛剛上到一塊草丘上面。

    「哈拉不花,你說來的是什麼人啦?」

    火兒赤順口問道。

    「台吉爺,可是都督幕府的軍團?」

    「不可能。幕府的大軍團調動,在沒有戒嚴的情況下,不可能瞞過我們的哨探。」

    火兒赤可是打小就在廝殺戰鬥中過來的,征戰殺伐的事情明白著呢。

    「那,哈拉不花就不明白還有誰能調集如此多的人馬了?」

    「嗯,這事應該還是和幕府有關,說不定這些來偷襲營地的也是吐蕃人。吐蕃人自己和自己打,輸贏都於幕府無損,贏了幕府清除了不願效忠的異己,輸了也是吐蕃人自己兩敗俱傷,幕府還可以照樣調動軍隊再次討伐不臣。好計謀。」

    火兒赤側耳聽了聽遠方隱約的聲響,喝令眾人放馬飛奔,盡快離開這事非之地。

    黎明微曦。

    一夜苦戰的多吉才仁就地而坐,小心的用油布拭著手裡的吐蕃刀,這是在武威時平虜將軍送給他的禮物,巧匠以精鋼百鍛,雜以熟鐵、烏金、精銅等,剛柔相濟,強韌鋒利,吹毛斷髮,斬金截玉不在話下。

    身上的吐蕃皮袍子濺滿了鮮血,那是一夜殺戮所留下的痕跡。

    多吉才仁原本只是一個極小部族的酋領,由於部族太過弱小,常受他部欺凌。以前的河西幕府編組了農牧領部才給了他施展自身才幹的機會,幾個小部族合併起來的農牧領部實力大增,不再有敢隨便欺凌他們的部族了,著實讓久受欺凌的人們揚眉吐氣。

    多吉才仁又在與幕府的不斷合作中大開了眼界,再也不將自己的視線只局限於青海一隅,外面的天地大得很咧,是雄鷹就該展翅高飛。

    多吉才仁可能是安多諸番中最死心塌地效忠幕府的酋領之一了,他甚至將自己不到十歲的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還有幾個兄弟叔伯的子女統統都送到幕府設立的少年營中習文練武,以軍法約束。

    昨兒一晚,多吉才仁率領自己領部的屬民六千騎兵,連續襲破三處意欲反叛不臣的領部營地,收穫不小。

    按照與幕府事先商定的,擊破一個領部,男女人丁全歸幕府,馬匹幕府佔七,牛羊駝等牲畜幕府占三,金銀財物糧食幕府佔二,其餘則誰破誰得,更何況這些背叛幕府的領部屬民將來都要遷移安置,他們空出來的草原牧場要由幕府重新給予分配,誰在清洗行動中功績大,誰就分得多分得好,如此好處,這些投靠效忠幕府的農牧領部從上到下哪裡還有不奮勇爭先的人?

    對利益的渴望刺激了他們血腥的**,衝鋒陷陣往往銳不可當。

    事不可為,已經有一些領部酋領,殺了衛藏部族軍的將領來請降的。但這些效忠幕府的領部哪裡肯接受投降?他們怕接受請降的話,那些牛羊馬之類的財物他們就沒有份和幕府分割了,所以根本就不接受投降,不降要殺,降更要殺,幕府方面的人似乎也無意阻止殺戮,血腥的清洗持續上演。

    對翻覆無常的吐蕃酋領,幕府已經沒有耐心陪他們玩了,索性借此機會把這些個酋領一次過全部清理掉。

    天色大亮,看看休整得差不多了,多吉才仁率領部屬迅速向著下一處目標撲去。

    戰火燃燒,青海草原籠罩著一片肅殺之中。

    屍橫遍野,丹巴酋領急急若喪家之犬,拚命鞭打坐騎,只有隨身數十隨從跟隨他逃亡。

    身後追兵就如同吊靴鬼一般,一直在後緊緊追趕。

    丹巴酋領原先統屬的部族比較大,在青海安多草原上是實力相當強的一個部族,但是在白災中因為反對雷氏幕府編組農牧領部,不但是他的一個親弟弟被雷氏幕府斬首示眾,而且原先的部族也被幕府拆分了一部分,分散安置到好幾個領部,使他這個領部的實力受到很大的削弱,因此與雷氏幕府在利益上的衝突非常之大,何況又有殺弟之仇,是鐵心要與幕府決裂的吐蕃領部,反對與幕府決裂的聲音在丹巴酋領這個領部也是最微弱的。

    丹巴酋領甚至把幾個寺院中反對幕府的喇嘛上人請到領部,準備著與那些「投靠漢人」的吐蕃叛徒決一死戰。

    他不像那些疏於防備的酋領,在很多事情上,他都準備得相當充分,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幕府反應激烈,毫不客氣的使用武力,而且還不是直接出動幕府的軍團,而是利用那些效忠幕府的領部,使得原定藉機挑動漢人和吐蕃人矛盾的願望落空,那些「甘於被幕府利用的領部」合兵一處,居然集結了三萬騎兵,與丹巴的四萬兵力相差不遠。而且對來自衛藏的部族軍兩萬人和喇嘛寺院的僧兵八千人,丹巴酋領還無權直接調遣,那就使他們這一方更加處於劣勢了。

    更加可怕的是,幕府的殺手神出鬼沒,兩邊還沒有開始決戰,反幕府聯軍的幾個重要將領已經被刺殺身亡,而且又不斷有下面的小頭目和夜晚巡哨的士兵被殺,搞得人心惶惶,未戰先怯。

    雙方一場騎兵會戰,丹巴酋領的四萬反幕府聯軍在虎狼一般的幕府領部聯軍反覆衝殺下,鏖戰一日,以致死傷盈野,就在雙方陷入膠著僵局之時,像多吉才仁這樣相對實力較弱,主要負責掃清外圍的側翼偏師也投入戰場,生力軍的加入立刻導致了反幕府聯軍的崩潰。

    會戰變成了追擊戰,曾經不可一世的丹巴酋領也就只能亡命奔逃了。

    後面追兵追趕的蹄聲漸漸聽不到了,在這種高原上策馬狂飆,不要說人受不了,就是馬也受不了,丹巴酋領和隨從們象拉著風箱一般喘著粗氣,滾下馬來。

    丹巴酋領喘息稍定,心神回竅,這才猛然發現眼前有一張絕對陌生,也絕對平庸無奇的臉,亙古玄冰一般的凌厲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好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這是丹巴酋領看到的最後一張面孔,終生難忘,唯一的記憶是——他一身黑衣。

    因為丹巴酋領在看到這張面孔的同時,也聽到了自己週身骨骼粉碎的可怕聲音,眼前一黑,墮落到永恆沉眠的深淵之中。

    一縷黑色煙霧倏然飄蕩,煙霧停處,滿地都是無頭的屍體,黑衣人早已經消失無蹤。

    寒風呼嘯的荒原上,滿地鮮血流離的無頭屍體,很快就將成為兀鷲和野狗之類的食屍禽獸們豐盛的美食大餐,真是太便宜它們了。

    這年頭吃肉真的很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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