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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亂象 第六章 最高危機 文 / 金龍魚

    第六章最高危機

    一泓碧水,半池殘荷,雖爾衰落,嫣然有態。

    粼粼清波蕩漾著水影雲光,在清風徐徐的池面上,殘荷兀自開謝,風姿娉婷,雖呈凋零殘敗之頹勢,仍不減其傲然清香。

    在波光蕩漾的偌大蓮池正中,以九曲橋與岸邊相連的是一座小巧精雅的三層閣樓,此刻在閣樓頂層之上,窗扉盡開,盡攬清風與荷香入樓。

    閣樓正中擺著一張紫檀嵌螺鈿圓桌,三位身穿直裰,頭戴儒巾的士人圍坐不語,屏息靜氣,神情閒適地看著一個小廝燃松炭煮水,做著沖泡茶水前的準備工夫。

    紅泥火爐裡炭火正熊,一把大大的土陶提梁壺置於其上,凸顯一種獨特的古雅粗獷之美。

    另一邊,擺著一張黃花梨木的小方桌,其上茶具、茶葉擺得琳琅滿目,一個清秀娟麗的使女默然恭立,等候著水滾以取水烹茶。少時水一滾,她便可取水溫壺滌具,在茶具中置入燒開的清水,溫壺溫杯同時滌清茶具。

    土陶壺中的山泉水終於在眾望所歸中沸騰。

    專心致志沖泡茶水的使女,神情肅穆而又沉靜,臉上還帶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極淺極淡的微笑,熟練流暢地溫壺、滌具、投茶、潤茶、沖茶、浸潤、分茶……

    她的動作流暢自如,有一種飄逸出塵的美感和韻律,不知不覺間使人清心忘俗,暫時把人世間各種機巧和煩惱都拋在腦後,只為著覓取在茶香中沉醉的短短一刻。

    圍坐的三位士人聚精會神,澄心靜慮,坐看美人烹茶,靜聽清風無聲……

    這是宣大山西總督王鑒川,在戎馬倥傯,忙於軍政善後的同時,趁著陽光普照的晴朗日子,和兩個親信的參贊幕僚偷得浮生半日閒,在蒲州王氏大宅的後花園中偷閒品茶。

    陽光雖然耀眼,幸而已是早秋,園中又花木扶疏濃蔭匝地,山間清風徐來,陰涼則有,熱浪則無,正是涼爽度日的好時節

    蒲州王氏是山西巨商中聲勢顯赫的世家華族,而其主要的姻親大族——蒲州張氏一族中曾經官至吏部侍郎、禮部尚書、內閣大學士、首輔等要職的帝國高官也不乏其人。兩家世代經營,累積資財巨萬,已經非常雄厚,都在蒲州以南的山中,建起宅第,聚族而居,深院高牆,如同堅固的堡壘城寨。

    在蒲州一帶,王氏大宅的後花園,可是頗有名氣的山西名園,經過一代一代造園高手的精心營造,雖然園子不算非常之大,卻與深沉厚重如同城堡的一般山西四合大院略有不同,融合了一些江南園林的柔美風格在其中,平添幾分悠閑雅趣。

    園子裡樓台隱現,流水涔涔。

    循廊渡水,一步一景;景隨人意,動靜適宜。

    園子中假山險峭危聳,渾然天成,著實讓人歎為觀止。

    園子正中則開鑿了一個約有數畝見方的蓮池,引山泉入池,周圍蔽以高高低低的危巖怪石,重巒疊嶂的山石之間曲徑通幽,彎上繞下,流泉淙淙隨山就勢,人入其中大有山重水復疑無路,層疊奇景觀不盡之慨。

    深入重巒,最後可沿著九曲橋通向蓮池之中,碧波之上是一座翹簷挑角的三層閣樓,正是爽借秋風明借月,動觀流水靜觀山,夏荷冬雪皆可於此賞玩。

    主人興致來時,邀二三友好登樓,於月色空朦之夜,擺上幾樣酒菜,飛觴傳盞,品花賦詩,也是別有一番雅趣。

    清風入閣身心爽,此時蓮池閣樓之上,侍女已經把在紫砂壺中沖泡好的茶水分在幾盞景德鎮青花瓷蓋碗茶盅之中,用填漆小茶盤端了,上來奉茶。

    品茶,老於此道者必先觀其色,再聞其香,後才品其味。

    圍坐桌前的幾個人,都是深諳此道之人,自然絕不會忽略這觀色、聞香之樂。

    端起茶盅,掀開茶盅蓋,茶湯的色澤令人愉悅,幽幽茶香則沁人心脾,茶湯入口,稍停片刻,細細感受茶的醇厚;唇舌鼓動,茶湯漫過口腔中每一個部位,浸潤所有的味覺,唇舌的不同部位所感覺到的滋味是各不相同的,只有這樣,才能完全體會普洱茶的潤滑和甘厚;才能在入喉時品味普洱茶的順柔和陳韻,沁心醒脾,非好茶無以臻此。

    良久,從沉醉茶香中回味過來,王鑒川這才笑著對兩位幕僚說這便是陳放數十年的雲南普洱沱茶,每次烹茶只用刀切一小塊即足以煎茶待客。

    對於衣著飲食,出身富豪的王鑒川向來是很講究的。

    兩位幕僚都很清楚王鑒川這位軍門大人家中資財巨萬,素來衣食講究,根本不靠朝廷俸祿過活,但能夠托軍門大人的福,有幸品嚐到價逾黃金的陳年普洱沱茶,還是由衷的真心讚歎不已,卻不是拍馬屁的恭維之語。

    「雪液清甘漲井泉,自攜茶灶就烹煎。一毫無復關心事,不枉人間往百年。」其中一個幕僚甚至吟誦起古詩來。

    哈哈大笑,幾人一邊吟詩,一邊閒聊。

    時間流逝,就在他們談得興起的時候,樓閣輕響,守侯在閣樓下的一個親信軍士健步登上頂樓。

    這個時候又有什麼重要事情?

    在座三人在那個軍士甫一登樓之時,都不約而同的在腦海裡浮現出疑問,目光同時投注到登樓而來的軍士身上。

    那軍士行禮之後,呈遞上來的卻是一份新到的朝廷塘報,顯然是有比較重要的軍情,否則留守幕府的幕僚,不會把剛到的朝廷塘報專門派人送來給軍門大人閱覽。

    王鑒川揮揮手,那軍士和侍侯茶水的小廝、使女都躬身而退,下樓而去。

    打開塘報,粗略的看了一下,王鑒川臉色微變,憂色一閃而逝。

    旁坐的一個幕僚覷了覷王鑒川的臉色,謹慎地問道:「大人何事憂慮?」

    「壽朋公統領京軍五軍營南下阻擊畿南亂軍,與劉六、劉七、齊彥名,楊虎、劉惠、趙鐩兩路亂軍苦戰不克,小有挫敗,率軍後撤五十里紮營。連壽朋公這等久經鋒鏑的沙場宿將都不能當其鋒銳,可見亂軍勢大矣,僕豈能無憂乎?」王鑒川喟歎說道。

    「大人不要忘了,京軍五軍營積弱已久,營帥多為無能紈褲,中官亦是貪財好賄,只知道占役買閒之輩,喬公爺受命整頓軍馬未久,能夠保持行伍不亂,完整退軍固守已屬不易。若喬公爺能多些時日整軍,諒也不至如此局面。況且現在宣府還有幾十萬拱衛皇室的精銳兵馬,大人何必過於憂慮?」另外一個親信幕僚不以為然。

    王鑒川家資饒富,為官向來不事賄求,為人雖睿智精明,昏庸無能者在他這裡找不到什麼門路可走,但卻也又有足夠圓滑的手腕,向來不以察察為明而沾沾自喜,頗能容忍部屬的過錯,甚至貪賄剋扣行為,只要不是那麼過分,他也僅是小懲大誡。但對無能而又貪婪者他卻很難容忍,即使一些大有來頭之人,如果無能昏憒超過他容忍的底限,那也是重典懲治絕不容情,所以在宣大山西三鎮,在王鑒川治下,幕僚和部屬中有本事者都不愁沒有出頭之日,因而對王鑒川既有一種盲目信服的心態,同時也多能知無不言,直言不忌。

    王鑒川搖頭,回答道:「這個僕豈不知?僕所憂慮者不止此爾。

    從塘報上看,西江各地也遍地是舉事造反的流民了。其中撫州有王鈺五、徐仰三、傅傑一;饒州有汪澄二、王浩八、殷勇十;瑞州有羅光權、陳福一;贛州有何積欽;靖安有胡雷二;南贛山區,也有多股流民聚眾攻打州縣,圍攻城池。他們在山谷間據險立寨,遙相呼應,聲勢甚盛。

    如今天下,流民舉事已如風起雲湧,大有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架勢啊!

    王道衰微,人懷異心,雄豪虎視,亂局紛紛,而朝廷的亂局眼下說定猶未定,不到新皇后冊立的那一天,是定不下來的。原先,太子未立,朝臣各黨各有歸依,為著嫡位,紛爭不休,屢起爭拗。現在皇后新薨,皇上寵妃展、周、顧卻又皆報有孕。太子未立,奪嫡之爭尚且未了,眼見得又要在新後冊立上爭個你死我活,如果新後冊立,想必她也不甘心自己的兒子無法繼承皇位,恐怕更加要爭得不可開交了。皇上在這事上又是態度曖昧,左右搖擺,令朝臣們無所適從,怎一個亂字了得?僕能無憂乎?」

    兩個幕僚在這種宮闈爭鬥的事情上可就不好插言了,而且他們也知道,王鑒川也是絕對不會插手這等宮闈之爭的,以免惹火燒身。從最近皇上處置貶黜的官員來看,大多也是捲入爭嫡之事太深的官員,不管是擁哪一個皇子的官員,都毫無疑問的貶黜了一大批,只有那些保持「距離」的官員沒有什麼事。因而,在這種局勢未明的時候,王鑒川不過是發點牢騷罷了。

    其中一個幕僚不好在這個事情上插話,便順手拿過桌上的塘報翻閱,突然驚訝的說道:「這裡還有一道皇上的詔令,以六百里加急調三萬雷氏遼兵增援山東,圍剿山東白蓮教亂軍,並且指名要雷門世家以雷霆鐵騎為先鋒跨海急援山東。還有,一道詔命是詔令遼東巡撫熊紳、遼東總兵鎮撫使猛如虎(蒙古人),精選三萬遼東鎮精銳邊軍,星夜馳援。」

    王鑒川剛才閱覽塘報並沒有細看,現在聽幕僚這麼一說,不由渾身一震。

    這兩道詔令雖然只登在塘報不起眼的角落,但王鑒川聽在耳裡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驚莫名。

    這樣一來,遼東已非朝廷所有,勢必完全成為雷門世家的天下。

    「雷氏遼兵不是只有三千嗎?怎麼變成三萬了?」另外一個幕僚不由脫口問道。

    「所謂的三千雷氏遼兵是指在軍籍者而言,雷家在遼東、幽燕各牧場的牧工,就是一般俗稱鐵騎、驃騎、驍騎的何止三萬,光是雷家設在大同鎮、薊鎮的邊地牧場的牧工加起來也不止三萬之數。」另外一個幕僚道。

    「這是皇上默許雷家聚集三萬騎兵,以鄉兵的名義平亂。朝廷大概用兵之處太多,一時又籌不足這筆軍餉銀子,又很急著要平定山東,恢復漕糧北運,只好飲鴆止渴,讓雷家擁兵自重了。」王鑒川自然知道山東漕運對帝國京師的重要,大運河被白蓮教截斷,那等於是掐斷了京師的血脈,比北直隸被流民亂軍打進打出還要嚴重,但是京師瘟疫大作,皇室不能還京,就不能依靠京師的堅固城防,集結在宣府的數十萬軍隊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南下的,如果皇帝想這樣做,恐怕又不知道有多少大臣要在馬前攔駕,死諫血諫了。

    「有沒有說雷家是誰統兵?」王鑒川又問。

    「是功封二等伯爵,武寧伯雷頊,德懋公嫡長子。」翻閱塘報的幕僚回答道。

    王鑒川咦了一聲,道:「是雷虞遠(雷頊字虞遠)?熊廷佩(廷佩是遼東巡撫熊紳的字)本來就和雷家大有淵源,朝廷命他們兩人平定山東亂局,山東漕運固然有望暢通,但是之後——」

    王鑒川搖頭皺眉,這武寧伯雷頊在前幾年平定中原、江淮流寇的後期,曾經嶄露頭角,以戰功而封伯爵,而且又是雷懋這一脈的繼承人,很有希望繼雷懋之後,成為下一任的雷門世家大宗長。

    這一戰下來,遼東鐵定是落入雷家之手了。

    他暗自忖道。

    兩個幕僚自然也清楚了王鑒川的言外之意,其中一個幕僚不由說道:「然則,雷門世家不就取得了兩翼包抄的有利形勢了?他們怎麼總是比別人快一步,獨擅先機呢?」

    是啊,東取遼東,西據西北,東南在南直隸、浙江、西江、福建等又是潛勢力雄厚,雷門世家的先發戰略優勢已經逐漸明顯,和其他家族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呢。

    王鑒川呵呵笑道:「哪有那麼容易?遼東形勢複雜,蒙古、女直各部,還有朝鮮,各方力量錯綜複雜,掣肘者眾多,軍政民千頭萬緒,要安撫整合成鐵板一塊也非易事,得了遼東,我看沒個幾年功夫,雷頊根本騰不出手來插手帝國事務。

    再看西北,不說軍政民之掣肘難施如何安撫理清,光是幾十種民族混雜聚居,各種地方勢力龍蛇混雜,豪強大族林立,北方又有蒙古韃靼人和瓦剌人虎視眈眈,雷三公子如果想一帆風順的治理怕也不過是癡人說夢而已!

    可以斷言,在數年之內,遼東、河隴不會有太多力量全力投入帝國腹地,最多是向周邊拓展蠶食一點地盤而已。」

    「但是雷門世家的各支繫在遼東、陝西扎根都有數百年之久了,這麼漫長的時光豈能小視?他們家族在那裡經營的勢力,絕不是其他家族可以媲美爭鋒的。雷大公子、雷三公子如果說是強龍的話,那些在遼東、西北扎根的雷門世家的支系卻絕對是地頭蛇,根基之深,除了當地的豪強,帝國其他世家大族還有誰可以比擬呢?」一個幕僚質疑道。

    「呵呵,」王鑒川笑道,「如果不是雷門世家在遼東、西北經營已久,根基已固,他們又有什麼資格奢談據有遼東、河隴,以觀時變呢?

    若非雷家對遼東、河隴經營已久,僕又何必重視這兩道詔命?雷門世家如果在遼東根基薄弱,即使朝廷放權讓他們自組十萬精騎,也不過是帝國朝廷的一把刀而已。

    沒有長期的經營積累,夢想著時勢造英雄,數日數月之間乘時而起,在幾年間白手起家,據有天下,那才是真正的做夢。這不是小商小販的針頭線腦,這是爭雄逐鹿的大買賣。

    本朝太祖起兵東南,如果沒有爭取到世家大族的支持,沒有爭取到道教、佛教的一些勢力支持,沒有爭取到眾多儒生文人的支持,能夠最終問鼎稱雄嗎?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爭取天下歸心,即便這樣,本朝太祖也用了二十年才掃平群雄,逐鹿天下豈是易為?沒有經年累月的經營建設,沒有穩固根基的逐鹿割據提都不用提。試看歷代歷朝那些趁時而起的英雄豪傑,其興也勃,其亡也忽,大抵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而已。」

    王鑒川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說道:「僕以常理度之,這兩處地方,臨之以威武鎮壓之,許之以利益籠絡之,化之以文教同化之,推之以佛道浸染之,廣佈眼線喉舌監視之,興之以農牧工商發展之,征伐禮樂多管齊下,最快也要幾年時間才能凝聚人心,整合實力,進軍中原;要慢的話則非我所知矣!」

    聽王鑒川放言評估遼東、河隴的前途,兩個幕僚又何嘗不明瞭王鑒川心裡那種隱秘的擁兵自重心態,只是不好明說罷了,軍門大人已經明顯的不看好帝國的前途了。帝國重兵精銳俱在北方京師和九邊重鎮,中原之兵,疲敝久矣,但是在流民軍面前不堪一擊,一觸即潰甚至望風而逃的事實,仍然超過很多人的想像,中央朝廷強制力量的衰弱,令得許多人的野心飛速的滋長起來,但凡有一點實力的都在謀求取得更好的位置和權勢,觀望形勢,力求自保者越來越多,中央朝廷的權威面臨嚴峻的挑戰。

    「大人看這雷三公子在西北能不能成氣候?」

    「不好說。」王鑒川答道,「僕一直感覺這雷三公子行事很矛盾。我們王、張兩家都和河隴的雷家人做過生意,打過交道,對此有所瞭解。他的很多舉措在當時很難一下子看出有什麼奧妙,要過一陣子才能看出一些門道來,我懷疑在雷三公子的背後有高人指點,他的舉措似乎與他的本性並不相符,能作如此籌謀的這位高人應該是類似於鬼谷子、張儀、蘇秦、孫武、吳起一流,以詭譎之道取勝者。從雷三公子的心胸氣度以及年齡閱歷來看,都不像是能夠設想出這些陰詭怪譎的計謀之人。」

    「但是他卻是一個能接受這些詭譎深遠的計策,並果斷實施的人。」一個幕僚補充道。

    「不錯。」王鑒川頷首同意,又道:「在雷三公子的身邊,並沒有發現這位高人。現在他身邊的幾位重要謀士都是後來才加入,而在此之前,雷三公子已經玩了好幾手漂亮的詭計。雖然目前,我們暫時對這位高人還不得而知,但這個人應該是存在的。如果這位高人的謀劃,一直能被雷三公子實施下去。以僕意度之,雷三公子當不僅僅是稱霸一隅而已。這就要看雷三公子本人的運氣如何了,西北諸族在他以強大武力相威懾之下,不好說會不會反叛,但即使沒有反叛,要使那些強悍難制的部族,全部心服口服也不是旦夕之間就可以辦到的。如果有反叛不服的情形,恩威並施馴服這些部族和豪族都是需要時間的。」

    幕僚仍然疑惑(不管是真的不懂,還是假裝不懂,反正這時候幕僚就是表現得很疑惑):「然則,皇上既然已經把他召到京師,又怎麼這麼輕易的讓他離京,而且還給他這麼高的地位,認了做義子,還賜國姓?」

    「僕也沒有想清楚其中關節。不過皇上給他這麼高的地位,倒並非沒有原因。」

    王鑒川想了想,才道:「要想不動聲色的讓一個人粉身碎骨,除了酒色利祿以外,那就是給他更高的名位。只有站得越高,摔下來才越狠。一個人在最志得意滿的時候,如果突然從高高的雲端一頭栽倒下來,很可能心志大損,再無雄心壯志去做什麼事情了。所謂『哀莫大於心死』,三軍可奪帥而不可奪氣就是如此。一個人如果連志氣都喪失了,那麼強健的身體又有什麼用呢?這是六韜中的文伐之計,不用武力而滅人之國的陰謀。皇上起初應該是想軟禁他,並用酒色消磨他的意志,但後來又突然在避瘟移駕之前下詔命他戡亂,僕則不知道是何等原因所致了。」

    帝國的危機已經越來越明顯了,離心傾向已經越拉越大,只看雷門世家就已經是這樣,其他家族又怎麼可能置身事外,故作清高呢?想來都是在暗自蓄力,努力定位和尋找著自己家族的位置吧。

    蒲州王氏又該爭取一個什麼樣的位置呢?

    清風徐來,日影西移,圍坐於圓桌之前的三個人都若有所思,默不作聲,幽靜卻不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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