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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亂象 第五章 烽煙四起 文 / 金龍魚

    第五章烽煙四起

    入晉以來,一直所向摧破的流民軍終於遇到了強有力的截擊。

    此前,由於山西許多州縣地方官組織的守備兵力不堪一擊,敢與流民軍野戰的更是一個也無,各股流民軍不免對山西的朝廷官軍有些輕視。

    然而,他們由於新補充了大量青壯,其戰鬥力實際反而不如剛出陝西之時,這一點其時雷瑾已通過綜合各項諜報得出了結論,但是雷瑾抱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態度,並不想現在和流民軍激烈衝突,而且他手裡也沒有足堪一戰的部隊,即使看到了流民軍的弱點也無法可施。

    但身為宣大山西總督的王鑒川就不同了,他有清剿流民軍的決心和動機,手裡足有二十多萬的邊軍可供調遣,又奉朝廷詔令,調動幾萬人馬一點問題都沒有,何況他是預有準備,兵精糧足,早早的就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可以說未與流民軍交戰之前,他這個軍門大人就已經握有幾成勝算了,只要不在戰場的臨敵指揮上犯致命的錯誤,擊敗北犯的流民軍是意料中事。

    王鑒川在任總督期間,除了在大同兵變一事上,是因為各種因素的掣肘而無法掌控之外,可以說在運籌帷幄上他還是極精明的,在抗禦蒙古侵擾方面,把個宣大山西三鎮經營得嚴密無比,蒙古游騎難以從桑干河谷深入京畿之地。

    以王鑒川在蒙古韃靼人身上磨練出來的精明強幹,對付流竄山西,迅速膨脹起來的流民軍綽綽有餘,不可想像王軍門大人會在臨敵指揮上出現致命錯誤。

    當流民軍會攻太原不克,轉鋒聚眾向寧武、雁門、忻州等處進攻時,被新任不久的大同巡撫方行之調遣邊軍,依托堅固的內長城關隘,層層阻截流民軍聲勢浩大的攻掠之勢達三日之久,大挫流民軍銳氣,流民軍攻堅不克,已經師老兵疲,正萌退意。

    早就蓄勢已待的總督軍門王鑒川看準這個時機,率領邊軍銳騎從側後突襲,與方行之所率邊軍前後夾擊,血戰一日一夜,大軍縱騎來往衝殺,直殺得橫屍遍野,血流成河,流民軍遭到入晉以來的第一次大敗仗。

    流民軍眼見不敵,便分成多股向南退兵,王鑒川的預設伏兵又於沿途輪番伏擊,或以地雷截道,或以火器轟擊,縱火延燒,或設弓弩伏擊,各股流民軍死傷之眾不可勝計。

    曾經橫掃大半個山西的流民軍經過這兩次大的敗戰重創,遭受極大損失,不得不一退再退。

    但王鑒川絕不肯讓流民軍有絲毫重整軍伍,喘息再戰的機會,率領數萬精騎一路銜尾猛追,分進、合擊、驅散、追殺,再驅散,再追殺,追著流民軍不放。

    汾河、孟縣、壽陽、平定、五台、定襄、太谷……

    在皇朝邊軍的一路緊追猛剿的攻擊下,曾經聲勢赫赫的數十萬流民軍,彷彿是雪化冰消一般,不可思議的在退兵中崩潰,潰退之勢一發不可收拾,各股流民軍以一瀉千里之勢亡命敗逃往晉南,戰局急轉直下。

    暫時棲身上黨太行山區的雷瑾,很快就會合了護衛騎隊剩餘的一千多部眾,引兵向南,進駐中條山。

    中條山群山巍巍,除了築堡寨自守的土豪之外,還有一部分流民軍和眷屬,再有就是盤踞中條山多年的一些土匪捻子。

    進駐中條山,雷瑾隱藏起雷家的名號,除了整軍演武之外,又現學現賣,把流民軍攻拔堡寨,打土豪分糧食,然後招攬貧苦饑民加入流民軍的那一套學了個十足。

    利用獵殺隊那令人驚恐的獵殺技巧,用最極端的血腥手段清除堡寨中的頭面人物,雷瑾從而得以在很短的時間內,用很少的幾百兵力奇襲了七八個地形險要的大堡寨,然後將堡寨中的民壯鄉兵和一些青壯山民約兩萬餘人統一編伍,以嚴厲的軍法約束,無意中組建起了屬於雷瑾的第一支步軍,而且還是善於爬山的那一種。

    利用這七八個形勢相連的堡寨,雷瑾迅速在中條山中佔據一小塊可以據險而守的地盤,並且還順手消滅了兩股土匪捻子,同時乾脆從護衛騎隊中挑選了幾個頗有智略的護衛就任各堡寨之主,讓他們在中條山裡做山大王,放手擴展勢力,至於這一步是妙棋還是臭棋,還得看將來如何運用了。

    親眼見識過獵殺隊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的可怕手段,諒他們也不敢輕易作反,這下就可放心的等著與河西精騎會合吧!

    遠來接應的河西精騎,計算時日應該差不多到了,怎麼還沒有消息?

    雷瑾暗忖。

    馬鳴風蕭蕭,紅日照大旗!

    一桿火紅的「雷」字大纛高高飄揚,秋風吹過,獵獵有聲。

    猶如天雷行地一般,蹄聲隆隆,彷彿數十里外亦可聽聞。

    鼓角轟鳴,兵甲鏗鏘,旌旗飛揚,數萬精騎如同移動的森林,徐徐而來,激起煙塵滾滾,正是自蒲津關跨過蒲津浮橋,東來接應的河西精騎。

    雷瑾率領護衛騎隊背對中條山列陣,迎候著遠來的河西精騎。

    河西精騎越行越近,馬蹄起落,大地在隆隆的顫抖。

    寒光閃閃的兵刃刀槍,紅黑相間的戰袍甲冑,高高飄揚的各色旗幟,頂盔貫甲的精騎軍士,軍容威武雄壯。

    當先小馳的是一隊輕甲騎士,約莫只有兩千人騎。

    馬是雄健無比的涼州大馬;甲是樸實無華的棕黑色兩當護身皮甲,有披膊;火紅的披風不時在風中揚起一角,如同飛騰的火焰。

    這一隊騎士所用武器並不制式劃一,光是刀的式樣,就長短輕重寬窄曲直銳鈍各各不同,至於長槍馬槊狼牙棒斧戟鞭鑭金剛杵之類五花八門的兵器更不用說了,連每個人的弓都看得出是各依所好,無一相同。

    他們雖然只是輕甲,但縱騎前進時顯露出的那種陰森凌厲,極其威武強悍的氣勢,卻是最為壯盛。

    緊隨這些輕甲騎士之後,是一支人馬俱披鎧甲的威武騎士,約有五六千之眾,一律外罩紅色半臂戰袍,標槍、佩刀、箭壺、弓袋、騎盾、紅纓長漆槍、渾鐵馬槊、狼牙棒等一應俱全,全副武裝。

    再其後是一支約莫六七千人的騎士,沒有披披風或半臂戰袍,全部是兩當輕甲,除了人人攜帶有弓箭之外,主要是馬刀和長槍,少量的鐵矛、標槍,人人面容沉肅,讓人感覺到一種無言的威嚴煞厲,尤其是飄揚的認軍旗上繡著一條讓人一看就感覺冷嗖嗖的黑色怪蛇,似欲竄咬撲噬之狀,更是令人驚悚。

    而另外一支衣甲迥然有異的騎隊則高擎著凶狠猙獰的狼頭大旗,也是一色的輕甲,甲冑鮮明,鞍韉整齊,主要以弓刀武器為主,少數騎士也裝備了槍矛一類的長兵器。

    這四支在衣甲旗幟上有著明顯差別的騎隊,唯一共同的是同樣的強悍,同樣的蘊藏著可怕的戰鬥力。

    列陣於雷瑾身後的護衛騎隊的騎士,以往並不是沒有見識過戰力強橫,凶悍善戰的騎兵部隊,即使是剛剛對手交鋒過不久的流民軍,流民軍中主力的精銳騎兵,論單對單的個人戰鬥力,其實也未必就輸給眼前這些河西精騎的騎士們,但是作為部隊軍伍協同作戰的整體戰力,僅是通過眼前浮光掠影的粗略觀察,就很明顯的看出流民軍騎兵在整體協同戰力上,與河西精騎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只看河西精騎行進間,從各個細微處表現出來的那種無以言詮的協同呼應,自然流暢,沒有絲毫生硬的痕跡,就知道這些騎士,互相之間的戰鬥默契達到了一種什麼程度,這種默契甚至很難讓人相信,他們只是經過了嚴格而艱苦的訓練就達到了這種程度。

    兩萬河西精騎步調一致的在距離雷瑾千步的地方駐馬不前,不動如山。

    雷瑾微微含笑,看著統領著兩萬河西精騎東來的四位統軍將領策馬出陣,疾馳而來。

    統領著護衛親軍的是明石羽,統領著獨立近衛軍團的是「劫餘刀」溫度,統領著黑蛇軍團的是萬騎都統雷坎雄,統領著鮮卑突騎的是鮮卑吐谷渾酋領之親弟慕容野驢,這慕容野驢就是曾在塞外與雷瑾並肩戰鬥過的戰友,極其驍勇善戰的吐谷渾悍將。

    護衛親軍、近衛軍團、黑蛇軍團、鮮卑突騎,這些精銳騎兵的到來,意味著晉南局勢將會因為力量對比的變化而出現微妙的不同。

    雷瑾先和慕容野驢寒暄一番,然後又和幾位親信部屬聊了幾句,當即下令:「大家準備著在晉南和流民軍打一仗,打完了咱們就班師凱旋。」

    雷瑾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吃了流民軍不大不小的一個虧,早想著要找補回來。何況此時,流民軍大潰敗的消息已經傳到晉南,趁著晉南流民軍惶恐不安的時機,雷瑾正有意收降潰散的流民軍及其眷屬,現在不趁火打劫,還等到什麼時候?

    現在精兵在握,正好讓遠道而來的河西精騎發發利市,流民軍抄掠所得,由於放糧給貧民的緣故,流民軍的糧食未必很多,金銀卻肯定是不少,正好可以取為己有,以助軍餉,趁著軍門大人的邊軍銳騎還沒有打到晉南時大撈一把,否則等總督王鑒川的追剿兵馬一到,可就不大好和他翻臉了,誠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也。

    緊接著,雷瑾在部署各軍行動,分劃區域的同時,還下達了一個秘密指令到各部千騎都統的將官這一級,指示千騎都統以上將官,此次晉南作戰可以攻擊的對象:一是在晉南活動的流民軍,允許其投降接收整編,凡不從命者,徹底消滅之,並可以表露雷氏名號;二是晉南目前尚未被流民軍攻破的土豪堡寨,凡是能攻下來的全部攻取下來,可以驅使新投降的流民軍部眾為前驅,以流民軍的名義去攻堅,金銀、糧食、人口一律掠走,不許留一粒糧食,不許留一個人,只當是流民軍籌餉,不許洩露雷氏參與其中的機密。

    雷瑾的命令如同惡魔的獰笑,很明顯的要對晉南來一次無差別大規模掃蕩,至於死多少人暫時無心考慮。

    於是,晉南的許多流民軍營地,都是在接到雷氏精騎的最後通牒,負有看守營地之責任的流民軍頭領還在商議爭論是降是戰,未曾定案之時,便已經被河西精騎長驅直入,拿下了主其事的所有頭領,那時節就是不降也得降,降也得降,根本由不得他們作主了。

    其實,雷瑾從各方面諜報綜合所得,深知流民即饑民的道理,這些個聚眾造反的流民軍,不過是活不下去了才鋌而走險,起而造反,鐵心造反者甚少。至少在起事之初,他們誰也沒有想過要改朝換代。往往在官軍剿撫並用的手段下,答應給他們牛、犁耕種,並讓他們的妻小吃飽飯時,流民軍中的將士便人心離散,都渴望著過正常人的日子。以前喬行簡也是憑著這一手博取到了帝國侯爵的爵位,關鍵是朝廷主其事者必須頭腦清醒,遇事不慌,善於安撫,而朝廷又有足夠的糧食和銀子以兌現承諾,否則一旦官府言而無信的事情發生個一兩次,再被有心人藉機一鬧,就再也難以用安撫的手段平息亂事了。

    雷瑾看準了這一點,在最後通牒中以雷門世家的信譽擔保,通告流民軍——只要他們投降接受整編,一保證既往不咎,二保證他們一家妻兒老小今後有飯吃有活幹。再加上強悍武力的威壓,迅速收編了幾十萬流民軍潰散部眾和流民軍眷屬老小。說是說整編,其時也就是讓這些投降者一層層地推選出他們自己能夠信任的頭領,以便層層各負其責,不致於在運送、分發糧米時以及在轉移途中出現混亂,並且一邊整編一邊轉移,將晉南收編的流民一批一批向陝西方向轉移,拉長流民轉移路線,避免流民過多集中一地,出現難以彈壓的局面。

    對於雷瑾來說,各股流民軍抄掠的糧食是比較多的,在目前的幾個月裡根本是一粒糧食都不用他出,純粹是慷他人之慨,將流民軍攻城拔寨用鮮血和人命所掠取的糧食再用回到這些流民身上而已;而被流民軍充作軍餉以及被一些流民私分的金銀財寶自然都讓雷瑾給一體抄沒,正好沒人運這些金銀,順便就讓這些流民作了苦力搬運金銀,一舉兩得。

    而雷瑾剛剛編伍的二萬步軍,也被雷瑾拉上戰場,直接接受戰火的錘煉,去攻擊和收攏那些潰退下來的流民軍部眾,同時也順便檢驗和磨練那幾個上任沒幾天的堡主、寨主們統馭下屬部眾的能力、把握全局的能力、周密部署的能力。

    短短的三五天工夫,晉南烽煙瀰漫,到處是廝殺叫喊的聲音,整個局勢更加混亂不堪。

    等到總督王鑒川率領的兵馬一路追剿到晉南時,晉南一帶,霍州、平陽、運城、潞安(即上黨)、澤州、蒲州、河津等府州,早讓雷瑾的河西精騎和一些所謂的『鄉兵勇健營』給收拾得七七八八,暫時恢復了地方平靜(流民們大多數都讓雷瑾打發走了,不平靜才有鬼了)。

    戡亂有功的雷瑾卻也不肯馬上就走,老實不客氣的坐鎮蒲州,催討戡亂錢糧。

    想那山西商人做生意遍及帝國內外,晉商之富也是帝國知名的,晉南蒲州、運城、平陽等城都是巨商雲集之地,這些繁華大城,正是雷瑾要敲一筆才肯走的原因,不敲白不敲,敲了也白敲。

    雷瑾雖然對王鑒川這個軍門大人客氣得不得了,但他還是獅子大開口,向晉南巨商攤派催要「戡亂銀餉」共三百萬兩整,卻是一錢一厘都不肯少,連晉南的雷氏族裔也不能免除,加上雷瑾這裡又有精確諜報的支持,攤派給各家巨商們的份額,恰好是他們這些山西土老財拿得出但是會很肉痛的數額。

    有感於晉南混亂局面的迅速平息有賴於雷瑾之力,況且雷瑾受命戡平陝西亂事,陝西情勢如果迅速平靜的話,山西日子就會比較好過,因此在王鑒川的暗示勸說下,各家巨商還是湊齊了戡亂銀餉交給雷瑾,終於把這個死要錢的干殿下皇庶子恭送出境。

    陝西、山西的亂局旋起旋滅,然而整個帝國已經很難延續比較安穩的形勢了——

    起自河南的流民軍劉六、劉七、齊彥名、楊虎、趙燧等各軍聯手攻入北直隸,連陷滄州、真定、霸州、信安、天津等州縣,逼近京畿,所至之處,勢同疾風暴雨,如蹈無人之境。

    起自山東的白蓮教徐鴻儒軍與江淮一帶的流寇餘部糾合,連陷鄒縣、滕縣、鄆城、嶧縣、濰縣等州縣;

    四川藍廷瑞、鄢本恕和廖惠等也揭竿而起,聚眾至十萬,置四十八總管,轉戰陝西漢中、湖廣、貴州,高擎造反大幟;

    而流入河南的陝西流民軍,其中的一支攻進湖廣,破雲夢和黃州等州縣;

    另外一支則攻破河南的澠池、伊陽、盧氏、內鄉,與先期流入湖廣鄖陽的流民軍合流,分攻南陽、汝寧、棗陽、當陽、歸州、巴東,進軍四川,攻破夔州府城,但遭到官軍的追剿,未能與流入四川的陝西流民軍會合,分三路退卻,其中兩路再回湖廣,分由均州、鄖陽入河南,另外一路則合同河南的一支陝西流民軍重新攻入陝西商南。陝西流民軍流入中原,四處轉戰,將造反的火種帶向四方,引發各地流民風從響應的舉事造反,這大概是當初將多股陝西流民軍逐出陝西的延綏巡撫張宸極所沒有想到的;

    北方蒙古的韃靼吉囊部也於此時興兵進擾邊塞。

    帝國四境烽煙四起,愈演愈烈,鎮守各地的文官武將驚惶失措,紛紛告急,哀求援兵,催發糧糈餉械。

    然而此時在中央朝廷,忙於鞏固權位的展妃也只能命令守備京師的喬行簡整頓軍馬,先期克復北直隸和山東,再作打算。

    中央朝廷的權威在幾年前席捲中原、江淮的流寇之亂和流民暴亂中早就已經大見削弱,這時侯對於風起雲湧的流民軍,中央朝廷頗有些自顧不暇,各地的世家豪強都在積極自組私家軍隊,將民壯鄉兵丁勇以各種名義大肆擴充並聚集操練以「保境安民」,一則是以之鎮壓到處攻城掠地的流民軍,二則也是同時防備被紀律敗壞的官軍當作任意宰割的肥羊。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延續了幾百年的皇甫氏皇朝垂垂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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