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霍州敗績
叱!
雷瑾嗔目沉喝,邪異的聲浪如箭如矢,直貫一名從鞍前左側凶狠搶攻上來的流民軍騎士。
那騎士催馬揚刀火雜雜的衝上前來,卻不曾想到雷瑾突出怪招,這一聲斷喝猶如殷雷貫耳,直震得他耳鼓嗡嗡狂鳴,彷彿有十萬八千口青銅大鐘同時在他耳邊敲響一般,頓時腦門刺痛,眼冒金星,渾身暈眩,整個一氣呵成,非常流暢的策馬前衝動作因此立時一滯。
雷瑾跨下坐騎此時已經順勢向前小跳步疾衝,就在擦身而過的瞬間,左手馬刀寒光閃爍,漾起一抹虛幻迷離的刀芒,宛如飛燕投林一般,輕盈靈動,破入來敵因突然的動作僵滯而露出的空門,從這個騎士的脖項處一拖而過,眼見得血光如泉,屍墜落馬。
雷瑾根本不屑理會該騎士是死是活,衝勢不停,策馬衝進,勢如狂飆。
實際上是雷瑾篤信任何人的脖子上,捱上他這麼一刀,都是十足十的死定了,就算是閻王爺親臨,也救不回這條小命,所以根本不用確認敵人的死活。
藉著前衝的馬勢,雷瑾右手五指一擰,手腕翻處,以腰為軸心,純用腰力端平大鐵矛,迅如閃電般送矛前擊,大鐵矛合著強猛絕倫的馬匹衝力,呼嘯突刺,加上他內元潛運,矛上貫注雄渾的氣勁,風雷烈烈,嗚嗚怪嘯,懾人心魄之至,一股慘烈威壓之勢,油然而生,橫掃席捲。
在雷瑾前方自顧策馬圍攻的流民軍兵將,都感應到那種沛然難御,森寒凌厲的霸道殺意,當之者無不驚慄,紛紛退避,眼看著雷瑾就要脫困而去。
但也有幾個格外兇猛桀驁之輩,雖略有怯意,依然不肯退卻,兀自捨生忘死,嘯吼叫囂,如潮水般湧向前來。
隨著如驚雷撼地般的一聲怒吼,凌厲的刀風破空銳嘯,聲如裂帛,一個壯漢從十幾步外催馬狂衝,其迎門一刀凶險凌厲,雄渾無比的氣勁如怒潮疾湧,直有斬山截岳之威勢,雷瑾只要稍作閃避,就得重新陷入重重圍困之中。
誰說草莽無英雄?這無名壯漢的一刀,怕是江湖上許多刀法大家也望塵莫及。
雷瑾心中猛然一凜,毫不猶豫作出本能反應,手中鐵矛雷音倏隱,竟然順著前衝突擊之勢脫手旋飛,化作一縷目力難及的淡淡虛影,電閃擊出。
惡鬥狠拼,身處眾人圍攻之際,既不是以矛招架,也不是一般的以攻還攻,而是棄矛以攻敵,拿隨身兵器當標槍使,這一手夠狠也夠絕,大大出人意料!
在這麼近的距離,標槍倏發已至,絕對沒有不命中目標的道理。
無論換作是誰,面臨此情此景,恐怕都要在電光石火的剎那稍顯遲疑,更何況那奔雷擎電的大鐵矛已然橫空而至,近在咫尺!
本來氣勢洶洶所向披靡的一刀,因為這絕對出人意料的一記脫手飛槍,瞬間化為烏有。
不過難者不會,會者不難,那無名壯漢化解脫手飛槍倒也頗有一手,只聽戰馬長嘶,瞬間人立而起,正好借戰馬來稍擋脫手飛槍勢不可擋的鋒銳,以爭取一線之機。
就是這一線之微,讓這無名壯漢避開了鐵槍貫胸的厄運,他在跨下坐騎人立而起的同時已經甩鐙離鞍,後仰身一字鐵板橋,金鯉倒穿波,懶龍大翻身,幾個身法一氣呵成,彷彿是苦練了多少年一般熟練無比。生死一發的凶險,讓他有超出平常水準的發揮。
人立而起的戰馬被鐵槍瞬間穿透,在血泉噴溢的同時,血紅的鐵槍攜帶著勁厲無比的厲嘯,貼著無名壯漢身體一側一閃滑過,飛出老遠,在地上灑下一溜兒血線。
然而還沒有等這壯漢有機會慶幸自己逃脫死亡,他的胸前巨痛,從背後直透出一截鮮血淋漓的刀鋒,那是雷瑾憑借人馬合一的精湛騎術,驅使跨下坐騎以玄妙的橫移、轉向、短停、前衝、跳躍步法,以華麗得近乎眩目,令人歎為觀止的騎步,成功的從其它流民軍騎士前堵後追的截殺空隙中逸出,在剎那間突破了其它人的所有截殺,並且完成了最致命的一擊。
雷瑾正是看那壯漢刀法凶厲,身手不凡,在眾人圍攻之下,對自己威脅太大,第一個想要殺的就是他,又怎肯放過那一線狙殺的機會?
雷瑾連鐵矛都可以捨棄,不就是為了營造出這一線微弱的空檔以便痛施絕殺麼?
貫穿無名壯漢整個胸膛的刀鋒順勢一絞,狂野的真力奔湧貫注,在馬刀嗡然狂鳴聲中,雷瑾擰腕撇刀,斜挑而起,這無名壯漢的大半個肩膀,便隨著雷瑾手中馬刀的離體而脫離了它原先主人的軀體,怒血噴濺於五步之外,觸目驚心的情景,慘厲血腥之極,這樣大的傷勢,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神仙也救不了。
雖然這些流民軍戰士多已經是見慣死亡景象的人了,但如此的凶厲慘烈,也不由心志為之一奪。
這不是因為雷瑾武技的強橫,絕對超過了這些流民軍騎士,而是他針對人們心理上的盲點,思維上的死角,以戰略的巧妙運用而達成的戰果,這是邪宗和畸門武技中都強調的善戰者攻心之法。
戰馬長嘶,疾奔如風,仍然鮮血流離的馬刀狂劈出手,雷瑾又瞬間斬殺了一名擋在突進方向上的流民軍騎士,並且順勢牽羊,摘走了這名騎士身上的弓囊箭袋,雷瑾身上攜帶的箭矢早就用完了,否則也不用這麼著跟這一大群的流民軍精銳騎士糾纏在一起肉搏拚命,以避免讓流民軍亂箭齊發。
大概雷瑾以狠絕而出人意料的邪異戰略,在兔起鶻落的衝錯盤旋中,殺掉的那名武技高強的壯漢,是這一群流民軍騎士中以勇力著稱者,他的死極大的震懾了其他人的戰鬥意志,終於讓雷瑾單人獨騎的衝破了他們的圍攻,獲得了暫時的喘息。
策馬以快走步輕馳,雷瑾檢視了一下手中的弓囊箭袋,不由暗叫一聲晦氣,弓倒是好弓,皇朝邊軍所用的三石製式弓,質量相當好,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官方軍械庫淘出來的;而箭袋的內容卻讓雷瑾大失所望,本來他最低期望,是能在這箭囊中找出四五支狼牙箭來,想不到連這最低要求也做不到,只有區區兩支狼牙箭。
看來,我得削木為矢了!雷瑾暗忖。
雷瑾率眾自陽泉南下,途中曾擊潰了多股流民軍的小部隊,又避開了兩股人多勢眾的流民軍部眾,沿著太岳山東麓向南突進,兵進霍州。
越過山勢險峻的霍山之後,呈現在人們面前的便是霍州廣闊的丘陵河谷。
這裡也就是那位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戲諸侯的周厲王暫時藉以棲身的彘邑(周代時以養豬出名)。周厲王因無道而被國人所逐,逃奔河東,帝國歷史上著名的「共和政治」也就是在厲王棲身於彘邑並歿於彘邑的十四年間發生的。
然而雷瑾所部卻在霍州遇到了大麻煩,輕騎的高速疾進,使得前出的斥候哨探,在人手、經驗有限的情況下,哨探範圍只能大大縮窄,主要都集中於在前進方向上的哨探,對側翼的警戒保護就做不到十分嚴密。
以至於當一股兩萬多人的流民軍騎兵突然從斜刺裡突然橫插過來,在霍州的丘陵河谷之間縱騎馳突,阻攔雷瑾部南下平陽的去路時,留給雷瑾迂迴避敵的時間完全沒有,一場遭遇戰就突然在雷瑾很不情願的地點,很不樂意的時機,不可避免的爆發了,誰讓雷瑾這三千騎與官軍沒有什麼大區別呢?用的是官軍的甲仗兵器,裝備的是官軍的火銃佛朗機,統統都和官軍一樣,你不是官軍,那還有誰是官軍?而且雷瑾手下的幾千人也確實是官軍沒錯,只是與其它官軍有點兒不同罷了。
官軍和流民軍這麼一迎頭撞上,而且「官軍」還只有三千騎,人多勢眾的流民軍那還不都得嗷嗷叫著意圖把雷瑾部往死裡掐?雖然雷瑾根本不想和流民軍打,但是賴不住流民軍非要緊逼上來和你打啊!
在這些流民軍的兵將心目中,大概都在想:
誰讓你們這幫不知死字怎麼寫的官軍,才三千人就敢一頭撞過來?
註:流民軍的馬匹、牲口都來自於他們所攻破的州縣堡寨,掠取土豪富戶所得,這是流民軍以戰養戰之所長,流民軍無論糧餉馬匹在初期之時,依靠攻克州縣和打土豪,一般的依靠暴力,解決起來並不困難。而官軍在糧餉馬匹方面都劣於流民軍,所以官軍的紀律一般是惡劣的,將官也有意無意的默許官兵搶掠,官兵搶掠則是無論貧富,先搶了再說,以至有的流民軍還因此打出剿兵安民的旗號來。
當然,到了後期,等到大部分土豪富戶都被流民軍搾乾了油水的時候,有破壞少建設或無建設的流民軍在糧餉上也會陷入非常困難的境地。
雷瑾的三千騎突然遭遇流民軍的兩萬騎兵,只是短短的初度交鋒,就被衝散成兩截,首尾不能呼應相顧,缺乏操練整合又沒有實戰經歷的騎兵就是不怎麼行啊。
幸好霍州一帶都是丘陵河谷地形,並不是平坦無垠的大平原,雖然擺得開兩三萬騎兵的廝殺陣勢,但陵谷起伏,還是有較大的迴旋餘地,而且雷瑾的四萬兩銀子畢竟不是白花的,手下三千騎所配備的上馬在腳程耐力上,要略勝流民軍一線,快速機動起來略佔一點兒優勢。
雷瑾及時帶領一千騎兵且戰且走,在陵谷之間和流民軍周旋,忽而東,忽而南,忽而西,忽而北,盡量避免與流民軍硬碰,卻又時不時覷空子,從流民軍側翼突騎衝陣,搴旗斬將,一沾即走,若即若離,這種挑釁吸引了流民軍大部來攻,使得另外那兩千騎得以收攏隊形,並擺脫流民軍,突入了太岳山區,暫避流民軍鋒芒。
說實話,雷瑾現在確實不敢和這股看起來明顯是流民軍中比較精銳的部隊硬碰硬,因為他對手裡這支組建時間過短的騎兵部隊還沒有多大信心。部隊軍伍靠的是協同一致,遵守紀律。而這恰恰是這支臨時騎隊的最大弱點。
再說這三千條人命就算要賭博,要犧牲,也不該是這樣子的送羊入虎口,任人魚肉。把沒有操練好的士兵帶上戰場,那不叫征戰沙場,那叫害人性命。
雷瑾不在乎死人,征戰四方沒有不死人的,但是死總要死得有點價值。就算亂世人命如草芥,可現在不計其它糧餉花費,光是在每一個人所裝備的衣甲馬匹兵器上,他就已經花費了三十幾兩銀子呢,銀子扔到水裡至少還有咕咚一聲響吧,人沒了總不能連咕咚一聲都沒有吧?在這一點上,雷瑾比較小氣,寧願自己多吃點苦也要盡量多保全幾個人。
率領一千騎兵在流民軍的重圍中左右衝突,橫衝直撞,直殺得橫屍盈野,雷瑾這一千騎兵雖然盡量不與流民軍多作糾纏,稍沾即走,但畢竟人少,死一個就少一個,他不得不帶隊逐漸向山西東南的上黨山區退卻轉戰。
然而這一天的大戰小戰數不勝數,久戰疲憊之下,先是在一場混戰中,被大股流民軍衝散,雷瑾暫時失去了對手下騎兵的控制,只帶著七八騎擺脫追兵,隨後又在追逐戰中,連這七八騎也在不斷的機動中失散,只剩得雷瑾孤家寡人一個,雖然人單勢孤,卻也讓雷瑾完全擺脫了軍伍戰法的束縛,變得像個獵殺隊的危險殺手多過像個將軍。
晚上,雷瑾通過偷襲流民軍臨時營地,獲取了食物和馬匹。不過在今天,經過幾次敵我追逐之後,雷瑾重新又變成了單人孤騎,奪來的幾匹馬遠不如自己原本的坐騎,反成累贅。
剛剛再一次衝出流民軍騎士的圍攻,然而所搶來的箭袋中只有兩支狼牙,這麼寶貴的箭矢只能用在關鍵時刻了,必須自製一些遠程武器以應急。
雷瑾拍了拍坐騎馬頭,找了處四面通達,進退自如,又可了望四方的高台地歇息,放馬在左近吃草,然後把一路上選好的樹枝逐一削制,費了好大一會兒工夫,一百多支簡陋的木箭完成,箭羽則是以削制好的薄木片嵌卡綁札在箭桿上,穩定和射程自然都大受影響,但也是沒有辦法,在箭矢上粘膠箭羽是很費時間的精細活計,稍有馬虎其效果可能更差,還不如在光桿木箭上嵌卡木片的穩定性好,又容易做。
做完了木箭,試射一箭,還比較讓雷瑾滿意,便全部盛在箭袋裡,接下來該做簡陋的標槍了,完全依賴木箭是不成的。
做標槍的材料選擇結實、筆直、光滑、均勻,比較重比較粗的硬木樹枝,將一頭削成鋒利的槍尖,一頭做成凹槽,以便使用投擲袋投擲。
這些自製的遠程武器,都是雷瑾當年在雷門的死亡生存訓練中學會的。
十個不同年齡的小孩和少年組成一隊,不攜帶任何食物、任何武器深入窮荒絕域、山林沼澤,以蠻荒野人的姿態生活一個月到兩個月,在這樣的隊伍中,不管有沒有經驗,都得為生存而奮鬥,與天鬥,與地鬥,與野獸為伴,與蛇蟲為伍,與野獸爭食,並獵取野獸為食。這就是雷門子弟在十六歲以前,每年都要強制經歷一次的死亡考驗。十六歲以後,五十歲以下的雷門中人還得每隔五年或十年重新強制體驗一次蠻荒射獵的滋味,謂之回爐重鑄。食物要自己弄,衣物要自己做,藥物要自己采,武器和工具也都得自己做,如石刀、石斧、木弓、木箭、木標槍等等。
因為雷門先祖的出身,原本乃是擅長射獵的漢化蠻族,故漢帝國時從光武大帝開國,憑著弓馬刀槍南征北討功勞很大,後逢交趾叛亂,又跟隨馬服君趙奢之後裔故漢伏波將軍新息侯馬文淵南征交趾有大功,族人得娶漢女為妻,當時的雷氏族長更是因功高得尚皇族郡主。
雷氏一族,自此後生息繁衍,久而久之,雷氏族裔許多習俗已經與漢人同化無異,融為一體,不僅雷氏族裔自認為是漢人,連其他漢人也完全不以雷氏為異族,遂漸為漢人之大族。
唯是紀念祖先,以示絕不忘本之故,還是保留了若干古代蠻族傳統,如這種堪稱殘酷的死亡生存考驗即是其一,難得的是代代相傳,都認真履行,從不敷衍,因為雷氏族裔公認本族裔得以長盛不衰的秘訣就是『生於憂患,死於安逸』,這殘酷的死亡生存考驗恰是其中之一。
做完簡陋的木箭、標槍,雷瑾又找來一些毒草,在石頭上分別錘爛,再把毒汁塗抹在箭頭、槍頭上,這毒汁雖然一般死不了人,卻毒性各異,有的能夠讓人麻痺半天,有的讓人週身無力噁心嘔吐,有的讓人產生強烈幻覺,有的讓人心跳呼吸變得非常之快,而且滯後時間又特別長,除了那令人產生幻覺的毒汁,都是讓人難受欲死的毒物,毒雖然毒不死人,但是在戰場上那就也會是要命的玩意。
塗完毒汁,趁著還沒有發現敵人的間隙,雷瑾還檢討此番失敗的原因,結論是自己未作周詳考慮,只圖僥倖,對意外情況估計不足,所以才導致今次之敗。
雷瑾一向認為治軍帶兵之法是為兵法,臨敵應機用兵克敵之法是為戰法,戰法以兵法為基礎,兵法之優劣當以戰法來檢驗,兵法與戰法一正一奇,相互為用,但還是應當作適當的區分為好,兵法好者未必戰法好,戰法好者未必兵法好。固然為將者不必定要拘泥於古法,作戰當憑隨機應變、雷霆萬鈞和勇猛無畏,但這是隨時運謀的戰法。
今次之失敗固然與三千騎的整合不夠有關,但不是主要原因,問題主要出在自己的戰法上,失敗的責任如果兵法佔了四分的話,則戰法當佔六分。
理清思路,雷瑾翻身上馬,準備去收攏還倖存的部屬,自己統帶的這一千騎兵恐怕已經是十不剩一了吧。
一路輕馳,雷瑾剛剛馳上小丘,忽然聽見前面馬蹄聲驟響,越來越近,雷瑾定睛下望看時,只見前面一騎打馬疾馳,沿著丘陵下面的平坦谷地飛逃,看那坐騎雄健,又是官軍打扮,應該是自己失散的部眾之一,後面有百十人策馬急追,卻是流民軍的騎士。
摘下身上的五石硬弓,雷瑾抽出一支寶貴的狼牙箭,搭箭上弦,冷冷的默算著發射距離和角度,第一箭必須射殺衝在最前面的騎士,否則就沒有震撼力。
弓弦狂鳴,一箭射殺。
那打馬飛跑的部屬顯然也發現了小丘上駐馬雄視的雷瑾,改而向小丘上奔來。
趁著隨後而來的流民軍追騎一怔神的工夫,雷瑾長嘯震天,縱馬下坡,把第二支狼牙箭射了出去,再斃一騎,人仰馬翻之際,完全攪亂了這百十騎的追擊節奏,紛紛帶馬閃避不迭。
快馬如風,雷瑾又衝近一段距離,閃過幾支飛射而來但準頭不佳的狼牙箭,順手抄住兩支箭,開弓回敬,再射倒兩騎,這下情勢更加混亂,沒有準備的追騎收不住坐騎的衝勢,忙亂著帶馬避讓的工夫,兩下裡策騎對進,眨眼就進入了雷瑾的木箭殺傷射程。
雷瑾驅策坐騎不斷的小幅度調整奔馳步伐,作微妙的變向移動,純憑直覺反應閃避或者拔打對方匆忙發射的箭矢,險之又險。
雙方的距離在不斷縮短。
短短幾次呼吸之後,很快就要進入短兵相接的距離時,雷瑾這才以另外一張三石弓發射帶毒木箭,去如驟雨,不射人專射馬,射倒了前面二十幾匹坐騎之後,情形更加混亂,人喊馬嘶,恍若世界末日一般,而其中好幾匹突然變得顛狂的傷馬橫衝直撞,甚至轉身向後面的流民軍追騎撞了過去,這下亂子就大發了。
坐騎突然發狂,讓這些本來就信神信佛的流民軍騎士惶恐不安起來,坐騎在戰鬥中中上一兩箭比較正常,只要不是要害,拔箭止血,仍然可以驅馳如故,即使中了毒箭,經過調教的戰馬也極少發狂,像現在這樣,多匹坐騎同時發狂是非常罕見的。
等到雷瑾投擲的標槍在近距離差不多同時收買了幾條人命,剩下的其他流民軍騎士惶恐更劇,本來就以為衝撞了什麼神靈以至馬匹發狂,再看雷瑾神猛,立時齊發一聲喊,一窩蜂的策馬往來處狂奔,不戰而走,連同伴也顧不上了。
雷瑾可不是什麼東郭先生,對流民軍這些傷馬傷兵雖然不想殺戮過盛,卻是一律斬斷手腳大筋,絕不肯和敵人講什麼慈悲恕道。
然後搜集所有遺留的弓箭以備後用,雷瑾這才策馬上到小土丘上,只見那名部屬栽倒在地上,還在喘著粗氣,大概是這兩天連串的浴血苦戰和亡命奔逃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在雷瑾打掃戰場的工夫,他仍然沒怎麼緩過勁來。
一直到這名部屬勉強恢復了一些體力,兩人這才一起出發,準備找機會去平陽一帶,順便收攏流散的部眾。
然而一路上,雷瑾在兩天時間裡僅僅收羅到七十幾個倖存部眾,連一曲之數也湊不齊,還都是傷痕纍纍,直是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