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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禍福 第二章 隻身入京 文 / 金龍魚

    第二章隻身入京

    入夏不久,陝西北部,有王嘉胤、王左掛、飛山虎、大紅狼等糾合流民,相繼揭竿而起,聚眾造反;

    延安府一帶,有紫金梁、闖塌天、射塌天、李老柴、掃地王、紅軍友、獨行狼等農民軍先後蜂起,攻佔堡寨,頗具聲勢,這已經和一般意義上,吃大戶,佔山為王,落草為寇的單獨事件大大不同了。

    但是,此時西北三邊居中協調總攬軍務的隴右總督喬行簡卻奉詔離任,返京述職,西北的帝國軍隊群龍無首,又走回自行其事,各不相援的老路,統兵將官全無鬥志,一心只圖自保觀望。

    對於關中的雷氏族裔來說,在河西幕府的多番勸說下,已經開始陸續將糧食和金銀細軟房產田契等浮財轉移到河西一帶,一部分女眷也開始送往河西,以暫時避亂。

    這只是出於以防萬一的心態,沒有人能預料未來的情勢將如何發展。

    事實上在進入初夏之前,西北地面因為欽差府上供金珠大劫案,致使陝西地方上的文武官吏有大半去職,皇帝又懶得讓吏部委派官員補上這些官位空缺,反正錢糧徵收有欽差府辦事太監督辦,在皇帝心目中這些個官員可有可無,因此吏部的奏請,皇帝未予批准,致使整個陝西省地面,上自巡撫、布政司、按察司、都司,下自知縣,十缺七八,政事癱瘓;

    軍將官校因為大劫案被牽連撤免的也有一些,不過有提督三邊四鎮軍務的隴右總督喬行簡曲意周全,加之軍官的任免不經吏部,而歸於兵部(軍兵僉發營操、軍械甲仗馬匹糧秣的配備等則歸天下軍馬都督府管轄),因此軍將官校是由兵部擬訂上奏了補選委任的軍將名單,內閣閣臣會同秉筆大太監張保會商審定之後,奏覆請旨。

    皇帝雖然翼求長生,耽於煉丹,但在權力上一點也不糊塗,倒還保持清醒,對權力抓得很牢,雖然懶怠於上朝聽政,但仍然不時過問朝廷政務,批答奏章,決定國家重大事項;或者通過司禮監傳達聖旨,命內閣執行。即使他置身丹房,大臣們無法面奏,但奏章卻要一件也不許少地送到丹房之中,至於皇帝是否批復,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吏部的奏請,皇帝雖然不曾允准,兵部的奏請卻是批復照準,西北邊防軍將基本還算穩定;

    但不久,皇帝召還喬行簡,又諭令喬行簡精選三邊四鎮的邊軍銳卒番上宿衛,喬行簡先乘驛傳回京,精選的邊軍精銳隨後由各帶兵官陸續統帶到京。

    隴右總督之職在喬行簡離任之後,再次呈現空缺之狀,無人接任,加之邊軍銳卒又調走近八萬人番上宿衛,陝西地面三邊四鎮的邊軍精銳頓時去了大半,餘者多是缺乏操練的老弱疲懶之兵,精壯能戰的兵馬,除兩大行營合共不足五萬的精騎之外,所剩無幾。

    整個陝西因此居然出現了一般人難以察覺的軍政兩方面的權力空白——

    地方政務由於各級官員的大量空缺而癱瘓,尤其以關中地區為甚;

    而邊防軍務則由於甘肅、寧夏、延綏、固原四軍鎮的精銳士卒,被不同程度的抽調到北直隸,加上原來被抽調去北直隸番上宿衛的邊軍士卒,由於糧餉拖欠,行糧不足等原因致行期拖延,仍然還在陸續返回途中,尚未歸還到各軍鎮戍所的建制中,陝西地面的帝國軍隊,實際上的作戰能力下降到了最低谷。

    此消而彼長,帝國官府管制力量空前衰落之時,陝西北部的流民亂事卻在不經意間一點點壯大,蓬勃發展起來,許多地方豪強都自行拉起了自己的民團鄉勇以圖自保,亂世之象重新萌發!

    而此時,黃綾加身的雷瑾已經快要抵達京師。

    帝國京師,乃天下中樞,北倚山險,南控江淮,右擁太行,左挹滄海,既得地利之便,加之城高池深,易守難攻,又有京軍、邊軍重兵戍守,可謂固若金湯!

    蒙古韃靼多次侵略,吉囊汗的鄂爾多斯萬戶(漢譯或譯稱阿爾禿斯)、俺答汗的土默特萬戶,小王子的土蠻部(即蒙古左翼察哈爾萬戶)、遼東的女直諸部雖然屢有入掠,叩關來襲,但帝國京師憑借堅固無比的城防,令得塞外游騎雖有數十萬眾,數百年來也只能望城興歎,而無可奈何,每每飽掠京畿遠郊一番,就撤兵北走。

    錦衣府督主陳准揮動手中的精緻馬鞭,輕抽了一下跨下坐騎,他這馬鞭是用細皮條巧妙編成,雕花的象牙柄非常精美,還帶著白馬鬃做的纓子,價值不菲。

    瞥了並韉而行的雷瑾一眼,陳准呵呵笑著,舉鞭遙指巍峨聳立的城池,向雷瑾賣弄著他的學識。

    象陳准這樣的太監,其實即使他學識再精深,武技再強,權柄再大,也仍然會被上層社會的士人看不起,從骨子裡透出一種鄙視。

    類似陳准這樣掌握著大權的辦事太監,皇帝自然當他們是奴才,而皇帝以下,即便位至公侯的勳爵,位列三公的高官,多半都是出於害怕和畏懼,當面恭謹地稱他們為『公公』或者『督主爺』之類;不怕死的則當面罵他們為閹豎、閹狗、閹奴、閹宦,沒有一句是好聽的。不管其他人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痛恨,何嘗有人會把他們當作一個普通正常人對待?

    只有雷瑾似乎全然不當回事,這一路上,居然稱陳准為仁兄或者兄台,『受寵若驚』的陳准不免更加看重和雷瑾的關係。

    雷瑾可是貨真價實的功封子爵爺,又是出身雷門世家這樣的世家大族,尊稱他一聲『兄台』,簡直快讓他找不到北了,陳准因而也就越發對雷瑾親善!

    其實即便是太監也渴望得到別人的尊重,在求而不得時,變態也就可以想像了!一旦掌握了權柄,其畸形的殘虐報復心態,對他人而言是非常可怕的!被迫害的奴隸一旦有機會作了主人,有時比原來的主人還要殘忍刻毒百倍千倍。

    「賢弟,前面便是京師了,你看是不是很有龍蟠虎踞的氣勢?

    關山險峻,川澤流通,滄海環其東,太行擁其右,漳、衛襟帶於南,居庸鎖鑰於北。據天下之脊,控華夏之防,幽燕形勝,實甲天下,巨勢強形,可稱天府!京師據此上游之勢,以臨馭**,實有提衣挈裘之勢!」

    雷瑾安坐雕鞍,遠眺京城,頷首點頭道:「陳兄之言,甚是精當!幾句話就道盡了京師形勝。」

    雷瑾還是第一次到這帝國中樞,以前因為種種原因,屢次錯過了到帝京的機會,連當年敕封男爵,都未曾入京,而是在南京接受的朝廷封爵!

    當然,雷瑾對帝國京師也說不上陌生,書籍的記載,他人的描述,都讓他對京師有一定的認識。

    這帝國京師所在之地,在上古顓頊時代稱為幽陵,唐堯時稱幽都,虞舜時稱幽州。

    周初武王伐紂以後,分封黃帝的後裔(或者是堯帝的後裔)於薊,又封召公於燕,所以此地也稱燕郡或薊州。

    戰國時周諸侯燕國以薊為其都城,到秦始皇帝統一華夏中國,劃分天下三十六郡,這兒便是漁陽、上谷了。

    三國時候則稱涿州。唐則屬范陽郡,三鎮節度使安祿山叛唐,曾經在此稱燕帝,以薊為燕京。

    而與故宋帝國對峙的遼國則稱此地為南京,以後還曾改南京為析津府,繼遼而起的金國則稱此地為中都。

    到蒙元帝國,起初稱為燕京,後改稱中都,擴建新城後叫做大都。

    如此形勢雄壯的京師,大好的江山,不知最終會落入誰家之手?

    轉著這樣悖逆的念頭,雷瑾雜在趾高氣揚的皇家密探們中間,進入了天子腳下的京師九城。

    皇城西苑。

    太液池畔。

    皇帝煉丹求長生的丹房就在此處,其實就是將武宗時的豹房新宅加以改建而成,原本是皇族豢養虎豹等猛獸以供玩樂的地方,乃是數百年前蒙元帝國遺風,另有虎房、象房、鷹房、羊房、鹿房、天鵝房等處,還有太素殿、船塢、廂房等。

    縱情聲色的武宗耗銀二十四萬兩構建的豹房新宅並非養豹之所,其中密室極多,勾連櫛列,猶如迷宮,設置著無數的幃帳、暗門、暖閣、繡榻、莆團等,並且還建有校場、佛寺等。

    豹房曾經是帝國武宗時期最為神秘,也最為朝野人士非議的所在。

    朝野人士傳說在豹房內部有很多華麗豪奢的房間,每間房裡都有裸臥的美人。

    房門外則有對武宗皇帝忠心耿耿的豹房武士,腰懸「隨駕養豹軍官勇士」關防牙牌,警惕的侍立護衛。

    當武宗皇帝帶著隨從、近侍、胡僧,在美女、歌僮等人簇擁下,進入豹房時,豹房就成為了秘合狂歡的處所,酗酒縱飲,通霄達旦。

    人們甚至私下傳說,武宗皇帝有一次在豹房,見到一個美人脖子上圍了條豹尾,身影映照在大扇紙窗上,像極了直立的豹子,就讓所有的美人褪除衣裙,在粉頸上掛貂尾、獺尾、狐尾、豹尾等等,腰上系虎皮,模仿獸類爬行,互相追逐、嬉戲,甚至在興起之時象動物一樣交配。

    這些傳說,到底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沒人能說得清,而且豹房在武宗之後,便空置了很多很多年。

    當今皇帝從先皇帝手中接過帝國權柄,最初幾年頗能奮發,勵精圖治,勤於政事,令得天下儒臣都歡欣鼓舞,道是帝國中興有望矣。

    不曾想好景不長,皇帝近年倦勤日甚,經常沉迷長生丹道,面對大臣們涕泗交流,喋喋不休的勸諫,不勝厭煩,於是便命將那閒置多年的豹房重新翻修一新,作為皇帝煉丹求道的丹房秘室,許多朝政和重要奏折也挪到丹房批答處置,卻不許大臣們到丹房打擾。這裡便在成為皇帝煉丹之所的同時,也成為了帝國國政軍機的主要中樞,皇城大內的宮殿,皇帝反而越來越少移駕而往了。

    一身蟒繡錦衣的陳准,在侍衛的帶領下,穿過繁複、曲折、幽深的廳堂軒室,來到一處幽靜的丹室。

    室中簾幕低垂,燃點著安神檀香,清逸的香氣,令人雜念煩緒不知不覺間消散無蹤。

    陳准恭謹地侍立著,等候著皇帝的傳召接進。

    半響,才聽見皇帝威嚴的聲音:「傳陳准!」

    便見宮娥出來打起了簾子,陳准連忙彎腰,快步走進內間丹室,尖尖的嗓音如吟似唱一般道:

    「奴婢陳准見駕!」

    說話間便跪了下去,行一拜三叩頭的常朝禮(如果常在皇帝左右侍候,是用不著這樣多禮節的)。

    「起來吧!」

    「是!」

    陳准應諾起身,仍然恭謹地躬身,聽候皇帝訓示。

    「唔,雷家老三現在怎麼樣了?」

    「啟稟皇爺,奴婢遵照皇上口諭,一路好生照看,雷爵爺已經安全拘提到京,現在安置在錦衣府秘宅已有數日。因為未得皇上旨意,奴婢也不敢擅自作主讓他外出。」

    「據你看來,這雷家老三可有心存不軌,意圖謀叛之處?」

    「皇上,奴婢愚鈍,這次前往武威辦事,並未發現雷爵爺意圖謀叛的異象。奴婢斗膽,願將此次所見所聞,一一稟報,皇上英明,必能裁斷!」

    「嗯,說!」

    陳准便將此行見聞,擇要稟報。

    除了雷瑾這一路上與陳准議論兵陣攻防、國家形勢、琴棋書畫、風花雪月的言論一一上聞之外,諸如雷瑾在古浪驛干的『好事兒』也說將出來,惹得皇帝搖頭笑罵道:「身陷囹圄,猶自色膽包天!不過,聽其言行,並無悖逆之處,又精熟兵法,是真的通曉軍事的人才,朕當妥善任用!罷了,先留他在京師吧,日久才能見人心,再看看。壽朋公的顧慮也不能說沒有道理!德懋公的大公子、二公子皆是人中豪傑,想不到連這個素稱浪蕩不羈的三公子也不容小視,勇悍無懼,亦是雷家之虎啊!不過嘛,既然他貪財好色又好華服美食,尚不足為慮也——」

    皇帝沉吟片刻,又問道:

    「雷家老三的武技如何?」

    陳准連忙稟報:「雷爵爺的武技,以之衝鋒陷陣足以勝任,但憑之與刀客豪俠、奇才異士、神力勇士生死相搏則力有不逮!奴婢遵照皇爺口諭,這幾日請他在錦衣府進賢館做了第三關的關主,鬆動鬆動筋骨……」

    錦衣府的進賢館是錦衣府招攬帝國各處大盜、亡命、刀客、劍士等奇才異士、神力勇士的地方,只有過了第三關的人,才有可能在錦衣府擔任高級的檔頭、番子。

    「結果如何?」皇帝問道,皇帝在內心裡很是仰慕皇朝太祖和太宗的赫赫武功,對這些比武較技的事情比較感興趣。

    「雷爵爺出手凶狠,一舉擊斃闖關者七人,擊傷致殘不治者十二人,只有兩人闖過爵爺把守的第三關,但最終仍堪任用者只得一人。」

    「這是何故?」

    「雷爵爺的武技,出手過於剛猛,強於攻,而拙於守,凶毒凌厲,有我無敵,武技遜色於爵爺者往往有死無生,但若是碰上那等武技遠在爵爺之上的武者,一對一,或者一對幾的搏殺較技,爵爺缺乏餘力應變,就可能動輒有敗亡之虞。如果在戰場上,因為講究的是協同配合,問題都還不大。此次闖關成功的兩人,其中一個過關勉強,傷勢較重,傷好以後也難以任用了。」

    「哦!」

    皇帝對這種武技上的道理,多少也知道一點,道:「就是說雷家老三做個領兵打仗的將官還行咯。」

    「皇上英明!」陳准連忙道。

    皇帝想了想,道:「過兩日,朕再見他。他的要求盡量滿足,免得朕將來不好向德懋公說話。」

    陳准連忙應承道:

    「奴婢明白。奴婢讓人給雷爵爺找了幾個花娘粉頭日夜陪伴侍侯著呢!還望皇爺不要怪奴婢自作主張!」

    哈哈大笑,皇帝也樂了,道:「朕不罪你就是!朕本來就是讓你好生看顧他,難得你體會朕意,也就罷了。嗯——

    你讓人給雷家老三找的是哪家的花娘粉頭兒?蒔花館?松竹館?還是金鳳樓?」

    原來錦衣府、鷹揚衛的密探不但偵伺京師官員的一舉一動,還每每將京師市井中張家長,李家短,王家娶媳婦,劉家死兒子的事情,事無鉅細,一一具報,皇帝對大內禁宮之外的京師動靜多有瞭解。

    譬如這京師青樓妓館聚集之地,如西院勾欄、粉子胡同、東城本司胡同(教坊司所在)、演樂胡同、勾欄胡同、宋姑娘胡同、燈市口等處都是青樓叢聚之地,而人稱八大埠的陝西巷、百順胡同、石頭胡同、韓家潭、王寡婦斜街、萬佛寺灣、胭脂胡同、朱茅胡同、朱家胡同、燕家胡同、柏興胡同、留守衛、小李紗帽胡同、火神廟、青風巷等也是官僚士子、巨商富賈們趨之若騖之處,官府要對這些妓館青樓抽取可觀的脂粉錢,而皇家密探則混跡其中,偵伺有哪些官員,哪些富商,哪些士紳,去了哪家妓館,吃了哪個粉頭的花酒,閒談了什麼內容,何時來,何時走,全部都要上報。

    比如百順胡同的蒔花館便是京師最大的妓館,金鳳樓則是韓家潭有名的青樓之一,皇帝從密探們的上報折子中看得多了,如何不知道哪個妓館有名?這才順口問起。

    陳准忙恭謹的回稟,有哪家妓館的頭牌花娘,哪家青樓的紅牌粉頭,哪一個是花魁娘子,哪一個是清倌人,一點笑容不露,非常嚴肅的一一回稟,如果讓某位道貌岸然的儒學宗師知道了當今聖上竟然詢問的是這種有傷風化的問題,不知道作何感想,怕是又要涕泗交流,痛不欲生了。

    「哈哈,很好!你不妨再找幾個新鮮的,知情識趣的,不要老是以那幾付老面孔去對付嘛!再是國色天香的美人,朝夕對面,也會也厭倦的時候。莫要讓人笑我帝國京師竟然沒有絕色美妓!」

    「是,奴婢這就去辦!」

    「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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