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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棋子 第六章 歸去來 文 / 金龍魚

    第六章歸去來

    翻越哈密北山,進入哈密境內之後,雷門騎隊被蒙古韃靼精騎攔截的危險就已經大大降低了,有鑒於此,雷瑾決定只率領本部的護衛親軍數百騎從嘉峪關入塞,返回武威黃羊河農莊。

    至於從黑鷹軍團、黑蛇軍團抽調出來的四個部曲,雷瑾命令他們暫時不用返回青海柴達木歸還建制,而是從原來的軍團編制內剝離出來,另有安排任用。

    雷瑾調遣和運用了伯顏察兒在西域諸國建立的各種秘密關係,讓這四個部曲以一個遭受了白災嚴重侵害的蒙古小部族的名義,向哈密王尋求「庇護」,以向哈密王交納貢賦為條件,歸附到哈密王的旗下,從而得以暫時留在哈密境內安身立命,休養生息,待機而動。

    同時,雷瑾也把絕大部分男女俘虜,以及馬駝牛羊等牲畜、財物,這些由整個騎隊一路轉戰抄掠裹挾而來的戰利品,一併都轉交由雷天星、雷火仝、張詠、蕭寒四位千騎都統分別管轄支配。

    雷瑾還同意在達到主力軍團戰士標準的情況下,這四位千騎都統可以將俘虜中精壯勇武的男子編入自己的部曲,這實際上已經等於雷瑾默許他們建立自己的新軍團,將來地位可以和其它各大軍團平起平坐,不會再歸入黑鷹軍團、黑蛇軍團的建制了!

    只帶數百騎本部護衛親軍入塞,雷瑾完全是出於迷惑朝廷的考慮,如果帶著幾千騎殺氣騰騰的剽悍騎士,加上一萬餘人的蒙人俘虜,還有大批牛羊牲畜財物,大舉凱旋入塞,雖然風光是絕對風光了,風頭強勁一時無兩,但也就暴露了雷門騎隊「過於強悍」的戰鬥力,孤軍轉戰塞外,居然還有如此「輝煌」的戰績,這不引爆各方面強烈的猜忌和防犯之心才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古有明訓,不可不防!

    在哈密附近暫時停留數日,把一切安排妥當,雷瑾這才率領護衛親軍離開哈密,向星星峽進發,同行者除外少量俘虜外,還有妖宗的『妖魅仙子』蘇倫高娃和『白銀騎士』薛斐隨行!

    星星峽並非一條峽谷,而是一個隘口或者說是一個山口,它可以算是西域天山的起點,從河西走廊通往西域的絲綢之路,分北、中、南三道,星星峽就是絲路北道的必經之處,其一側是山,一側是河,素有咽喉重鎮之稱。

    只有向東,過了星星峽,才算是真正進入皇朝的地界,這哈密王的轄地雖然名義上藩屬於帝國,而且皇朝名義上也在哈密設置了戍所,駐軍於斯(駐軍其實都是當地,哈密王治下的人),還把中央皇朝的王爵、都督官銜等封予哈密王,又欽賜若干朝廷印信,但實際上哈密還是和異國沒什麼不同,皇朝的權威伸展到這裡已經是強弩之末,朝廷的政令在這裡,如果沒有哈密王首肯,幾乎是完全行不通的。

    出哈密,一路之上,四五百里內幾乎沒有人煙,沿路所見,戈壁無垠,似乎沒有盡頭。

    從哈密到敦煌地界,其間數百里地都是荒涼而幾無人煙的戈壁灘,故唐帝國時期稱之為莫賀延磧,以及唐帝國的邊塞詩人們頻頻在邊塞詩裡提到的,所謂磧西、磧東,指的都是這一帶的戈壁荒漠。

    雖然雷瑾在詩詞中經常讀到陽關、玉門關,也頗想去領略一番王昌齡的黃沙,王之渙的孤城,那秦時的明月,那漢時的雄關,到底是何種況味。

    不過,陽關道也好,玉門道也罷,那都是走絲路南道、中道往西域去的商旅行客,從敦煌府城西行必經的關口要道;

    如果是從北道入嘉峪關,則完全不經過陽關和玉門關。

    要想發思古之幽情,瞻仰一番陽關、玉門關的風采,那除非是繞道,否則是不成的。

    但既然是不順路,自然也就沒有專程繞路而行的道理,雷瑾也只好帶著一點點遺憾,快馬加鞭,逕往星星峽而行。

    在一片荒蕪空曠的天地中,朗朗天際,無垠曠野,星星峽孤零零的佇立在寒風中。

    呼嘯著的風在天際迴旋,星星峽隘口也彷彿暗藏有千餘年來不曾消散的咄咄殺氣。

    在星星峽附近驛所休息打尖,歇宿一夜,翌日一早雷瑾便率隊開拔,離開星星峽。

    旌旗獵獵,西風漫卷。

    雷瑾率領的護衛親軍正向東行進間,前行探路的斥候飛馬回報——敦煌行營的一萬騎兵列陣於疏勒河畔,迎候入塞的英勇將士!

    敢以五千之眾與韃靼數十萬精騎周旋月餘,轉戰數千里,力擋百萬師,猶能將數百騎生還入塞,在人們的心目中,庶幾與英雄無異矣!

    也難怪連傲氣沖天的敦煌行營,也要拿出軍旅中最為隆重的迎候規格,來迎接他們這幾百號轉戰歸國的將士,這是軍人對軍人的敬意啊!

    小步輕馳前進的『雷門騎隊』,已經在雷瑾的授意下,特地打出猶自帶著箭創污痕的雷字大纛和破爛褪色的火紅戰旗,每個人都換上那些零落污損滿是血痕刀創的衣袍甲冑,至於刀弓武器倒不必特別準備了,崩口卷刃的刀,遍佈創痕的槍或者矛戟,還有那些不大成樣子的大弓都在在說明了戰況的極端慘烈,加上每人身上的新傷舊創,還有誰能懷疑雷門騎隊浴血轉戰的忠勇和功績?

    終於回來了!

    直到真正看到皇朝的軍隊,雷門騎隊從上到下,每一個人才真正有了「回來了」的感覺!

    疏勒河畔,矛戟如林,刀盾如潮,戰旗烈烈,萬馬雄壯,靜靜列陣的敦煌行營騎兵,行伍陣勢非常嚴整,沒有一個人喧嘩,沒有一個人吵鬧,一切都是那麼沉靜有序,然而軍威喧赫如烈火升騰。

    騎士們都在對襟騎裝的外面,披掛著棕紅色的皇朝制式盔甲,外面罩一件火紅的半臂戰袍,還披著一式的羊毛氈斗篷。

    靜默的行伍陣列,高踞馬背上騎兵們沉靜而熱切的目光,萬騎軍陣之中,騎士們頭盔上火紅色的盔櫻,肩披的斗篷不時被風吹動飄揚,如同烈火熊熊,獵獵有聲的紅色戰旗,興奮地嗚嗚拍打著寒風,時時發出低沉的咆哮!

    雷瑾遠遠的就望見了高高樹立的郭字大纛,那是敦煌行營提督將軍一等伯爵郭若弼的中軍大纛,這敦煌行營論編製員額,和西寧行營是完全一樣,都是領五廂之眾共六萬餘人,但實有的兵丁員額僅三萬出頭,比西寧行營還要少很多,真正有戰鬥力的騎兵絕對不超過兩萬人。不過現任的行營提督一等伯爵郭若弼也是一員有名的勇武悍將,征戰沙場幾十年,無論是參與平息流寇之亂,還是抗擊土魯番、以及蒙古瓦剌人、韃靼人的入寇侵擾,曾先後立過不少戰功。曾有在野的清流儒生私下議論說:設若無郭將軍,漢人恐怕連敦煌也無法保有,更不要說讓哈密藩屬臣服了,也許只能完全龜縮在嘉峪關之內了!

    雖然以前素未謀面,這郭若弼的底細,雷瑾倒是略知一二,此人其實是外戚世家出身,其祖上在太宗時曾經有女嫁入皇家,封為貴妃,郭家因而也得以恩封顯爵,到如今郭氏本家也是一方豪族,勢力不小。只是郭若弼本人既是旁支又是庶出(姬妾所生),並沒有得到郭氏長房本家多少支持,幾十年熬下來,到今時今日的地位,主要還是憑借自身的努力,與其外戚身份關係不大,另外據雷瑾所知,郭若弼其實有當今四大家族之一風氏家族的暗中支持,所以雷瑾並沒有很積極地去爭取他。

    也許是郭若弼憑借自己的努力才陞遷到如今地位,所以向來尊重有真本事的人,雷門騎隊能夠讓郭若弼這樣的沙場老將,拉出敦煌行營近半的精銳驍騎列陣迎候,也適足以驕傲了!

    憑借從實戰中磨練出來的銳利眼光,雷瑾看出,郭若弼所率領的勁銳騎兵,確實有稱為精銳的資格,由不得在心裡暗讚一聲:帶兵有方,名不虛傳!

    瑣碎的細節也不必多說,在轟鳴的鼓角聲中,一切都照足軍中禮儀,雷瑾領受了足足比自己大上一世有多(古人謂一世三十年也)的沙場老將郭若弼提督的隆重禮遇和道賀。

    雷瑾領受這樣的隆重禮遇,其實多少有點不自在,畢竟依郭若弼的年紀,已過知天命之年,是與雷瑾的叔伯們相當的前輩,承受前輩的隆禮厚遇,作為後生晚輩的他,感覺不自在也在所難免。

    幸好郭若弼不是一個喜歡多話的人,他率領行營騎兵,以非常隆重的軍中禮儀迎候入塞的雷門騎隊,也並非奉命行事,而純粹是惺惺相惜的自發行為,完全是出於一個軍人對軍旅生涯的理解和尊重,為國而戰的勇士就應該得到崇高榮譽,得到人們應有的尊重!

    雷瑾拱手與郭若弼提督道別,率隊登程,敦煌行營的騎兵還遙遙跟隨在後,又相送一程,直到雷瑾率領的護衛親軍,越過了疏勒河,才緩緩向敦煌方向而去。

    大張旗鼓的打著『雷門騎隊』的名義,雷瑾率領護衛親軍向著嘉峪關前進!

    經過了郭若弼率軍相迎這一插曲的激勵,受到榮譽鼓舞的護衛親軍騎士個個精神煥發,加上一路上不時遇到邊軍巡邏的游騎,無不以最高禮節向東歸勇士們致敬,真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大家快馬加鞭,一行人很快就趕到嘉峪關。

    自然,他們一行人在嘉峪關也受到守將非常隆重的接待,不必細表。

    自嘉峪關向東,每隔四五十里必有大的驛站,雷門騎隊歇腳打尖或休息歇宿,每日按站計程而行,經肅州戍(酒泉府)、臨水驛、河清驛、鹽池驛、鎮夷所、深溝驛、黑泉驛、高台所、撫夷驛、沙河驛、西城驛、甘州鎮(張掖府)、古城驛、東樂驛、山丹戍、新河驛、石峽口驛、水泉兒驛、水磨川、永昌戍、真景驛、沙河驛、懷安驛,不須幾日就抵達了涼州戍(武威府),黃羊河農莊也不過就是快馬加鞭趕一程的距離了。

    這一路上,從未履足過中土的『妖魅仙子』蘇倫一直在冷眼旁觀,只覺這號稱中國的中土帝國雖然確實如師門秘諜所言,國勢已漸趨腐朽衰敗,雖欲自守疆土亦每有力不從心之感,但這偌大一個帝國,地何其廣,人何其眾,英雄豪傑、猛將強兵仍然不乏其人,且不說雷瑾所部的剽悍、敦煌行營騎兵的勁銳,單是這一路上,那些戍守邊牆的邊軍也仍然具有相當的戰鬥力,若能統一組織,合力對敵,又擇良將統御之,未始不能抗衡邊境強敵,力保江山穩固。

    可惜數十萬強兵勁卒因為種種原因,只能分散佈防,依賴堅固城堡抗敵,毫無進取攻伐的精神,徒然消耗國家糧秣,而於國家無甚進益,難怪會屢屢被人口少得多的北方強敵壓制啊!

    即便如此,任何人要想一舉征服和統治這潛力雄厚的偌大帝國,仍然是非常非常困難的!

    這蘇倫本就是西域異國之人,耳聞目睹的國家,譬如象蒙古人統治下的汗國,像剛具雛形的沙皇哦國,像波斯、大食故地互相攻伐不休的諸多國家,無不崇尚進攻,大國小國強國弱國無不如此,所以對擁有如此雄厚實力的中土帝國,居然十分的崇尚防禦,而很少主動進攻敵人,是非常的不理解。

    在蘇倫的心目中,這是個奇怪而富庶的國家,在腐朽衰敗的時候還擁有如此眾多的精兵強將、英雄豪傑,甚至連妖宗世代傳承的那些讓人匪夷所思的奇功絕藝,大部分都淵源和來自於這個奇怪的國度,想想就覺得真是不可思議!

    不但國家奇怪,連人也奇怪,比如雷瑾就是其中之一!

    這一路上,蘇倫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雷瑾的舉動。

    但是越觀察越覺得這個人奇怪和高深莫測,他雖然非常非常的年輕,但是他的很多舉動卻讓人難以看透。

    蘇倫頗為自信的奼女內媚之術,曾經在西域各地無往不勝,訖今為止還沒有什麼人能抵擋住她那魅惑無比的媚眼勾魂,西域不計其數的豪傑勇武之士,往往會在剎那間的神魂顛倒之後一命嗚呼,濺血栽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急急投往森羅殿,趕去做閻羅王的風流女婿,『妖魅仙子』在西域可是讓人聞風喪膽,談名色變的一號危險人物呢!

    但雷瑾面對她的妖媚靈秀,卻可以完全無視於她的存在,令她氣餒的同時,也激起了她強烈的好勝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她看來,雷瑾現在還太年輕了,大概滿腦子裝的都是金戈鐵馬的熱血豪情,總是幻想著氣吞萬里如虎的戰爭殺伐,追求權力的勃勃野心遠遠超過了追求美色的熊熊**,所以才會對她的妖嬈嫵媚視若不見,置若罔聞!

    **之心不夠熾烈,還需要多方啟蒙呢!

    男人的事業不僅僅是表現在馬背上和飯桌上,也表現在女人的肚皮上呢!沒有**之心的男人,那還叫男人?

    哼哼,看本姑娘怎麼整治玩弄你!

    一定要讓你不可自拔地喜歡我,愛上我,然後——哼哼,姑娘我再徹底拋棄你,若不讓你嘗嘗心痛腸斷的滋味,怎能消去我心頭怒火?竟敢當我不存在?

    蘇倫暗自恨恨的想到。

    如果有人知道這來自異域的絕色妖嬈,此時竟然是如此的腹誹和評價雷瑾,大概都會面面相覷,目瞪口呆吧?

    在中原也算是浪蕩名聲天下傳的雷瑾,這有名的雷家風流浪蕩子,這要把青樓生意做大的雷家三少爺,居然還需要**的啟蒙?恐怕人人要大喊一聲——我的天啊!

    雷瑾自然不知道,這個妖嬈嫵媚的異域美女,心裡竟然是這等想法。

    他現在一點也不關心這位相知不深的妖嬈美女心裡是何想法,幾乎完全忽視了她的存在,雖然他曾經發誓要馴服這個異域的混血美女,但雷瑾把蘇倫強行要過來,真正在意的還是她背後那個神秘的妖宗,在意的是妖宗在西域的勢力,而不是因為她是絕色妖嬈的美女,當然她魅惑驚人的美色也是因素之一,但肯定不是主要原因。

    現在雷瑾只想快點回到黃羊河農莊去,那裡是他一直以來小心經營的老巢,是放飛他所有野心和夢想的據點,那裡還有把命運和他拴在一起的極親近之人,如綠痕、阿蠻、紫綃等人。

    雷瑾目前最關心的事情,是現在的整個天下大局到底發展到什麼樣的微妙情形,河西幕府原先擬訂的所有計劃,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執行到了什麼程度,所以捨此而外的其它的事情都暫時不能吸引他的注意!

    當那熟悉的堡寨,映入眼簾,雷瑾和所有的護衛一樣,心情突然激動起來,心兒怦怦直跳,再也壓制不住了!

    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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