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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蟄伏(下) 第四章 雪後賑災 文 / 金龍魚

    第四章雪後賑災

    彤雲密佈,寒風呼嘯,大雪紛飛,今年的雪是一茬接一茬,下個不停,前一場大雪剛下過沒多少天,緊跟著又是一場暴風雪,好像天老爺下了狠心,不凍死幾個人決不甘休似的。

    正是滴水成冰的隆冬時節,已經是臘月裡,年關將近。

    原本已經被沿途驛站組織人夫清掃乾淨的帝國驛道,又已經是積雪盈尺,深可沒膝,真是惡劣得無以復加的鬼天氣,也不知這場暴風雪何時方歇,何時天才能放晴。

    冰天雪地,大雪塞途,行人絕跡,但就在固原通往寧夏鎮的帝國驛道上,四條身影,正牽著坐騎,冒著大雪,向前緊趕。驛道上積雪太深,馬匹已經無法自如奔馳,還不如步行來得爽利,坐騎馬匹也都包上了防寒保暖的裹腿、裹肚、和氈毯,顯見得都是愛惜馬匹的人。

    這四個人,踏雪而行,腳下仍然非常利落,若非馬匹拖累,也許他們的行動會更快捷吧!

    身上穿的都是羊皮襖,棉布夾褲之外還套著邊外民族常用的套褲,不過卻是以少見的狼皮製成,足蹬澀牛皮面的氈靴,頭上戴的狗皮風帽掩耳,外罩的羊毛氈大斗篷一裹,全身包得嚴嚴實實,看不見頭面,只露出精光四射的眼睛,大概是已經趕了不少路,四個人身上,還有牽行的坐騎鞍韉上都掛了一層白花花的雪片片,嘴裡呵出的白色霧氣被風一吹就散。

    要說這四個人的打扮除了狼皮套褲比較值錢一點,其餘的都是平頭百姓的裝扮,但他們牽著的馬匹雄健高大,鞍韉做工精細,卻又暴露了他們身份的不一般,明眼人只要打眼一瞧,就看得出這裡面的不協調。

    因為西北道上只有官方驛站供役的馬匹、軍方使用的軍馬以及一些權貴勢要、富商大賈、大型車馬行才有可能擁有上佳的好馬,無權無勢沒有什麼背景的平頭百姓,就是有一匹兩匹好馬也遲早會被官府徵用,怎麼可能在大雪天,暴風雪肆虐的日子首途上路?

    深一腳,淺一腳,這四個人牽著馬奮力前行,希望早點趕到驛站,最近的驛站也在五里之外,不趕怎行?

    寒風席捲,雪花片片,就在剎那間,在四人四騎的周圍雪地裡,無聲無息地突然冒出二十多人,人影閃動間,徹底封死四個人的進退之路。

    一式的灰白色勁裝,白羔皮大襖,白色翻皮風帽,白駱駝氈斗篷,刀鞘也套著白綢布套,這些人打扮完全一樣,在雪地出沒,這渾身與白雪同色的衣飾,非常利於藏匿身形,埋在雪地裡,就是走到眼前也未必能發現他們。

    雪深及膝,舉步維艱,這些人居然步伐靈活,氣勢懾人,完全在剎那間把四個人四匹馬包圍在當中,列陣待命,沉穩、陰森、剽悍、詭異的氣勢比暴風雪更加凌厲可怕!

    僅僅沉默了剎那,隨著一聲厲喝:

    「殺!」

    雙方刀劍齊出,凶狠絕倫的拚殺作了一處,殺氣若驚濤裂岸!

    兔起鶻落,人影交錯,血光四濺,不及思索的瞬間,從白衣人的包圍圈中,只有一條人影鬼魅般騰空升起,凌空倒翻一個觔斗破圍而出,腳尖在雪地上微微一蹭,身形如大鳥般拔地而起,意欲落荒而逃,雪地上濺落血花朵朵,受傷顯然不輕。

    無如這些白衣人並沒有打算放過他,數把飛刀如雪片翻飛般閃電追至,如影隨形貫入其後心。

    無力的從空中栽倒下來,一個踉蹌,已滾倒在雪地裡不動了。

    一邊倒的冷酷殺戮,在幾個照面內就結束了,這四個冒雪趕路的人死得稀里糊塗,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死。

    一個白衣人上前輕輕用刀撩開其中一人的斗篷,刀尖微微一挑,一面黃色的象牙腰牌飛起,落到了白衣人寬大的掌心中,這是一面巴掌大的八角橢圓形牙牌,其上端浮雕雲紋花飾,鑽有用以穿系的圓孔。牌正面上方橫排淺刻楷書「東司房」三字,左方豎排淺刻楷書「鷹揚左衛捌拾捌號」幾個字,中部豎刻篆書「關防」二字。

    翻轉牙牌,其反面中部淺刻二行楷書「緝事旗尉懸帶此牌,不許借失違者治罪」,其左側脊部淺刻的一行楷書則標示著牙牌刻造年份。

    皇朝官吏所佩腰牌皆有嚴格的規定,不同等級,不同身份,有不同質地、形制,不得僭越。這一面牙牌把佩帶者的身份說得一清二楚,「東司房」即是鷹揚左衛中的公事房,「旗尉」即指鷹揚左衛的下級官吏。

    「好了!身份已經確認。現在把所有能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搜揀出來,屍體也一併帶走。」

    其中一個白衣人下令道,眾白衣人默默無語,遵命而行。

    片刻之後,神秘人馬全部消失在漫漫風雪中,所有的痕跡都在很短的時間內被積雪掩蓋,再也看不出剛剛才經歷過一場激烈的兇殺,有四個朝廷密探已經死於非命。

    這四個人其實俱是鷹揚左衛的密探,此番奉上命差遣去寧夏鎮例行公幹,真是命當該絕,不明不白被這些神秘白衣人狙殺死於途中,從此列入鷹揚左衛的失蹤人員名單。

    而在此前後的一段時間,同樣的殺戮場面在西北各地都有上演,駐西北的朝廷密探機構「兩衛一府一部」(鷹揚左衛、鷹揚右衛、錦衣府、刺史部)都有不少密探神秘失蹤或死亡。

    暴風雪終於在肆虐了八天之後停了。

    久雪初晴,紅妝素裹,老天爺也總算大發慈悲,吝嗇的把久違的陽光還予人間。

    雷瑾正欲往青海一行,此刻一個人無聊地坐在錦墩上俯視著堡中廣場中,許多下人和護衛們準備南下行裝的忙碌情景。

    要說青海草原尤其是青海日月山以西乃吐蕃藏人、青海蒙古部、撒拉畏兀爾(撒拉回)等西番蒙藏部族的遊牧之區,漢人、回人多在青海日月山東面農耕區生養蕃息,農耕區能養活的人遠比畜牧區多,這是不爭的事實,論起富庶繁華人煙如織來,青海東部農耕區自然也遠在西部畜牧區之上,像雷瑾這樣的世家子弟,以其功封一等男爵的尊貴厚爵,肯到邊荒苦寒的河西就已經是異數,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喜歡深入番區,還和喇嘛們交往密切則更加是異數中的異數,而這次到青海番區居然更說是去賑災,更是讓黃羊河農莊上下不解,經常偷偷的小聲議論。

    這一趟來回怕不要十幾二十天,總要將近年夜前夕才能返回武威和家人團聚了。

    番人、蒙人遭白災關咱們漢人什麼事呢?不過這三少爺對雷氏族人還有下人們都是蠻和氣,蠻不錯的,自從三少爺來了河西就搞出了不少的新花樣,比如和各支各系分帳;比如讓大家搞什麼暖室,什麼溫室,而且還說誰種誰收誰有;還有那什麼娘子軍;又比如要辦印書館、通譯同文館、弘文館;還請那麼多的和尚喇嘛道士,還有學士儒生到武威來**傳經,爭論辯駁;據說還要辦什麼學院;還有啊,聽說三少爺還要辦什麼夜未央,據說是青樓娼館咧,美女如雲哦。

    咱覺得這日子好像比以前過得舒暢不少,又新鮮又熱鬧,你覺得呢?

    咱?咱也這麼覺著,自打三少爺來後,下人們待遇什麼的也都提高了一截,大家幹活也都有勁了。三少爺說賑災就賑唄,反正咱們遵命行事,把自己手裡那點事兒辦漂亮就行了。農莊的很多下人如斯議論道。

    雷瑾這次提前在河西各地,特別是西寧附近搜羅了不少糧食草料,開始搜集的時候還有一些商賈成心要看他這少爺公子的笑話,結果這雪一茬接一茬下,尤其是這罕見的暴風雪一來,糧食草料的價格猛漲了一大截,讓所有的商賈都笑不出來了,這下商貨運輸的成本增加太多,許多小家小戶的商販都歇冬不幹了,準備待來春解凍之後再說。

    堡中堡外的廣場上無數馱馬、駱駝聚集,都在頻繁的裝載貨物,滿地都堆放著千百包已經綁紮好的貨物,人們都忙著整理馱架。

    貨物裝載,除外駱駝,主要是用騾馬,一部分作為備用,一部分馱載貨物,每頭牲口兩馱貨包,還有些牲口則馱載帳幕、馱隊日常食用的糧草等,每人每騎還要各帶兩隻羊皮水囊,雖然現在滿地冰雪,取水容易,但飲用水也還是要帶上一些的,在潔淨飲水中兌入一定的白酒,既防止結冰,又還可以加速血行,利於長時間在雪原跋涉。

    早在劉衛辰、蒙遜提出針對草原上有可能大爆發的白災和黑災提前作準備的設想後,整個河西幕府加上西寧行營就在秘密準備,調撥籌備糧草,利用西寧行營冬季演訓的機會,調遣官兵在青海草原番區設立了若乾糧草儲存點,以西寧行營的人手已經足夠應付賑災事宜,雷瑾去或者不去青海,都並不影響他們正在執行的計劃。

    因此這一次雷瑾親自帶隊前往,其主要目的不在賑災,而是另有其它用意。

    一則雷瑾要巡察在柴達木一帶荒漠草原上訓練的三個私家軍團的訓練成果;一則盡可能抽調出一些新人去經受賑災的實際鍛煉,在實際事務中培養實務人才,這是雷門世家一貫的做法;

    同時雷瑾也很想去會會蒙古青海部的首領顧始汗!

    在暫時的蟄伏期,經營部署一些閒棋閒子是絕對必要的,沒準什麼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這次劉衛辰、蒙遜都留守武威,綠痕、紫綃等一干丫頭則隨行南下,她們有幾個月沒見到阿蠻、雲雁和凝霜這幾個姐妹了,還怪想的。

    整個龐大的馱隊開始出發,隨著雷瑾一聲呼哨,天空厲嘯驟響,一道白色閃電帶著一簇飄動的火焰劃破蒼穹,一隻潔白晶瑩、比鷹略大的鳥兒如白色閃電般從天上翩然而下,落在雷瑾的前臂的臂套上。

    這是鶻,也稱鷂子、鷂鷹(註:即是今人所謂的游隼、獵隼者,屬於國家保護動物),這只渾身似雪,爪白如玉的鷹隼猛禽,其尾上縛了七彩雉翎,又裝了鷹哨,所以在天空疾飛時,其尾所縛的七彩花翎旋轉著就像一簇飄動的火焰,而鷹哨也隨之發出勁厲磣人的厲嘯。

    這鷹歪了歪頭,只輕輕一縱,已經儀態從容地立於雷瑾左肩肩架之上,睥視眾人,身上被陽光勾勒出銀色的輪廓,隱隱透出傲然之氣。

    這是海東青的極品——白玉爪,鷹品中最貴者也!獵戶若得這種最為稀少珍貴的白玉爪上貢,如犯死罪也可得免,且能一夜暴富。

    這頭海東白鶻是別人送予雷瑾,在江東時常攜之出獵的愛物,雷瑾從江東到河西,亦一併把它輾轉帶到了武威。

    其實遼東的海東青,也只是泛指經過馴養後,可以用來打獵的一類鷹隼猛禽,其中有十三黃、青眼睛、白玉爪等區分,並非純屬一種,別名異稱也數不勝數,花梨鷹、鴨鶻、鴨虎、黑背花梨鷂等等,各地叫法不同,只是因為遼東一帶所產是此類鷂鷹中最優良,最為人所鍾愛的一種,所以人們籠統的一概將最好的鷹隼都歸於海東青一族了。

    這白鶻與甘、涼一帶的青鶻雖然同屬於鷹隼一類猛禽,但不是同種,或許是近親則未可知矣。

    河西青鶻,也極為名貴,是歷代朝廷指定進獻的貢品,供王公貴族狩獵之用,大名鼎鼎。其實西去西域,北至草原,東至遼東以及中原都有出產,只是不同地方叫法各異而已,與鷹、雕、海東青等同屬猛禽,而鶻兇猛靈活,穿枝入伏,勝任愉快,又在其它猛禽之上。

    西北的農莊、牧區多有馴養此類鷂鷹,除了用以打獵之外,還以之對付鼠群,保護農田作物、牧場牧草,黃羊河農莊中就有專門的鷹房,養了數十頭鷂鷹。

    策馬架鷹,雷瑾等隨著龐大的駝馬馱隊徐徐南行,這雪後路途難行,不能趕路太急,所謂欲速則不達也,所以只以尋常速度趕路。

    取道祁連山山間的河谷,很快大隊人馬便進入番區,滿地的積雪比上次下大雪後更加深,更加厚了。

    進入青海番區,就要一程一程的僱請番民畜養的犛牛走腳,犛牛感覺靈敏,常年生活在雪原上,它們能避開雪原上危險的窪陷之地,選擇結實的平地走。而且此時暴風雪剛過,積雪太深,行走困難,也只有靠犛牛群先走過去,把雪踩踏平了,馱隊才能走得過去。犛牛群一般都是走一兩天的短程,所以要一程一程的僱請。

    看著前面開路的犛牛群忽而哞哞低叫著橫衝直撞,亂轟轟的;忽而又止住步伐,怎麼趕也不走,等你耐心差不多耗光了,又突然亂轟轟的往前衝,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大隊人馬跟在犛牛群後面一步步往前挨,目標自然是狄黑現在所立的野戰大營。

    當遠遠的號炮連響,號角轟鳴,西寧行營留守野戰大營的一個都指揮使率隊上來迎接,不過卻沒有看到火鳳軍團,一問才知道,阿蠻幾個人正帶著一幫子娘子軍風風火火到草原各處收攏散處的番蒙部族,忙著放糧賑災,以及用武力彈壓趁火打劫,四處搶掠的馬賊盜伙和藏蒙部族。

    狄黑也不在大營,正帶兵追擊那些搶掠者呢,這樣難得的實戰正好磨煉軍隊戰鬥力,狄黑哪裡肯放過,就是大營留守的這個都指揮使也是剛剛斬獲甚眾,自家腰包漲得鼓鼓的,若不是被狄黑強令回來輪換休息的,他還不肯罷手呢。

    能夠合法的將搶掠者的一切財物歸為己有,這些戍守邊疆的將官哪個不奮勇爭先?誰跟金子銀子有仇啊?

    雷瑾聽了如此緣由,也哈哈大笑,知道這統領一廂軍騎的都指揮使為什麼會這麼積極的來迎接自己了。無外乎想通過雷門的關係,將這些「合法」據為己有的牛羊財物換成真金白銀而已。

    賑災的行動,其實在十天以前就已經開始,河西幕府組織調運來的大量糧食、草料源源不斷輸送到草原上,換取了蒙番部族很多牲畜以及其它東西(金銀器、氈子、羊毛、酒、番刀、珊瑚、犀角、氆氌等一切值上幾個錢的東西),許多小的部族已經被安置在安全的避冬地點,這些部族的男女正被有效組織起來,把收羅到的許多牲畜宰殺,把皮、毛、肉、角、筋、膠、骨等進行分類處理加工,而部族原有的組織統治秩序已經因為這次暴風雪完全被打亂了,所有部族民都被打亂原有的部落族別,重新按類似於部曲制的「農牧領部」制進行分散安插,十戶一隊,百戶一曲,十曲組成一個「農牧領部」進行編戶,統一由幕府從原來的部族酋領中指定威望能力皆具的首領統領之。這是狄黑和西寧行營的幕僚策劃的主意,借此剝奪和削弱原來部族酋豪對部族民的直接控制,將這些部族牧民掌握到河西幕府手中,各領部的首領由幕府任免,避免這些部族離心叛離。

    這種「領部制」暫時主要實施於部族林立的吐蕃藏人部族中,以及少量撒拉畏兀爾人、鮮卑土人、蒙人、回回人的遊牧小部族(青海蒙古部則因為其部都統一在顧始汗旗下,勢力強大,這樣的「農牧領部」編戶制度如果驟然實施肯定不為其接受,所以並未在青海蒙古部實施,是一個不徹底的權宜之法。)

    就算是這樣,光是能夠將青海草原上各自為政,互不統屬的吐蕃藏人初步聚合成一個整體已經讓雷瑾非常滿意了,因為這些在青海草原生養蕃息的吐蕃藏人已經達到十幾萬戶,男女共八十多萬人,其中的男子壯丁總在十萬左右,這是一支強大剽悍的力量,如果能夠一直將青海草原的吐蕃藏人牢牢控制,就算是擁有數萬騎士,雄鷙大略的顧始汗,也必須在雷瑾面前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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