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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蟄伏(上) 第三章 隴右總督 文 / 金龍魚

    第三章隴右總督

    六盤山下的清水河谷,自古號稱「長安咽喉,西涼襟帶」,遠自先秦兩漢之時,就是北方遊牧部族南下襲擾關中的要道。

    皇朝肇始之初,即於賀蘭山下設寧夏鎮,以阻遏南下擄掠之胡騎;河西張掖設甘肅鎮,但若北來胡騎衝過甘肅鎮,企圖東入關中,清水河谷一帶,固原所扼亦是胡騎必經之路;延綏鎮固在關中之北,然而由河套南下的胡騎,四散擄掠亦不以延綏為限,常常掠平涼,入靈州、固原,長驅為寇,清水河谷的重要性不降反升。

    皇朝隴右總督府故爾開府於固原,扼此河谷咽喉,總制三邊。

    究其緣起,則皇朝因北邊氣候干寒,屯田所獲不足以供養戍邊守卒,遠途輸送糧草則不堪重負,遂撤退戍卒南遷軍鎮,輕率棄守大寧、東勝等諸戍所,將陰山、黃河天險屏障拱手讓與胡騎,險要一失,其後蒙古瓦剌部和韃靼部的酋豪得以相繼將蒙古勁騎入居河套,駐牧於斯,侵擾邊鄙已百有餘年,每每出河套則侵擾宣府、大同兩鎮以及居庸、倒馬、紫荊三關,京師震恐,威脅自不待言;若入河套則轉而侵擾延綏、寧夏、甘肅、固原諸軍鎮,關中平原因之騷動不安。

    邊事屢屢告急,形勢嚴重,而延綏、寧夏、甘肅三鎮即使有警,亦互不相援,無所統攝,此為兵家大忌,易為敵所乘,各個擊破,皇朝逼不得已之下,廷議決策遣朝廷王公重臣總督陝西、甘肅、延綏、寧夏軍務,遂有總督陝西三邊軍務之設,開府於固原,防秋則移駐花馬池。

    皇朝總督,起初或設或罷,並無定設,在軍、政、財務及人事諸方面,多受中央朝廷牽制,一切較大政務都須奏報皇帝,受旨方行,偶有越軌,立遭法辦,且多由皇室親王擔任,外臣難以染指。其後北方邊患益急,總督一職也漸漸委以諳熟軍務的勳爵外臣,綜治軍民,統轄文武,考核官吏,修飭封疆,權勢漸重,遂成常任,擁有轄區內重要事務的大部分管轄處置大權(直屬於皇帝的刺史部和行營,一為皇家秘諜,一為野戰兵團,雖也受總督府節制調遣,但總督並無最終處置權,刺史部和行營也保有相當大的行動自主性,三者間互相牽制),總督府也自然成為了常設官署,總督依例加「兵部尚書兼右都御史」銜,隴右總督一般還兼任甘肅巡撫。

    但自去年,前任總督因丁憂致仕離任,新任總督卻遲遲未見朝廷定案,候任人選一變再變,總督之位已空懸數月之久。固原一地原兼駐有陝西總兵鎮撫使、巡撫陝西地方贊理軍務、總督三邊軍務三大員,三大員各司所事,現在三員之中最重要的一位居中統攝的大員,其位懸空如斯之久,不由得使三邊之文武官員上下疑懼不安,顯然中央朝廷正經歷一場激烈的政爭,各方勢力爭持不下,才會導致隴右總督這一重要的封疆重臣難產。

    而固原鎮一帶,大部分為黃土丘陵,除西有黃河外,幾乎無險可守,而冬季黃河封凍則敵騎易來,冬防十分困難,這樣時候,總制三邊的封疆重臣不在其位,總督以下文武官員守禦無所依憑,又復歸各人自掃門前雪之舊觀,將帥皆避寇不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天空鉛雲密佈,陰沉而厚重。

    沃野大地,白雪覆蓋,一望遼闊,渺無人煙,白茫茫一片「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陰鬱蒼涼景象。

    強勁寒風捲地呼嘯,夾帶著細碎的雪砂,在曠野深處盡情肆意的遊蕩號叫。

    這個冬天分外寒冷,連茬大雪,已經數月未見陽光。

    入冬以來的連場大雪對於田里刨食的農民來說,自然是瑞雪兆豐年的好事情;也會給土老財們一個漫長而慵懶的貓冬兒季節;但是對於以畜牧為生的遊牧部民則是艱難困苦的季節;同樣的,對於戍守邊關的將帥士卒也是一個痛苦的季節,「朔風吹雪透刀瘢,飲馬長城窟更寒。半夜火來知有敵,一時齊保賀蘭山」,馬鳴風蕭蕭,在水寒風似刀的苦寒邊塞,日夜枕戈待旦可也不是什麼舒坦好受的事情。

    天邊露白,很多人還在夢鄉,一隊隊訓練有素的士兵便已經迅速開出固原,號角嗚嗚,戰馬嘶鳴,兵甲鏗鏘,旌旗飛揚,幸好固原原本就是一座巨大兵營,軍法森嚴,雖然大舉出動,倒也不致於出現雞飛狗跳的景象。

    新任總督大人即將到任,迎接總督車駕的騎隊已經遠出數百里外,這一切的軍馬兵卒調動都僅僅是因為新任總督一個人。

    這種騎隊遠迎的待遇與皇帝御駕親臨的儀式相比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了,實際上總督大人掌握的權力可以生殺予奪,便宜行事,就相當於其轄區內的土皇帝,除了有限的幾個手握權柄的文武大員,其他無不仰其鼻息矣!

    除外駐張掖的甘肅總兵鎮撫使和敦煌行營提督因路途遙遠尚在途中,未及趕到,其它如陝西總兵鎮撫使、巡撫陝西地方贊理軍務、西寧行營提督、隴右刺史部刺史卿、鄰近軍鎮鎮戍官等主要的文武官員,都已經候在了城門樓子裡。

    城門樓子裡燒著暖炕,暫時避避風寒,終歸是要比固原城外吹西北風要舒服,待總督大人車駕到時,諸文武官員出城迎候便是了,長官和士卒的待遇差別永遠是存在的!

    城外校閱場的積雪已經剷除乾淨,平整打掃之後,顯得非常寬闊整潔。

    列陣於此的步騎,排著整齊的戰陣,寒光閃閃的兵刃刀槍,紅黑相間的戰袍甲冑,高高飄揚的各色旗幟,宏闊雄渾,不動如山。

    號角聲響起,旗幟晃動,數萬步騎緩緩變幻著陣形,其徐如林。

    總算這些官長們還不是十分糊塗,知道在朔風雪地久站不動不但於保持士卒的士氣不利,也會凍僵馬匹,所以乾脆就在等候的時間裡演練一下陣形變換,讓士卒們動起來,俾以在總督大人蒞臨之時,以精神抖擻的狀態迎接之。

    鼓角轟鳴,劃破長空。

    當新任總督大人的車駕騎隊在遠處遙遙出現之時,鼓角戛然而止。

    然後當號角再度響起時,固原城門處,諸位官長各按品級,朝服冠帶整齊衣飾,從城中魚貫而出,兩邊散開,按品級位階高下分列前後。

    在恭立的文武官員兩側,左右兩列外罩紅袍的重甲騎士足足有兩千人,端坐在雄健無比的高頭大馬上,甲冑鮮明,鞍韉整齊,佩刀掛盾,高執紅纓長漆槍,銀亮的鋼槍尖刃,寒光閃爍,十分威武雄壯。

    重甲騎士的後面是嚴整的步騎軍陣,凜冽寒風下,頂盔貫甲的軍士無聲肅立,軍陣中無數飄揚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宛如沉靜的地火。

    總督大人的車隊緩緩而來,前往迎候其車駕的邊軍騎隊在前引導,排成方陣,緩馳而來,其勢如山傾岳倒,令人震撼。

    這些威武的重甲騎士披掛明光重鎧,外罩半臂戰袍,背後斜背著露出明晃晃標槍鋼尖的標槍囊,腰佩短刀、牛皮箭壺、角弓袋等,鞍側之前掛一面黑色生漆牛皮騎盾,繪著猛獸圖案,右手紅纓長漆槍豎指天空。

    他們手持的紅纓長漆槍粗大沉重,積竹為柄,整桿漆成黑色,精鋼打造的三稜槍刃上,血槽宛然在目,閃著猙獰的幽光,再襯以如同熊熊烈焰般鮮紅的槍纓,殺氣騰騰,宣示著無盡的威嚴煞厲。

    隨著領隊的騎營指揮一聲沉雄震耳的叱喝,前導的重甲騎士左右中分,一輛由四匹雄健棗騮拉動的大型油壁馬車穿過騎隊讓開的校場平疇,輕馳而來。

    這輛馬車帷幕低垂,外形簡樸,裝飾雖然無甚奇處,卻看得出整輛車出自巧匠精工細作,於平凡之中透著一股子凜然的氣勢,一股子清逸的風華,而車後則只有四騎跟隨!

    新任總督大人居然如此輕車簡從而來,而輕車簡從居然還有如此氣勢,到底是誰?

    如此不事聲張而來,想是要給大家來個冷不防,他是誰?

    各位文武大員都在心裡猜測著總督大人的身份。

    以往總督上任,尚未離京,諸守邊文武官員已從驛站急足快遞的朝廷邸報上,知道了頂頭上司的底細生平,這次新任總督悄然赴任,車駕到了涇川才通過朝廷驛站向固原鎮隴右總督府急足交遞朝廷公文,待車駕到了平涼驛站,一干巡撫、提督、總兵鎮撫使等才知道總督大人快到固原的消息,一時間整得這些方面大員雞飛狗跳,而西寧行營提督狄黑恰好帶著一幫親隨到固原公幹,聞訊也停留固原,迎候總督大人的到任。

    狄黑倒是迅速通過「雷影」秘諜和「雷霆秘諜」的秘密聯絡網,提前一點知道了新任總督大人的底細——

    喬行簡,字壽朋,當今皇帝為東宮太子時,曾為太子師傅,任職東宮太子詹事,素與太子相得,出入東宮不禁。後來,先出任兵部右侍郎,又擢右都御史,代掌都察院事。雲貴苗亂,先皇帝下詔,進其為兵部尚書兼右都御史,提督雲南、四川、貴州、湖廣軍討之,撫剿並重,遂平苗亂,論功晉封一等候,加太子太傅,文淵閣大學士,後以丁憂致仕,為母守孝。

    當今登極,復詔其為太子太師,教授課業,輔導東宮太子,位在諸太子侍講之上,可謂兩朝帝師矣,身份尊貴!

    其人忠義自許,才器敏達,遇事敢為,不與時俯仰,又素有智略,善權謀應變,當今皇帝依之為心腹。

    此次奉詔起用為隴右總督,實在是朝廷各方勢力爭持不下,皇帝突出奇兵,任命喬行簡這位與任何勢力都沒有關係,獨忠於皇室的一等候爵為隴右總督,讓所有勢力都無話可說。

    為了能夠親眼看看隴右總督轄下邊關真實的守禦實情,喬行簡決意搞個「突然襲擊」,特意請動皇帝秘而不宣,在其動身二十餘日後方才公佈朝廷詔命,因此他這個隴右總督反而趕在朝廷邸報之前到達治所,除了擁有飛鴿傳書系統的一些世家大族提前了一點點將消息傳到西北,西北當地的文武官員都不清楚這個隴右總督是誰。

    車駕緩緩停穩,帷幕掀開,一位朝服冠帶,披蟒腰玉的男子步下車來,手中恭謹地捧著一個長有二尺許,用明黃團龍緞所製錦匣,正是當朝一等候喬行簡。

    其人鬚髮俱黑,約五十許,鬚髮齊整,風神俊朗,年輕時當是風靡無數貴婦名媛的美男子,而歲月曆練出來的威嚴莊穆的氣質,更是令人難以作劉楨平視,自有另外一種懾人心魄的非凡氣勢。

    喬行簡這一露面,所有的文武官員都明白,這位侯爵大人諳熟軍務,可不是一個能隨便糊弄敷衍的昏庸之人,一時各有心思。那些平日謹慎處理軍務的官員心裡無賊,自然坦蕩蕩;而平日在軍務上不甚用心的官員,則不免忐忑不安,心下急思補救掩飾之策。

    喬行簡一雙深邃的銳目在眾人面前一掠而過,眾人微妙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微微一笑,當眾打開錦匣,將匣遞給身後從人收執,雙手捧出聖旨,望前喝道:「聖旨下,眾大臣跪聽宣詔。」

    雖然這與頒詔常例不合,倒也不算怎麼違禮,頓時,迎候的文武官員忽拉拉跪倒一大片,跪拜如儀,山呼萬歲。

    除了手捧聖旨的喬行簡兀自站立,反倒是列陣兩邊的邊軍步騎士卒因為甲冑在身,不能全禮,都肅立不動,唯有齊聲山呼萬歲,正是天子詔命不入軍營的體現!

    這就叫皇威浩蕩,喬行簡蓄意在數萬士卒的注視下,讓諸位高高在上的文武大員跪聽天子詔命,正是要顯示一番皇權的無上威嚴,以收先聲奪人之效,立威於軍陣之前。

    宣詔已畢,喬行簡重新與諸文武見禮。

    然後在眾人簇擁下,喬行簡登上馬車在重甲騎士前後護衛下,進駐固原隴右總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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