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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蟄伏(上) 第四章 雷厲風行 文 / 金龍魚

    第四章雷厲風行

    「固原鎮,原額官軍一十二萬六千九百一十九員名,現額九萬四百一十二員名。原額馬、騾、牛三萬二千二百五十匹頭只,現額三萬三千八百四十二匹頭只。」

    高坐於公堂之上,聽著固原鎮總兵鎮戍使兼都督僉事劉文(通常總兵鎮戍使簡稱為鎮將或者戍主,其副使簡稱鎮副或者戍副)匯報,喬行簡微微頷首,這與他預想的差不多,逃丁缺額司空見慣在所多有,即便是邊防重鎮也不例外,絕沒有足額滿編的例。這固原鎮是以依托堡寨、邊牆、亭燧、烽餱等堅固城防體系層層守禦,故而戍卒騎兵為少,步卒居多,而且九萬之眾,也必定還有些疲兵惰卒,看來還得整飭一番,重申軍令,才堪以一用。兵在精不在多,固原鎮若有精兵一支在手,其實萬餘人足矣!可惜朝廷必然是不許的。

    這個劉文倒是一員用心做事之人,對軍務心中有數,不是庸將也!

    喬行簡心中暗自忖道,遊目睥睨,堂上俱是西北重要的文武大員,現在一個個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他這個一等候爺的爵位,本身就是憑戰功實績搏來,著實對這些個邊軍的驕兵悍將有些威懾力,否則就算他是皇帝近臣,也未必能令諸人如斯之恭謹。

    不由得有些得意,喬行簡俊朗的臉上微微泛起一絲兒笑容。

    「自環縣、萌城、西響石溝至靖虜戍所之花兒岔,長六百三十六里,系固原鎮該管邊界。往任總督大人先後修理之牆塹日久已坍壞填塞,河套胡虜每每越過花馬池,分道深入,已不能起阻隔之效。

    下官於八月統領官兵八千四百餘員名,巡行響石溝等處,防禦套賊(註:指佔據河套北部的蒙古游騎)。挑挖響石溝至下馬房舊塹長三十里,使之俱深二丈,闊三丈五尺,於南面溝塹上築牆,連溝共高三丈;又修理下馬房西接平虜、鎮戎,經古城、海剌都、西安州等五堡坍塌邊牆一百二十五里,隨山就崖,鏟削陡峻,至九月初三日次第修完;又於干鹽池,名青沙峴處,鏟崖挑溝長四十里,深險壯固以絕河套胡虜西入臨、固之路。干鹽池以西柵塞崖塹二十九里,令靖虜守備都指揮趙昶修理完備。」

    ……

    好一會兒,這固原鎮將劉文方才將固原鎮所轄要緊防務事項一一匯報完畢,喬行簡心裡喜歡他勤於王事,自然是不吝美言,嘉勉有加,這才舒緩了諸文武大員間的凝重氣氛。

    喬行簡這隴右總督甫一進駐固原總督官署,便不辭勞苦,開始高坐公堂,一邊處理隴右總督府因總督一職虛懸數月而積壓下來的重要公事(必須總督親自加蓋官印批復的公文已經堆積如山),一邊聽取各文武大員的匯報,待得延綏、寧夏、甘肅、固原諸鎮鎮將或鎮副等相繼匯報完邊備戍守情況,已是午後,稍事飲食,又接著辦公,其雷厲風行之態,勤於王事之心,令得在座諸文武心中歎服,皆自愧弗如!

    陝西總兵鎮撫使、陝西巡撫、西寧行營提督等也相繼把各自軍政、民政、民壯鄉勇團練秋防、糧餉輸賚、軍械入庫點算等等,一一具告。

    喬行簡處理軍政事務方面也確實才幹卓越,一邊是有條不紊,將積壓的公事處理得井井有條;一邊是聽取諸文武匯報邊備情況,稍有疑問,往往一語就問在關節點上,要想以虛情掩飾矇混過關那是很難的。

    待到一干文武一一匯報畢,喬行簡又擇其中尚覺不清楚的地方,反覆詢問,直到滿意為止。

    環視堂上一干邊關文武,喬行簡雖然頗有智略,在聽取了文武大員們關於邊備的匯報,亦不由對邊關形勢大生感慨:「深山大川,形勢在敵而不在我也!」

    在座文武不管自身才幹強弱如何,其實都知道西北三邊,尤其固原、延綏處於平原,無險可守,唯有屯聚重兵、大修邊牆寨堡才能阻擋胡騎南侵,保衛長城以南的農耕區。

    就算如此,仍然不時有蒙古豪酋大舉突破邊牆,襲擾內地。

    胡虜游騎不僅於北陲各地抄掠,而且時有取道河西甘、涼、永昌等地的河谷通道南下,越過河西,入青海附近擄掠之舉,甚至更遠,向西向南掠於烏斯藏,並一度據有其地,致使河湟一帶,洮州、岷州、松潘等皆無寧歲。

    蒙古游騎之所以能夠屢屢南下侵擾,除了皇朝本身實力已經日漸衰弱之外,主要就是陰山、黃河天險屏障已不在皇朝掌握之下,使得蒙古諸部可以河套為基地駐牧,利之則進,四處抄掠;不利則退,復遊牧於河套,對皇朝關隴各處州縣威脅極大,防禦態勢極為被動。

    雖然說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善戰敢戰的將軍士卒才是第一位的,但若無天險屏障在手,戰略形勢利敵而不利我,雖是不世英雄,亦不免壯志難酬,熱淚滿襟的結局!

    喬行簡思及邊關防禦之艱難,面色稍稍暗淡,隨即抖擻精神,馬上恢復嚴整肅穆之態,轉而對狄黑說道:「狄將軍,你十年前曾上疏朝廷,願領兵數萬,北擊胡虜,收復河套,後朝廷因故議而不行,不知現在此議是否仍然可行?」

    狄黑聞言一愣,十年之前,他方至西北,時任延綏鎮鎮將,有感於胡虜屢屢南下侵擾,有切膚之痛,遂上疏,議北擊胡虜,收復河套故地之事。當時之朝廷唯務姑息,不欲以刀兵滋擾生事,故爾此議不了了之,此後中原流寇暴民亂起,先皇帝殯天,更是無人理會了,想不到十年之後,總督大人又舊事重提。

    當時,狄黑認為當秋高馬肥之時,胡虜弓矢勁利,聚而進攻,而邊軍據地防守,兵寡勢分,難當大舉之寇,胡虜往往能夠取勝。如果是冬深水枯,馬無宿稿,春寒陰雨,壤無燥土之時,胡虜則勢力衰弱,皇朝如果能調遣兵馬乘機進攻,就一定能夠取得勝利。狄黑請求朝廷能夠允許他率領精兵數萬,於春夏之交,攜帶五十天糧餉,進兵征討,直搗胡虜巢穴,彼方必然招架不住,則勝利在握矣。

    這是一個純粹從軍事角度考慮的疏議,被朝廷棄置也在情理當中,經過這麼些年的歷練,狄黑也明白當年自己過於莽撞了,有那些滿口仁義,從科舉正途出身的文武大員當朝秉政,除非是雄才大略,一意開疆拓土的皇帝在位,他的疏議是沒有可能付諸實施,也沒有可能讓他單獨帶兵北擊胡虜搏取功勳的!

    天下承平之時,偃武修文,武夫輩被文官壓制是一直以來的傳統,歷代皇朝都是如此!

    狄黑整理一下思路,回稟道:「總督大人,下官此策十年前或許可行,現在則絕不可行!」

    「哦,有何道理?你且說來!」喬行簡大感興趣,俯身前傾,說道。

    「十年之前,皇朝國無內亂,而胡虜諸部內亂不止,彼此間征伐不休,彼時朝廷若乘機攻伐,五六萬精銳即可克復河套。現在我皇朝則剛經內亂,民眾疲憊,元氣未復;而彼五年之前,各部族已東西分據,暫息干戈攻伐,現在蒙古諸部族實力正逐步增強,呈現我衰而敵盛之勢,此時若攻胡虜,非數十萬步騎大軍不為功,但國內未安,擅動大軍,賦役加之,民眾困頓,恐禍起變亂,不可收拾!此所以攘外必先安內也!」

    喬行簡頷首點頭,道:「狄將軍此言甚是!」

    又微笑著嘉勉狄黑,說道:「西番能有今日之安寧,實賴狄將軍鎮懾之力也!吾自當一體奏明聖上,請旨褒獎之。」

    青海高原自狄黑領西寧行營,駐於青海之畔,除鎮懾監管西蕃諸部外,也不時驅逐追擊突破南下的蒙古瓦剌部或韃靼部游騎,近年胡虜游騎已經很少再越過河西抄掠青海了!褒獎狄黑倒也當之無愧!

    翻開卷宗,再察看了一番,喬行簡突然又問起來回回馬家的事情,回回鄉兵多半在寧夏鎮的轄區,自然由寧夏鎮鎮將回稟有關情況;而西寧馬戶在青海附近牧養軍馬,則歸屬西寧行營的駐防區,自然是由狄黑回稟相關情況。

    喬行簡這一問不要緊,立刻引起了狄黑的警惕,暗忖要趕快將這一情況知會雷瑾。

    喬行簡問了一些回回馬家的情況,詢及回回馬家現在因為爭奪族長之位已經分裂成兩派,互相暗鬥不休,弄不好可能刀兵相見,遂說道:「這回回人的自家事,雖然官府不宜插手,但若兩邊只顧內訌,勢必影響邊備大計,待總督府邊備之事理清頭緒,我當自去一趟蘭州調停叔侄紛爭。馬家還在做七七吧?」

    「還有二十多天才出殯!」狄黑答道。

    「嗯,時間上還來得及!」喬行簡自言自語道。

    沉吟片刻,喬行簡環視堂上眾文武,說道:「明日總督官署即全部移駐花馬池,在座諸位今日且回去安歇了,明日堂上點卯出發!」

    眾人愕然,居然連常例的接風晚宴也省了,雷厲風行若此,確實是「遇事敢為,不與時俯仰」之人。

    花馬池一帶,是與胡虜相接的最前線,邊軍士卒一向謂之為大門,而視固原為心腹堂奧之地,堅守花馬池不失,則固原自可無虞,而固原安然不動則關中、延綏可保無事。

    往例夏秋時節,總督官署方移駐花馬池,冬春多駐固原,喬行簡此番於冬季時節即移駐花馬池,大抵還是不太放心,寧願不憚風寒,以總督之尊移駐花馬池,親臨前敵一線,也要確保固原無虞!

    眾人應諾拜辭,紛紛歸去安歇,明日可是要大大的忙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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