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情絕
據說辮子皇帝在奉京離宮避暑時曾專門打發人到街上買回來嘗這口兒,是真是假無從考證,本來嘛,所謂傳說,不過就是傳著隨便說說而己。
聽著楊風的一頓解說,江南月卻有些迫不及待了。
八仙居不是某座樓台閣館的稱號,雖然據說以前確實有這麼一個酒館,不過現在指的是奉京市老城區的八仙居街和八仙居橋一帶的地名,這一帶的餐館酒樓都有碗坨賣,就像京城差不多的酒店都賣烤鴨子一樣。
挑了一家餐廳,在挨著窗戶的一個座位坐下來,楊風隨意的點了幾樣奉京的特色菜,然後兩人坐在那裡等著上菜。
霧氣已經逐漸淡去,但仍是個有霾的天氣,空氣中蒸騰著一片片的水汽,總讓人感覺有些憋悶。
楊風的眼光偶然瞥向窗外,突然之間,一抹夏日的紅色像閃電一樣刺痛了他的雙眼。定了定心神,收回目光,輕輕的江南月道:「我看到了一個老同學,過去打個招呼,一會菜上來了你先吃,別餓著,乖!」
江南月瞇著眼睛笑了起來,一雙大眼睛彎成了一對月牙兒,道:「嗯,快去快回哦,我等你!」
起身離開座位,楊風的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出了門,向著馬路對面的一家銀行走了過去。
那裡有一個穿著黑色吊帶連衣裙,手裡捧著一大束紅玫瑰女孩,站在她的面前,楊風燦爛地笑了笑,開口道:「好久不見,娜娜!」
女孩吃驚的看著眼前的這個高大英俊的白髮青年,臉一瞬間變得蒼白起來,吶吶道:「楊……楊風……」
楊風看了看她手裡捧著的那束玫瑰,女孩指間的一抹銀光映入他的眼中,眉尖跳動了兩下,微笑道:「很漂亮的花!」
張娜娜彷彿有些尷尬的低下頭,半晌,輕輕的道:「楊風,你……還好嗎?」
「哦,呵呵,如你所見,你呢?」楊風點了支煙,仰望著天空吐了個煙圈道。
「我訂婚了。」張娜娜抬起頭,看著楊風道。
「恭喜你,他是?」
「我爸爸同事的兒子,在工商局上班。他進去取錢了,我在這裡等他。」
「呵呵,門當戶對,挺不錯的。」
「你呢?還在混?」
「呵呵,混,也是一種生活,不是嗎?」
「安定下來吧,不能一輩子的。」
「哦,不勞費心了。戒指不錯!」說著,楊風指了指她頸間配了一根白金細鏈的玉墜道:「那個,你一直在帶?」
「沒,只是覺得很配今天這套衣服。」
楊風再次指了指墜子漫聲道:「摘了吧,不適合你。」
銀行的玻璃門打開,一個略帶些跋扈神情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張娜娜看了一眼喃喃的道:「他出來了,我介紹你們認識吧。他的朋友很多的,可以幫你找份正經的工作。」
「哈」楊風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雪茄,在手裡擺弄著,低頭道:「工作?承您好意,不過我真的不需要,我手上的這根雪茄的價值,抵得上他一個月的工作。」
轉過身,背對著張娜娜揮了揮手道:「走啦,有人等我,祝你們幸福!」
啪,一聲輕微的炸響,張娜娜頸間那枚楊風送的玉質吊墜突然之間破碎了。
彷彿聽到了那一聲輕響,楊風停下腳步,偏過臉淡淡的道:「我說過,那墜子,不適合你。它,比你手上的戒指借錢。可惜了,幾十萬的東西,就這麼沒了。」
不再理會面色蒼白的女孩和她那個帶著一臉疑惑猜忌神情走過來的未婚夫,楊風輕輕的歎息了一聲悠然道:「沒了也好!本就不該是我應該擁有的!」
聳了聳肩,帶著決然大步而去。
呵呵,雲帆說的是真的!
果然,人都是會變的。心淚,承載著我最後的善良與純真的那顆玉墜,破碎了麼?是了,是我親手擊碎了它,不僅是它,還有我那段應該死去的回憶。
那麼,既然如此,就讓善良去死吧!回憶,埋葬吧。
笑瞇瞇的回到餐廳,輕輕的在江南月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自嘲道:「哎,認錯人了,真尷尬!」
哈哈,江南月笑道:「活該!哼,你肯定是看人家女孩子漂亮,故意上前搭訕的!」
「沒有的事兒,別多心!我有點頭痛,想閉會眼睛。」說著,楊風衝著江南月點了點頭,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江南月好奇的看了看窗外正在爭執的那對男女,移回目光看著楊風,暗道,這傢伙,還真是四處惹事兒啊,人家吵起來了,他卻坐在這裡悠閒。
突然她發現楊風額角的一根青筋跳了幾跳,他的眉心皺起幾道豎紋,臉上頗有些頭痛的痛苦表情,而額頭上幾滴冷汗也沁了出來。
江南月忐忑不安的看著他,張口欲言,卻又不敢出聲打攪他,剛才的不滿瞬間拋在腦後,只是心中暗暗焦急,不會是中暑了吧?
半晌,楊風睫毛顫動,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縷茫然的神情在眼中一閃而過,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笑道:「剛才,頭有點痛。別擔心,現已經在好了,吃吧,碗砣這東西,涼了就沒法吃了!」
江南月點了點頭,用牙籤紮起一片酥脆香辣的炸碗砣咬了一小口,輕輕的咀嚼兩下,指了指窗外道:「那女孩和那男的吵架呢,瞧,好像是哭了。」
「哦?」楊風茫然的看了眼窗外,渾不在意的收回目光,淡然道:「不認識。吵去唄,反正和咱們沒關係。願意吵是他們的事兒,大中午的有精神沒地方發洩,吵吵鬧鬧也省得中暑。」
當人的記憶能夠被自己隨意篡改刪除的時候,究竟這是一種幸運還是不幸呢?
啪!一個爆脆的耳光重重抽在四寶的臉上,許雲帆手中銀光閃動的手術刀抵住了四寶的額頭,輕輕的斜著劃了下來,刀鋒落在四寶的眼皮上。
看著顫抖的四寶,許雲帆翹動著嘴角,微笑道:「四寶,咱們從認識到現在,十幾年了吧?放心,我不想難為你。相信我,無論我問什麼你都可以不說,只要你能捨得這隻眼睛!」
不可否認這世界上確實有著鐵嘴鋼牙堅貞不屈的好漢,但是有多少個好漢,就有多少種倍於好漢數量的逼供方法!
四寶,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條好漢。就算好漢也是人!你再堅貞不屈的好漢還能抵得過薩達姆老先生嗎?在美軍的槍口下,即使知道下場最終脫不了個死字,老頭兒不也依然舉起雙手了?
「別難為自己了,說,還是不說?我知道你一定知道趙洋和鄭二的行蹤,說吧,他們在哪?不說的話,你就得當獨眼兒龍!」許雲帆的手上微微用力,尖銳鋒利的手術刀挑破了一點點上眼皮,血珠便沁了出來。
「我說,我說!趙洋和鄭二每天晚上都要去雙林街89號的夜店,昨天我聽他們說了,今天晚上要去禿子家裡賭錢。帆哥,饒命啊,饒命!」面對著冰冷鋒利的手術刀,四寶統於還是招了。
許雲帆笑了笑,又急又快的問道:「什麼時候?禿子是誰?他家在哪?說!」
「晚上九點,禿子叫席小東,家住南城化工廠家屬院19號樓5301!帆哥!知道的我都說了,看在過往同學的面子上,看在風哥的面子上,饒了我吧……」
緩緩的收回那柄抵著四寶的手術刀,許雲帆冷然道:「他們難道不知道他們的牛老大和錐爺都失蹤了嗎?賭錢?居然還這麼悠閒!」
感覺那把要命的手術刀離開了自己的眼皮,四寶艱難的眨了眨眼睛,喘了幾口粗氣解釋道:「道上的人都知道虎哥和痞哥聚攏了人馬又殺了回來。但是趙洋說了,冤有頭,債有主,反正當初干了周老大他們的又和他趙洋沒關係。更何況虎哥和痞哥也需要人手,早晚會來拉攏他們的。」
許雲帆撇了撇嘴,一臉不屑的神情道:「好算計,真不知道他是聰明還是蠢!」
盯著四寶的眼睛,許雲帆輕聲道:「古龍說過一句話,大概意思就是『因為血腥和暴力就像金錢一樣,所以它們對於男人來說永遠都有著吸引力。』趙洋不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告訴你!四寶,記著吧,真正的黑幫只會擔心錢不夠用,永遠都不會發愁人員不足!有錢,就有人!虎哥和痞哥現在有錢,很有錢!」
說著伸手拉起蹲在那裡的四寶,笑道:「呵呵,四寶,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我跟你說一句實話,雖然虎哥和痞哥回來了,但這確實對他趙洋他們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呢,呵呵呵,你覺得,如果在三年前失蹤後音迅全無的風哥也回來了,那麼,那些逆了他的人還能活的這麼逍遙自在嗎?風哥最恨什麼?你自己琢磨吧!」
拍了拍四寶煞白的小臉,許雲帆打了個哈哈道:「放心,風哥仁義,對你們這些跑腿兒的沒興趣!」
掏出盒煙,磕出一根扔給四寶,自己點上了一根,半晌,許雲帆悠悠的道:「寶子,看過《古惑仔》嗎?」
四寶深深的吸了一口煙自嘲的強笑道:「我知道,洪興就是新義安,東星就是和勝和,還有個十四k,他們也沒有什麼可怕的,我們十七k還比他們還多了三k……」
許雲帆嗤笑了一聲,冷漠的道:「哼哼,你以為一群持械鬥毆的流氓湊到一塊就算是黑社會了?你以為開了幾家酒吧夜場,勒索點保護費賣幾顆迷幻藥就是黑社會了?黑社會不是長髮飄飄,手拿砍刀的鄭伊健!也不是胖乎乎,笑瞇瞇的王天林!黑社會沒有熱血,只有冷酷和血腥,沒有鬆散的幫派,只有殘暴而嚴密的組織;沒有哥們兒義氣,只有等級森嚴!這才是正真的黑社會!你知道?你知道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