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昔債
《易》
《乾》:元,亨,利,貞。
九四:或躍在淵,無咎。
上下無常,非為邪也。進退無恆,非離群也。君子進德修業,欲及時也,故無咎。
青城山,天遁峰,天遁觀,此處乃是遁甲宗的一處宗產所在。
與五行宗、逍遙宗等宗派布設護山大陣佔據一片洞天的情況有所不同的是遁甲宗的弟子因煉器制符所需,故入世採集材料頗為頻繁。
所以遁甲宗上下除了一處隱秘的總門,其餘弟子大多都分別居於宗下幾處小小的道觀當中修練。
這天遁觀,便是由五行宗水玄子的棋友,遁甲宗天鳴道長所主持的一座小觀。
道觀位於天遁峰的峰頂,此處松濤陣陣,雲海翻捲,平日裡更是人跡罕至。雖說未用陣法將道觀隱去,但也算是一處極為偏僻難尋之所了。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天遁觀內的後園,三個衣冠迵異的老道正端坐在一間石亭當中,圍著一張青石圓桌悠然的品茶賞月。
天鳴道人看了看水玄子和火龍子二人,端起茶盞一臉稀罕的神情道:「水老道,你不是一直嫌我這小廟裡荒涼無趣麼?今日怎肯移駕而來?還有火老道,你如何也肯捨了你那寶貝丹爐和水老道一起跑到我這裡來蹭茶了?當真是稀客啊!」
火龍子抬眼看了看天鳴,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師兄水玄子,悶聲道:「有事。」
「嗯?」天鳴一臉奇怪的神色,探詢的向水玄子望去。
水玄子端起茶盞淺啜了一口,看著他不溫不火的道:「道兄,你可還記得我幾派宗門典籍中所記載的一千二百年前之事?」
卡嚓一聲脆響,天鳴道長掌心的一隻白玉杯被老道捏碎做幾片,茶水瀝瀝從掌心灑下,沾濕了袍袖一片。
臉上青氣一閃,天鳴道長恨聲道:「哼,貧道一門上下,知之者如何敢忘?昔日有人跪拜於我宗山門下七日,祖師憐其心誠,方准那人拜入我遁甲宗門下。孰料那個雜碎,三年後居然偷了我遁甲宗《三遁天書》中的《人遁篇》溜下山去了!」
火龍子的雙目中金焰滔天,枯瘦的臉上幾條肌肉抽動著接口道:「非旦你遁甲宗,還勾結我門內叛徒盜走了我五行宗秘傳小五行神術的入門篇!!」
水玄子老道陰陰一笑道:「後來聞得師弟楊風一次無意中透露我方得知,東洋島國之上有一教派,其門下有若干流派擅用外門五行遁術,其門下弟子自稱忍者……哼哼,哼哼哼,一千二百年前,唐朝李氏治天下,那島上之國不是派譴了大批使者學子來我神州求典問籍?這叛徒的身份,天鳴,你此時豈還不知麼?」
火龍子一拳擊在石桌上接口道:「難怪我五行遁甲二宗追殺了他們上千年居然一直沒有結果!教養如此狼子野心之輩的李朝皇帝也是該殺!」
種族主義更為嚴重的水玄子老道冷笑道:「那李朝妄稱老君後人,其實卻有著胡種的血脈!將我神州祖先留傳下來的技業送與外人,自然是崽賣爺田心不疼!果真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以前我等的前輩只知在山上苦修,殊不知這世界之大,居然尚有如此無恥島民!今昔一朝得知,這千年的舊帳,我五行宗怕是還要翻上一翻!」
火龍子澀聲道:「師兄所言極是!昔聞六師弟曾有言道,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既然是債,那總該有收的時候!」
天鳴子長身而起,慨然笑道:「好!好!好!好一個小國寡民!盜我華夏典籍,戮我神州子民!這一千兩百年的舊債也確是該收了!」
水玄子搖頭笑道:「不急,不急,既然等了一千兩百多年,也不急這一時了!」
幾個老道發洩了一番,又重新坐了下來,天鳴子端起茶盞道:「卻不知道兄要譴出門下哪一位高足出山呢?」
水玄子長眉一挑:「哪還用譴什麼別人,我五行宗的禍害……呃,我五行宗的六師弟楊風不正在山下行走麼?就是他了!」
天鳴子一口熱茶噴了出來,水玄子大袖一揮,水箭頓時化做水汽蒸騰飄去,溫笑著對天鳴子道:「天鳴道兄,你以為如何呢?」
看了眼水老道的模樣,天鳴子悶聲道:「你休以為我不知你老道打的什麼主意!哼,殺破狼三星相聚,你莫以為天下人都是傻的!縱然別人不知,我天鳴卻如何不知?你家六祖楊風,必是七煞入世無疑!你怕這小子亂了天下讓五行宗吃排頭,擔干係,便行了這麼一招禍水東引之計,順便收了舊債……」
水玄子笑瞇瞇的捋著長鬚,不承認,亦不否認,只是看著天鳴子溫聲道:「我那師弟有一臂助,據說也是機智過人根骨上佳之輩,我老道在此拍板做主將其許了你家收做弟子如何?」
千里之外的奉京,正摟著小姐放鬆的許雲帆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心中暗道不妙,卻不知又是誰在算計老子?
天鳴子聞言眼皮一垂,漫聲道:「你說許下便許下了?你自當我不知你五行宗門內那點子事麼?你家那位祖宗若是咬了死口不放人,便是你老道拍板做主又能如何?」
火龍子垂首悶聲不語,一張本是大紅的老臉彷彿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心中連聲哀歎家門不幸,出此頑劣。
但想起楊風那嬉皮笑臉不正經的神情,又有些莫名的歡喜驕傲了。
孩子總是自家的好,誰說不是呢?即便是這些道門修士亦未能免俗。
師兄弟二人尷尬的對望了一眼,水玄子咳了兩聲道:「我家師弟雖頑劣不堪,但大義卻還是有的……大不了老道我舍下這張老臉好好的勸服他罷了……」
咬了咬牙又道:「天鳴道兄,你需知這事一旦抖了出去,定有不自量力之人要覬覦這三人的天命之力!憑我家師弟那軟硬不吃的性子,若真是如此,便是無事也要生出幾許風波來!」
火龍子接口悶聲道:「既是替你我二宗討債,遁甲宗不出人也得資助些遠行的盤纏吧?」
天鳴道人白了他一眼道:「火老道你也不必拿言語擠兌我,誰說我遁甲宗不出力的?」
說著對水玄子道:「水道兄,貴門楊風道友此去探聽消息打個前站便可,你我二人在一年內正好秣馬厲兵,待那邊情況清楚了,便點齊門下弟子,殺奔過去,剿他個乾乾淨淨!」
說著抬起手掌,與水玄子重重一擊,肅然道:「祖師在上,今日你我二宗擊掌為盟,日後當齊心戮力,以雪前恥!」
早上八點,本以為會賴床不起的江南月卻從床上爬了起來,兩人洗了個澡,然後再換了套衣服,便要楊風帶著她去吃所謂地道的奉京小吃。
出了院門,發現雖然太陽已經躥上了東天,但是天地間的霧氣還是很濃。周福和周嬸正在卸雜貨店門窗上的擋板,周嬸的三輪車停在一邊,上面放了幾個包袱和一些買回來的帶著露珠兒的青菜,楊風知道,顯然周嬸是剛從早市上趕回來。
周嬸看到江南月和楊風,熱情的打著招呼:「小月,楊風,你們倆出去啊!」
楊風笑著點了點頭道:「周叔早,周嬸早,今天帶小月出去逛一逛奉京。」
「晚上要回來吃飯,嬸子買了好多菜。小月可越發漂亮了!」周嬸沖江南月眨了眨眼睛笑道。
「周嬸兒……」在那善意微笑的目光下,江南月紅著臉,低著頭小聲的囁嚅著,挽著楊風的胳膊做賊似的遠遠逃了出去。
兩人攔了輛出租,跑到東城二街吃了一頓早飯,其間路過楊風家的舊址,那一排的二層小樓都被拆掉了,就連原來楊風總去吃早點的二哥包子鋪也已然不在了,再次回來,彷彿一切都變了模樣。
吃了一頓雙面芝麻燒餅和豆腐腦的早點,精神格外健旺的江南月便拉著楊風開始走大街串小巷的四處轉悠。當轉到了中心大街的時候,楊風的懷裡已經抱了數個大大小小的袋子。
女人逛街購物的慾念真是可怕!楊風無奈的搖了搖頭,心中一陣鬱悶。
看了一眼活力十足的江南月,心裡更是暗暗後悔,自己昨夜憐惜她,便給她輸入了一絲真元力,小小的強化了一下她的身體。現在看來,自己的這一舉措極為愚蠢,好像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瞧了瞧左右無人注意,楊風掌間青華一閃,一堆袋子被收進了翠玉戒裡,輕鬆的甩了甩手,得意的吹了個口哨。
江南月又拎著一個服裝袋走了過來,奇怪的看了看兩手空空的楊風疑惑的道:「咦?剛才買的東西呢?」
「哦,剛才碰見海濤,托他幫我帶回去了……」楊風的謊話現在隨口便來。而此時陷在愛情中的女孩自然也無心去深究這種事。
拉著楊風的胳膊撒嬌道:「中午啦,咱們去吃飯吧,逛了半天,我都餓了呢。」
「嗯,想吃什麼?」楊風笑著接過她手中的袋子問道。
江南月小手一揮道:「走啦走啦,聽你的,本小姐今兒就交給你了。」
楊風想了想道:「去八仙居吧,碗坨吃過沒?」
江南月搖了搖頭道:「碗坨?是什麼?好吃嗎?」
楊風笑道:「還行吧,地道的奉京小吃!帶你嘗嘗去。」
所謂碗坨呢,就是把蕎麥面和豬血揉到一塊兒,然後加熱熬成粥糊狀,晾涼以後就成了。
吃的時候把它切成薄片兒,在油鍋裡煎透,盛碗裡,再澆上芝麻醬、蒜汁、陳醋、鹽、味精等佐料,用竹籤紮著吃。
在選料上有些類似於東北的血腸,只不過血腸是將蕎麥面和豬血調成的稀糊灌進洗淨的豬腸衣裡,煮熟後再切片煎炒。而碗砣則是省了腸衣,直接下鍋煎。如此看來,除了所選用的原料不同,其實或北京的灌腸也沒太大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