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頑劣
彷彿對那些死人骨頭,破銅爛鐵,瓶瓶罐罐的興趣要遠大於親生兒子,他爺爺又是個嚴肅刻板的性子,故爾便造成了楊風獨立性極強的性格。
待爺爺過世後,父母又不在家,身邊沒有親人長輩,便是撒嬌弄癡又做給何人來看?待到父母亡故,更是嘗遍人情冷暖,深知世態炎涼,性子也就變得愈發的沉肅冷漠。
加入黑社會後,若無陰狠心計與毒辣手段,又怎會震懾得住手下和外面的人?僅憑一腔熱血的天真,能活下來便是萬幸了,出頭上位更是無從談起。
自從由水鏡道人將他帶上山來後,五行宗一門上下就數他年齡最小,雖說其地位尊崇,五人之下,百人之上。
但觀中所有人等卻均視他如子侄兒孫一般,眾星捧月式的愛護關心,言行間一片至誠純樸,全無世間的半點虛偽做作。
沒有了爾虞我詐,沒有了勾心鬥角,一派至純祥和,將心比心,楊風也便逐漸的顯露出兒時被壓抑的童心童趣來。
以至於經常做出一些頑童之舉動,權當是彌補自己遺失的童年樂趣,而眾道人雖飽受其胡鬧頑劣之苦,在嘴上抱怨之餘,心裡卻是對他愛惜之情不減反增。
其實平日裡五行宗就因為自感上下人丁不旺,故而對於門下的弟子便是極為護短包庇,這也是為修真界各門諸人所共知的不爭之實。
想當初喬妍發現楊風用五行術法殺人後,卻並未將他幹掉或拘押起來的原因,一來,是因為楊風所殺之人故然是不堪的惡人,雖然楊風也不是什麼好鳥。
這二來嘛,便是她也深知五行宗的人素來對門下護短,唯恐在幹掉楊風之後,卻惹來更大的麻煩。
故而在幾番思量之下,索性便將此事報給了五行宗,撒手不管之餘順帶做了個順水人情,這一鋪卻是賭對了。
大殿內水玄子搖頭晃腦的道:「小師弟雖然頑劣,呃,是淘氣活潑,但其資質修為卻是驚才絕艷,進境修為更是一日千里,確實無愧是天縱奇材。」
木靈子與火龍子兩位老道齊齊點頭,深表贊同,土寒子眼中亦透出滿意歡欣的神色。
金明子聞言,大喜道:「三師兄,那不若這五日便由你來為小師弟講解六壬坎水大道吧,我那乾元庚金道卻是不急,真的不急。」
水玄子突然一拍腦門,急聲道:「壞了,我門下水清徒兒近日金丹將成,我要去為他護法去了。」
說完,使了個遁法當場消失不見了。
木靈子悶聲留下了句「我有事,走了。」也無影無蹤了。
土寒子木然道:「五天後才輪到我。」
火龍子斜著眼睛看了看二人道:「老道我今天剛剛解了……呸呸呸,是剛剛解脫,二十天內,你別指望我再上山!」
金明子耷拉著眼角,板著一張老臉,上面彷彿能刮下一層霜來。
頭下枕著斷水劍,楊風四肢攤開,懶洋洋的躺在鍛心崖的青石上,消化著肚子裡那剛吃下去的三片靈芝,五枚朱果,半段黃精,午後的陽光溫和灑下,半眼著眼睛,聽著山風流水間夾雜著鳥鳴,一派悠然寫意。
一陣吱吱聲傳來,一道白影落在楊風身邊,一隻渾白如玉巴掌大小的蝙蝠睜著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歪著頭看著楊風,口中又是一陣吱吱的亂叫露出兩顆尖利的獠牙。
「咦,白兒?你怎麼白天也跑出來了?不用守著藥洞裡的那幾株寒玉菩提了麼?」楊風奇怪的問道。
這只白玉蝙蝠也是五行山上的靈獸,原本是五行宗用來看守一處藥洞的。卻被楊風在一次做賊竊藥中發現,賄賂了它幾顆水玄子練制的靈丹後,這廝便對楊風種種行徑視而不見。
白兒自想,反正你是五行宗的六祖,上上下下的都管不了你,我又何必枉做惡人?你偷藥吃肉,正好我也跟著喝湯!,幾百年守著一堆堆的靈藥,只能看,不能吃,我容易麼?
其後白兒便跟在了楊風身邊,幹起了為虎作倀,兼守自盜,坐地分贓的買賣,成了繼被楊風叫做「青兒」的小靈蛇之後的第二個非人類小跟班。
白玉蝙蝠吱吱叫了兩聲,揮動了著兩隻帶著肉翼的爪子上下比劃著。
聽得白兒呼喚,小靈蛇自竹林中電射而出,兩隻靈獸便在楊風身邊撲擊打鬧著嬉戲起來。
這靈蛇平日裡亦沒少得楊風用靈丹仙藥餵養的好處,此時雖身形未見曾長,但一身細鱗卻更加的青翠,蜿蜒間彷彿一條流動的翡翠,極為美麗。
一青一白兩道身影快若閃電,在青石上嬉鬧著纏鬥不停,終於白兒被青兒尋個破綻撞了一下,滾了一溜觔斗。
小蝙蝠羞怒之下,瞪著兩隻火紅的小眼睛振翼騰空,如鷹隼般盤旋著撲擊。青兒則是將身子盤做一團,高昂著一顆小小的腦袋瘋狂擺動著,金目圓睜,吐著鮮紅的信子發出一陣嘶聲。
「別鬧了!」楊風說著起身,抬手輕輕的將白兒捉了下來。
小蝙蝠惡狠狠的瞪了得意洋洋的青兒一眼,在楊風的掌心打了個滾兒,用小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扇動著一對肉翼飛起來落在楊風的肩頭,閉著一對紅紅的小眼睛,賭氣似的不再看猶在那裡挑釁的青兒一眼。
楊風活動了一下四肢,懶洋洋的感慨道:「這五行觀雖然是神仙府邸,可是天天對著一群老道,這日子也過得確是無聊了一些。哎,五行宗上下怎麼都是男人?一個女弟子也沒有?陽氣如此之盛,也難為這些老道了。」
說著腦袋耷拉了下來,長長歎息一聲,白兒和青兒自是聽不懂他這番混帳話。
說著楊風懶洋洋的笑了起來:「算啦,哈,今日的天氣不錯,小爺我打算先去山上四處逛逛,到處碰碰運氣,說不定就能人品爆發,找到什麼天才地寶,然後增功千年!」
歎息了一聲道:「飛昇仙界,這一世我就暫且不去想了,小爺我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功德卻是半分皆無,不兵解轉世,這天劫來臨是斷然度不過去的!況且這山上雖好,卻畢竟不如山下精彩。」
兩隻異獸一隻蹲在他肩頭,一隻纏在他手臂上,楊風吊兒郎當的隨意揮著斷水劍,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小調,一路歪歪扭扭的順著石徑走下山去。
「唉,明日裡就是金師兄的課了,這老道總是板著一張臉,卻沒有火師兄有趣。」喃喃自語的說著渾話,楊風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掩映當中了。
左手一翻,一根微微有些泛黃的玉簡從星環中躍出,憑空出現在楊風手中。
輕輕的摩挲著那根玉簡,但見四個古樸的小篆刻於其上,正是《道藏真解》中的最後一卷,號稱鑒盡天下萬物奇寶的修道界百科工具書,《物鑒經要》。
楊風盯著左手拇指上黑沉沉毫不起眼的星環看了看,旋即奸笑一聲:「嘿嘿嘿,出塵子留下來的好東西啊!門中上上下下的大小道士們居然沒一個發現這件寶貝!唔,樸實無華,居然一點真元力的波動和靈氣都沒有,果然是大巧若拙的天工不凡之物!」
歎息了一聲,喃喃的道:「幸虧沒有被發現,否則我老人家就要頭疼該怎麼解釋這玩意的來路了。幾個老傢伙若是知道了我是用上清一元訣煉化五行真氣,再逆轉真氣一元化五行,用冒牌的五行真元來馭使五行神術……唉,唉,他們要是知道了,不活劈了我清理山門才怪。」
穿過竹林,眼前便是一條只有一尺來寬,無比陡峭石徑,彷彿從懸崖上雕刻出來的一般,石徑的另一邊就是深不可測的一道山淵,浮雲吞吐,薄霧瀰漫,一條石徑更是若隱若現。
楊風此時的修為尚不足以借助飛劍馭劍飛行,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施施然順著石徑一步步的走了下來。穿過後殿,廣場,正殿,一路和五行觀內往來的弟子打著招呼,便來到了五行觀的山門處。
水月子微瞇著雙眼,依然在打掃,一下下如行雲流水般的揮動著掃帚,說是在打掃,卻不如說更像是寫字或揮槳。
水月子一見之下,稽首道:「無量天尊,水月見過太師叔祖!」
楊風大喇喇的一揮袍袖道:「免禮吧,水月老侄孫,我要下山一趟,若是幾位師兄問起,你如實說了便是。」
說著一支千年成型的老參塞進水月子懷裡,楊風一跺腳,黃芒一閃,五行遁法中的土遁之術施展開來,身形已是消失不見了。
「無量天尊!這,這不是木太師叔祖栽下的十株七靈參當中的一株嗎?怎被小太師叔祖給掘了出來?」
水月子苦著臉,手裡拿著那支七靈參,哭笑不得,這東西沒合藥煉成丹藥,我生啃著吃了又能有多大功效?
「算了算了,還是給木太師叔祖送還回去吧。」水月道人自語著捧著那株七靈參,向五行觀院裡走去。
一展遁術身形出現在幾十里開外,這已是楊風功率全開,盡最大能力所能做到的五行遁法的極限了。雖說他進境神速,但此時的道行卻也只有五行宗門下四代弟子修為水平的五六分之一。
這並非是楊風太過廢物,想那水月道人,七歲上山,如今已苦修八十多年的道行功力,楊風僅三個月時間便可達到別人近十數年的苦修境界,這種前所未有的進境已算得上是駭人聽聞了。
黃光一閃,山間的一處小丘之上,身披白色道袍的楊風,身形從地上緩緩浮現了出來。
吐了一口濁氣,微瞇著狹長的雙眼,懶洋洋的坐在小丘傍的一株古松之下。手中一枚泛著金光的令箭形黃金小令符被他隨意的拋著,伸手一握,合掌一搓之間,小小的黃金令符被搓成了一顆金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