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第一次的法庭(2)
宋飛言見宇文松不答,嘴角的笑意更是明顯。他撇下低頭沉默的宇文松,再次朗聲道:「撿到嬰兒?哈,還真是開玩笑!你為什麼不再去外面撿一個給我看看?也就是說,你說當年自己撿到被害人一事的真相,從頭到尾只有你自己一個人最清楚!即使你對別人說那個孩子是某個外星人托付給你的,別人也只能相信!怎麼樣?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宇文松沉默……身為嫌疑人的自己說的再多,也只會被當作壞蛋的詭辯一樣蒼白無力。此刻,正是柳寧月出場的時候。
「原告方律師,有些事情我想請教一下。」柳寧月拿出一份文件,一邊掃視,一邊問道,「這份記錄上顯示出原告的報案時間。正好是距今十天以前。這裡,我有一個疑問。如果當年雪音女士真的非常關心自己的孩子的話,為什麼不在孩子遺失的那一刻便報案?反而拖到現在,看到小雨各方面全都良好,以後有機會成為影視明星,身邊的獨角獸角兒價值不菲之後,才急急忙忙的跑出來要求法律支援?」
這句話的意思不言而喻!既然你利用自己的美貌和柔弱來大打感情牌,那就戳穿你那張柔軟的假面具!
柳寧月的話語極富感染力。雖然不同於宋飛言的飛揚跋扈,但卻隱隱蘊含著一層威嚴。這些話,同樣也使旁聽席上眾人的心中產生疑問,紛紛望向那位「楚楚可憐」的母親。
雪音櫻唇微啟,似乎就要說話……可還不等她說出半個字,那行清澈的淚水就已經不受控制的流下……她的雙眸中閃現著痛苦,嘴唇也由於太過傷心而開始顫抖……
她……似乎察覺了自己的失態,急忙咬住下嘴唇。轉過頭,拿出一張紙巾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她的動作很慢……但那姿態,卻美的讓人只覺得太快!待至那些秋水被抹盡,她才緩緩回過頭。望見旁聽席上眾人注視自己的眼神之後,嘴角……露出一絲強作歡顏的笑容……
整個過程,從開始到結束,雪音沒有說過一句話。她所做的非常簡單——流淚、回頭、擦淚、轉頭、微笑。可就是這麼幾個動作,早已無聲無息的撥動了所有人的心弦!不止男士,就連旁聽席上的女士們也不自覺的鼻子一酸,淌下淚來。同情之意更是毫不吝嗇的宣洩而出!
宋飛言似乎也被這種情況所感動。他抽了一下鼻子,隨後滿臉憤怒的走到柳寧月的桌子前,大力的拍了下去!發出的巨響不但震耳欲聾,更增添了他一份蕩氣迴腸的英雄氣概!
「柳寧月!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你竟然這樣污蔑一位痛失愛女十五年的母親!」
在這一刻,柳寧月終於發現!這場訴訟的感情分似乎並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拍完桌子之後,宋飛言一抹眼中的淚水,回手指著原告席上的雪音,大聲喝道:「那是一位母親……一位虛弱,無助,急需社會各界去關懷的母親!她並沒有那麼堅強,更不像你所想像的那麼理所當然!」
「報警……的確,如果孩子丟失了,那的確應該去報警……可是,這僅僅是從理論上分析的結果!人會因為憤怒而去殺人,會因為受到委屈而去破壞!而等到他們入獄了,被判刑了!我們這些旁觀者才在旁邊指指點點,說他們應該怎樣怎樣,不該怎樣怎樣,是不是!」
「這位母親……她的學歷並不高……兒時的貧困讓她只上了初中就必須輟學出去工作!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年少無知有時就是一種罪過……她相信了某個男人,而和他發生了一夜情,結果有了孩……可那個混賬男人就從此消失不見!身為一名女性,她是痛苦的……可身為一名母親,她又是堅強的!那段等著腹中的孩子一天天的長大,想像著將來發生的美好一切的時光,簡直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可就在這種時候……自己的女兒……失蹤了?就睡在自己身旁,滿載自己希望的女兒……忽然失蹤了?柳寧月,我問你,你能夠體會這位母親當年的心情嗎?你能夠感受這種好像自己的一切都被奪走的空虛嗎!回答我!」
宋飛言沒等到柳寧月回答,已經繼續說了下去:「不,你不能回答。柳律師,你沒有孩子,就永遠也無法體會一位母親的痛苦……那段時間,我的當事人幾乎沒日沒夜的在外面尋找,可人海茫茫,她又要去哪裡尋找?她的心漸漸疲憊,身體也越來越虛弱!沒錯……她的確可以去報警。可別忘了,她不像你這樣堅強!也不具備身處任何情況,都能保持冷靜的頭腦!也正是因為這樣……她忘了……沒有去報警……她沒有去報警!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柳寧月!你呢?你滿意了嗎?宇文松!」
柳寧月呆呆的站在原地,一種先機盡失的感覺籠罩著她。對此,她不由得佩服起這位宋律師能夠長勝不敗,並非沒有原因。原本自己用來攻擊的籌碼,反而被他用作拉攏人心的工具!再看宇文松的情況,他沒有去看宋飛言近乎悲鳴的嘶喊,反而望向另一旁的雪音,臉上的表情顯得一籌莫展。
宋飛言乘勝追擊,繼續大聲道:「拐賣婦女、兒童罪的最高刑可以判處死刑。也就是說,這種案件的追訴時效長達二十年。現在只不過才過了十五年而已,我的當事人在此時報案又有什麼不對?對方的辯護律師實在是可笑。要知道,法律,是公民因遵守的最基本的社會道德。而對方律師竟然抓著一個連最基本的社會道德上都沒有問題的問題大做文章,還意圖誣蔑一位母親十五年來的痛苦?真的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在他的這番義正嚴詞的質問之下,原本的大漏洞竟然就此被輕而易舉的覆蓋!柳寧月知道,宇文松知道,甚至連上面的王審判長也知道!王審判長很清楚,現在坐在下面的那個人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這個肯為了救一個人,而不惜拋棄自己前途,喪失律師資格的男人怎麼可能是一個誘拐犯?兩年前,宇文雨和宇文松之間比血濃於水還深厚的情感,不管是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對真正的父女!
但是……事實卻正是如此……儘管她們知道……她們全都知道!可即使知道,那又能怎麼樣?對於外人來說,宇文松早已變成了一個惡棍,一個誘拐犯,一個罪人!人們的同情和法律的天平,不僅無法向宇文松傾斜,反而離他越來越遠……!
迫不得已,王審判長敲下木椎,說道:「原告方律師,你的攻擊太過露骨。我要給你一次警告。」
宋飛言傲然的甩了甩頭髮,左手捂腹,右腳向後退了一步,做了個歐式的還禮。一個警告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那個勝利的微笑,就是最好的答案。
柳寧月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原告方說了很多,也的確很動聽。感動的我幾乎快流下淚來。但是,原告方似乎對現在的情況有些誤解。這裡是法庭,並不是戲院。你剛才說的那些長篇大論裡沒有一處涉及到重要的證據。法律是講證據的,如果你無法舉出最恰當的證據來證明我的當事人有誘拐的嫌疑,那這場刑事訴訟本身就是一個大笑話。」
「呵,證據?當然有。」出乎意料的,宋飛言竟然絲毫沒有慌亂?這倒是讓柳寧月有些奇怪。想宇文松完全沒有誘拐的意圖,又何來什麼「證據」?莫非……偽造!
一想到「偽造」兩字,柳寧月的嘴角反而露出一絲笑意。現在的她,反而非常期望這位宋律師能夠拿出「證據」來!天知道這份證據到底對他有利,還是有害?
所有人都在期待那份證據……宋飛言的嘴角上揚,顯示了他無比的自信!這份自信,更增添了法庭內的寂靜!
「這份證據就是……」
「砰——!」
一陣猛烈的撞門聲從法庭後方傳來!一位面色蒼白的少女,坐在一頭雪白純色的獨角獸身上,氣喘吁吁的在法庭內掃視。可是,當她的目光投射到「犯罪嫌疑人」的座位上時,驚訝、詫異、恐慌諸般情緒立刻躍上的她那張秀美,卻稍顯寂寞的臉龐……
「小雨!」
「爸……爸……?」
坐在座位上的宇文松在驚訝中站起,那望向女兒的眼神中除了無奈之外,更多的是一種興奮!他已經有多少天沒見到自己的女兒了?一個星期?十天?他沒算過,也不想去算!原本他以為,只要知道這丫頭還健健康康的,能夠高高興興的上學就會滿足……可隨著一天天的過去,那個總是和自己對著干的小丫頭在腦海中的形象卻是越來越明顯!想見她……想見那丫頭……想抱抱她……和她說說話!原本的宇文松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竟然也會有那麼多的**!而當今天,當自己的女兒就站在自己面前,看著自己,叫自己爸爸時,這種**更是難以節制!
興奮莫名的宇文松就要向女兒衝去!他甚至忘了自己眼下的身份!
「丫頭!你不是上課……」
他的這句話還沒說完,兩個力量立刻在他的肩膀上起作用!如山一般的壓迫感將他轉瞬間壓倒在地!
「丫頭!丫頭!放開我,我要見我的女兒!」
「可惡!你給我老實點!」
「壓緊了!他媽的,這傢伙力氣還真大!……哦!」
「手銬!剛才鬆掉的手銬呢?快!手銬!」
「來了!你把他的手往後扳!」
「卡嚓……」
「抓住他!喂!再來幾個人!這傢伙哪來的那麼大力氣?」
「……可惡!好痛!四個人也壓不住你?喂!全過來!我就不信八個人也制你不住!」
「我要見我的女兒!我只想見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混亂,暴戾,甚至可以說……原始。被八名法警壓在地上掙扎的宇文松滿面塵土,身上的囚服轉瞬間變得骯髒不堪。如此匪夷所思的場面就在宇文雨的眼前上演……跳下角兒背部的她,神情呆滯,茫然的望著自己的父親。嘴張著,也許她自己,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就在這時,一道最為亮麗的風景,已經不經意間,在現場所有人的面前展現……
一名身著淡藍色套裙的女性,如同天仙一般降臨在小雨面前。她……抱住了她……用原本只有宇文松才會用的姿勢,緊緊抱住了她……
「夢姬……我的乖女兒……媽媽找的你好苦……好苦……」
淚水,沿著那人的臉頰緩緩滾落,滴在宇文雨的臉上。她緩緩抬起頭,望著那位早已喜極而泣的女性……她,美麗,端莊,溫柔的眼神充滿了無限的眷戀。抱著自己的雙臂,緊緊的,彷彿生怕再次失去一般……再看看那邊,「父親」,穿著囚服,帶著手銬,被法警壓在地上,動彈不得。滿面塵土,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用可怕來形容……
宇文雨再次抬起頭,她的眼神帶著數不清的詫異,緩緩的……說了兩個字……
「……媽……媽……?」
雪音那帶著淚痕的臉龐散發出一個喜極而泣的微笑!隨後,再次緊抱住了小雨……也在這同一時刻,法庭內——
掌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