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第一次的法庭(3)
人們開始歡呼,歡呼一名少女被惡人拐走之後,於十五年後終於和她那可憐的母親相會!這樣的場面何其感人?何其催淚?就算是那些自認為超級硬漢的男人們,見到此情此景也不免大肆感歎人生無常,好人有好報啊!
宇文雨繼續錯愕著,等到雪音放開她,這名少女似乎才回過神來,望著眼前的這位「母親」。
「雪音……阿姨,你剛才……說……你是我的……我的什麼?」
雪音甚至來不及擦去臉上的淚水,只是隨手抹了一下,搭著宇文雨的雙肩,繼續道:「女兒……夢姬!你是我的夢姬,媽媽最寶貝的乖女兒啊!媽媽找的你好苦……媽媽找了你十五年,找的好苦!」
說著,雪音再次將宇文雨摟入懷中。
「夢姬……是誰……?我叫……雨……不,不對……不是這個問題……你是我的……媽媽……?」這個事實太過震撼,震撼的讓那位可憐的少女無法立刻做出回應!不過沒關係,雪音不用解釋,甚至宋飛言也不用去解釋,旁聽席上的人們已經自告奮勇的為這對久別重逢的母女解釋起來。
「小姑娘!在你面前的這個人就是你的母親啊!」
「對對!當年你被那個混蛋男人拐走,母女分離足足十五年!今日你們母女相認,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你們母女長的那麼像,不管是誰見了都一眼看出你們是姐……不,母女!小姑娘,還懷疑什麼?」
「要怪就要怪那個混蛋不好,竟然向小姑娘灌輸自己是她父親這種天大謊言?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那麼衰的樣子怎麼可能是這位天仙般小姑娘的父親?」
耳旁的嘈雜繼續吵嚷,宇文雨的視線越過雪音,直接落在那邊被壓在地上的宇文松身上。原本構築了她十五年的世界在這一刻轟然倒塌,一種東西破碎的聲音……漸漸在她的體內迴響……
女兒的那個眼神,宇文松又怎會看不到?這一刻,他也默然……曾幾何時,他最擔心的就是小雨的這種眼神……這種好像失去一切的眼神……有多少次,他想向那丫頭說明事情的真相?每一次的生日到來之前,宇文松都告訴自己,今次一定要說。可每一次,都在擔憂女兒會不會不再信任自己,擔心那丫頭會怎麼想自己的猶豫心情中,渡過了一個又一個生日。可是……他萬萬沒料到,他最不想看到的情況……竟然在這種最糟糕的局面下……發生了!
「丫頭……小雨……」
宇文松被法警架起,按在位子上。但他還是回過頭,望向身後的女兒……
「爸爸他……不是我的……爸爸……?」
我們的天使幾乎陷入一種迷茫的狀態,太多的不可能充斥著她的腦海,攪亂了她所有的思緒……
雪音見宇文雨神情落寞,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微微笑了一聲:「對,我的乖女兒……他不過是個誘拐犯罷了。我才是你的媽媽,我才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啊……來,我們母女坐在一起,好好看看這個拆散我們母女十五年的人,他最後的下場吧。」
雪音的聲音異常柔軟,溫暖、慈祥……好像春天的太陽般讓人的內心充滿陽光!
她拉著宇文雨的手,微笑著……不管任何人來看,她都是一位幸福到極點的母親!就在這種幸福中,她,拉著小雨,慢慢的……慢慢的……向原告席……那與宇文松的立場,完全對立的位置走去……
失神的小雨任由雪音拉著,一步步的走向原告席……一步……又一步……距離慢慢縮短,「原告」的位子幾乎觸手可及!雪音笑了……溫柔,幸福的笑了!她踏上原告席的台階,拉著女兒的手,輕聲道:「來……過來吧……和媽媽一起……坐在這裡吧……」
女孩茫然的抬起腳,向台階上跨去……可是,當這一步即將踩實的那一刻,一個驚雷猛烈的在她腦海內炸開!這個女孩猛地一驚!瞬間抽出手,倒退數步!
「夢姬,你……你這是怎麼了?」雪音似乎也驚慌了,她急忙向宇文雨伸出手,想要拉她進來。
宇文雨再次向後一躍,避開雪音伸出的手。等到雪音走出原告席,第三次要來拉宇文雨之時,角兒猛然衝進兩人之間!它低著頭,那根黃金色的尖角死死指著雪音,喉中發出陣陣不滿的嘶鳴!更可怕的是,那雙原本如紅寶石般燦爛的雙瞳,此刻卻如鮮血一般殷紅!
「夢姬!你怎麼了?你可是我的女兒啊!」
宇文雨沒有理會雪音的呼喚,她搖著頭……可儘管她搖著頭,眼中的迷茫也絲毫沒有褪去!她立刻衝到父親身邊,看著宇文松雙手上的手銬,不敢相信的注視著……
「爸爸……你是……我的爸爸嗎?」
宇文松微微一笑,伸出手,就如往常一般撫摸著女兒的頭髮。
「當然,我的小丫頭。我永遠都是你的爸爸。」
「那麼……我是爸爸生的嗎?我是爸爸的親生女兒嗎?」問到這個問題時,宇文雨的眼中閃出一絲光彩!但,即使再如何光彩,那也難掩她雙眸中的那一抹擔憂……
摸著女兒頭髮的手,剎那間停住了……宇文松的笑容,也在這同一刻凝固……
父親,多麼想告訴女兒,她就是他親生的……
女兒,多麼想父親告訴自己,他們是一脈相承!
可父親不能說……
女兒也聽不到……
因為他們……
沒有血的羈絆……
「對不起……丫頭……」父親的眼中帶著愧疚與痛苦,原本撫摸女兒頭髮的手,也在一番猶豫之後,顫抖著縮了回來……
「我……我瞞了你十五年……對不起……你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顫抖……除了顫抖,還是顫抖……她的手指在顫抖,嘴唇在顫抖,身體在顫抖!全身都被顫抖所籠罩!原本還是迷茫的雙目剎那間被慌亂所佔據!
十五年……十五年了,難道十五年來在自己身邊的一切都是假的嗎?爸爸不是我的爸爸……我的家也並不是我的家……!以前那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都不是真的!
忽然,小雨雙目一閉,向後昏倒!宇文松嚇了一跳,再也顧不得什麼法庭秩序,猛然從嫌疑人席竄出,在千鈞一髮之際抱住女兒!白莉莉也同時衝上,慶幸自己帶來醫藥箱實在是明智!
此情此景,法庭上頓時亂作一團!那些法警剛要上前拉開宇文松,可還沒等到他們的手觸碰到這名嫌疑人的肩膀,一種如同噩夢般可怕的氣息瞬間籠罩住了他們全身!這種氣息來自身前的這個男人!這個時候,眾法警眼中看到的已經不是一個「人」了,而是一頭恐怖、凶暴!渾身上下都充滿暴戾之氣的魔獸!他們知道,或者說……他們都有一種預感!如果這個時候還上前去拉他的話,那後果……就只能是「噩夢」……!
身為小雨之母,見宇文雨昏倒,雪音也待上前查看。可當她目睹到宇文松抱著宇文雨大聲呼叫,在旁的十幾名法警全都退避三舍,一步都不敢前進之後,也吞了口唾沫,退到一旁。
白莉莉拿出醫療手電,翻開宇文雨的眼皮看了下,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她從醫藥箱中拿出一瓶粉末,打開後,一股淡淡的清香從內悠揚散出。白莉莉捂著瓶子湊到小雨鼻前,不出一會兒,這差點讓宇文松急的跳樓的女孩才悠悠醒轉過來。
「丫頭!太好了!爸爸還以為這次你真的要出什麼事了呢!莉莉,小雨……小雨她……她沒事吧?」
白莉莉又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丸藥。讓宇文雨服下後,她的表情才鬆了一口氣:「沒事了。不過最好還是送醫院檢查一下。」
此時,王審判長也已從審判席上下來,一聽白莉莉此言,立刻指揮一旁的法警:「快!去叫警車來!將這個小女孩第一時間送去醫院!」
可是,宇文雨卻緩緩搖了搖頭……她幽幽的望著父親那張歡喜的還帶著淚的表情,轉過頭,對著另一旁的柳寧月,喃喃問了一句:「柳阿姨……這……這場訴訟……還會繼續嗎?」
柳寧月想了想,點點頭。
宇文雨掙扎著從宇文松懷裡起來,白莉莉連忙上前扶住。
「那麼……我……我要看……我要看到最後!不然的話……我……我……」
說到這裡,少女的聲音哽咽了。矛盾的思緒仍舊佔據著她的腦海,從眼內展現出的是一片迷茫。
身為醫師的白莉莉雖然也知道小雨的情況並沒有大礙,但撇開醫生的身份不談,她是多麼希望小雨去醫院看一次?保險,總比不保險來的好吧?可是,還不等她開口勸說,一旁的水靈卻攔住了她,同時伸出手扶住宇文雨,默默不語的向法庭後排座椅走去……
宇文松的內心充滿了痛苦……他是多麼想繼續抱著女兒啊!可是……那些攔在他面前的法警所組成的人牆,竟然硬生生將自己的願望隔開,撕碎!
柳寧月輕撫宇文松的背脊,目光向另一邊掃去。雪音越過旁聽席,正撲向宇文雨所在的位置,卻被水靈的保鏢擋住。此刻,她正在哭。而一旁的旁聽者則代替她向水靈的保鏢們理論。另一邊,宋飛言則是悠哉的坐在原告席上,喝著水,翹起二郎腿。那雙白色皮鞋亮的幾乎可以把他自己的臉也給照出……
「呵……」
柳寧月扶起神色巨變的宇文松,將他扶回嫌疑人席,淡淡的道:「阿松,你的狀況很不穩定。接下來就交給我吧,你聽著,就可以了。」
宇文松痛苦的神情沒有分毫減輕,幾乎一直望著女兒所在的方向,眼角含著淚。見此,柳寧月也不再多言,緩步走回被告席。她望著對面的宋飛言,一絲冷笑,不經意的爬上她的嘴角……
「看來,我的個性也被阿松影響了呢……竟然會想用比較溫和的方式解決問題?我不是阿松,他那套和平解決的方式我永遠也學不會。宋飛言,你的那些話,我已經聽夠了。你的攻擊方式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絲毫的改變……來吧,讓我們真正開始吧。接下來的時間……就讓我這個前輩,好好教教你,該如何當一個冷血無情……只為了勝訴而訴訟的律師吧。」
柳寧月臉上的溫暖已被冷藏,心中的溫柔也在這一剎那間凝固!她冷冷的注視著對面,那寒冷的目光如同刀鋒般割向宋飛言的大腦!冰……不,也許用冰已經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寒冷!只知道,那位被她緊盯著的宋飛言,他端著水杯的手懸在半空,彷彿凍僵一般!而水杯中的水……則發出了一些……細微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