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寨是乾巴猴的地盤,他手下有幾百號人,老窩設在寨子西北的龍王廟裡。龍王廟原是很多年以前百姓為了祈禱風調雨順,祛鎮河水氾濫而集資修建的。戰亂連年,民不聊生,誰也沒有心思去朝拜龍王爺,香火大減。廟宇的金碧剝褪,雕飾敗落,垣牆倒塌,呈現出衰落頹敗的景象。
一條河渠環繞著廟宇,是百姓開渠引河水而成。當初開渠的意思,一是祝願龍王得水,二是以備旱天灌溉,一條長長的木橋橫跨河面,是進出廟宇的唯一通道,倒是個很好的守備據點。
乾巴猴的士兵們在幾個頭目的監督下,砍伐樹木,拆除垣牆,用磚石木料沿河搭建工事,離木橋不遠的地方,做起了幾個機槍掩體,繼續加固封鎖著這條唯一的通路。
陽光照在龍王廟正殿的琉璃瓦頂上,反射出眩目的光芒,灼熱和沉悶的氣氛緊緊裹纏著這個跟外界隔絕的孤洲。
許明海、許鳳和大成子等人在乾巴猴的陪同下,巡視了一圈,詳細察看了龍王廟的佈防,又回到了大殿裡。
乾巴猴摘下帽子,把腦袋向後一靠,不無得意地說道:「五爺,許小姐,諸位,你們看我這地方佈署得如何?」
「易守難攻,陳當家的這裡倒是保險得很。」許明海心中不以為然,但嘴上還是很禮貌地恭維了一句。
嘿嘿,乾巴猴的師爺捋著山羊鬍,吹噓道:「不是我們當家的吹牛,就這地方,別說是挺進隊,就是日本人來了,也是望洋興歎,徒呼奈何。」
乾巴猴愈發神氣,猛地一揮瘦胳膊,說道:「挺進隊算個屁,前幾天剛在小王莊吃了個癟,竟被六離會打退了。六離會,老子和他們交過手,有多少斤兩,我心裡有數得很。」
「陳當家的就是咱們淮北綠林的擋風牆,有你在,挺進隊想再進一步,怕是難哪!」大成子不懷好意地說道:「要我說,談什麼判呀,集齊兵馬,一下子滅了他們得了。陳當家的,你說是不是?」
乾巴猴剛想拍胸脯答應,便看到師爺使過來的眼色,噎了一下,旋即換了語氣,苦著臉說道:「大成子,你說的在理兒,可我的手下,武器不齊,人員不整,守家還勉強可以,出外野戰,恐怕還要仰仗諸位大當家的。聽說挺進隊有大炮呢,王彪子在徐家村就被炸斷了腿,咱們還是要小心一些。」
許鳳對這些傢伙心懷鬼胎、各自盤算十分不滿,也明白老爹和五叔為何要力主談判解決問題。真的打起來,皇藏峪兵多力強,肯定要充當主力,與挺進隊鬥個兩敗俱傷之後,這些傢伙不說幫不上忙,很可能還要落井下石,爭奪淮北綠林的龍頭老大呢!
大成子見乾巴猴不上當,乾笑了兩聲,惋惜地說道:「可惜談判地點不在這龍王廟,否則埋伏下人馬,摔杯為號--」
「你聽評書聽多了吧?」許鳳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咱們闖江湖的,雖然出身草莽,可也講究言而有信,光明正大。砸牌子的事情,你們誰願意幹誰幹,我們皇藏峪的人馬上就回去。」
「嘿嘿,我是說笑的,大小姐不必當真。」大成子趕緊解釋道。
「這牽頭的是我們,出了事情,江湖上恥笑的是皇藏峪,許老大是最講究名聲的,這你們應該知道。」許明海正色說道:「談判就是談判,少來亂七八糟的齷齪事情,談崩了,咱們再開戰,我就不信,咱們這麼多支人馬,真齊心合力,還怕了挺進隊不成。」
「那是,那是。」矮個子一直不說話,此時趕忙附和道:「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既然在許大當家的面前都沒意見,現在誰就別藏歪歪心眼,誰要是擅作主張,那誰惹的禍,誰去頂缸,犯不著連累別人。」
許明海點了點頭,笑道:「這話說得有理,先談判,談崩了,咱們再來硬的,讓姓楊的看看,咱淮北好漢也不是好惹的。」
正說著,一個土匪跑上來,對乾巴猴說道:「當家的,六離會來人了。」
「什麼?」乾巴猴蹦了起來,罵道:「他媽x的,給臉不要臉,憑那幾桿破槍和大刀片子,敢殺上門來,真不把老子放在眼裡了。說,來了多少人?」
土匪咧了咧嘴,說道:「當家的,六離會不是來開戰的,人也不多,說是要和咱們聯合起來打挺進隊的。」
乾巴猴眨了眨眼睛,思索了半晌,將目光轉向許明海,試探著問道:「五爺,您看這事--」
許明海猶豫著問道:「陳當家的,你剛才說挺進隊在六離會手裡吃了癟,六離會是不是怕挺進隊報復,來拉幫手的。」
乾巴猴嘿嘿一笑,有些訕訕地說道:「說是吃了癟,確實是挺進隊被六離會打退了。但是,五爺您也知道,那六離會是個什麼貨色,儘是些纓槍、大刀片的,所以,也是損失不小。聽說有個什麼堂主,是趙天師的兄弟,被挺進隊給打死了,估計六離會是不想善了。」
「多個人,便多一分力量。」大成子似笑非笑地說道:「六離會最近發展很快,有他們參加進來,對談判也有助益。」
「怕就怕他們胡來,倒給咱們惹下怨仇。」許明海不無擔心地說道。
許鳳撇著嘴,不屑地說道:「一夥裝神弄鬼的騙子,我看讓他們滾蛋得了。」
「這恐怕不妥。」矮個子說道:「怎麼說也是本鄉本土的,他們要是敗了,地盤可就歸挺進隊了。留著他們,怎麼也能擋擋挺進隊的銳氣啊!」
許明海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讓六離會的人進來,讓他們聽明白了,咱們現在是談判,不是開戰,讓他們放老實點。若是不識相,那就讓他們去和挺進隊拚個你死我活,咱們呢,嘿嘿--」
嘿嘿,哈哈,許明海欲言又止,但這些綠林人物都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如果有現成的便宜,誰不想占?不過,覬覦六離會地盤的可不是一家兩家,到時候是談是打,也不是件輕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