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高在藍天的東南方向,斑斕的朝霞隨著晨光一起消溶,縷縷殘紅抹在新起的朵朵白雲的邊緣上,融成輕盈的緋紅。小洋河水染著金光緩緩流淌,林間的鳥雀也停止了鳴叫,飛散到田野中覓食。
年久失修的木橋像一條受傷的龍,臥在平靜的河面上。汛期已過,河水不過沒膝,為了安全起見,人們已經很少在橋上行走,或是涉水而過,或是再走一段路程,在河深處坐渡船來往。
雙方談判的地點就設在河灘上,這裡沒有什麼大的遮蔽物,視野開闊,也就讓人不用太擔心對方使用象埋伏一類的手段。
但這裡到底離臨江寨近一些,而且楊國權算是客隊,所以,招待的事情就由淮北這一派包辦了。栓馬的木樁,搭起的大帳篷,臨時的廚房和茅廁,準備得相當齊備。
楊國權一身筆挺的**軍裝,中校領章閃著亮光,淡然的臉上幾乎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有透過那雙明亮的眼睛,讓人感到胸有成竹,左右跟著六七個隨行人員,再往後則是五十人的警衛隊,都是壯小伙,武器精良,整齊肅立,散發出一種凝重的殺氣。
許明海作為皇藏峪的代表,被各個山頭的首領簇擁著,身後也是五十人的護衛隊伍。為了保障談判按照許大龍頭的意思進行,免得節外生枝,這些護衛都是皇藏峪的精銳。一方面是在氣勢上不落下風,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那些心懷鬼胎的首領們不敢異動。
雙方緩緩接近,相隔十幾步,不約而同的站下,楊國權想搶先打個招呼,賺個主動,卻不料許明海搶先一步,拱手為禮,笑著說道:「楊長官,您好,鄙人是皇藏峪的五當家許明海。」
主動被許明海賺去,楊國權也並不怎麼介意,他含笑點頭,也按江湖規矩,拱手還禮,「原來是五爺,大名如雷貫耳啊,今日相識,非常榮幸。」
許明海將隨行眾人一一給楊國權作了介紹,當說到六離會的馮大師兄時,楊國權和馮大師兄的目光對在一起,激射出了火花。
「楊長官,在花流鎮好大的威風啊!」馮大師兄冷笑著說道:「人都說馬快槍急,可楊長官逃跑起來,也真是不慢哪!」
「要是跑得慢,興許再打死個堂主什麼的,那楊某可真得罪了。」楊國權嘲諷道:「對了,你們把死叫做升天,流血叫出紅汗。這麼說來,我其實是幹了件好事。算了,舉手之勞,也不勞六離會感謝了。只是不知馮大師兄想什麼時候升天和神仙聊天呀,如果需要楊某幫忙,我一定盡力。」
馮大師兄叫馮德彪,據說此人會耍「金鐘罩」、「鐵布衫」,再吞下馬天師畫的符裱,運上一口氣,子彈碰到他便拐了彎,根本傷不著他。這傢伙仰仗身上有些硬氣功,橫行霸道,遠近聞名,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但他並不善辯,被楊國權幾句話一頂,有些張口結舌,答不上話來。
旁邊的一個六離會的隨從上前說道:「姓楊的,那天大師兄不在莊上,讓你得了便宜。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刀槍不入的功夫,管保嚇得你屁滾尿流。」
楊國權故作驚訝,張大嘴巴說道:「哦,刀槍不入啊!大師兄還真是法力無力。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大師兄就露上兩手,讓我們見識見識吧!」
馮大師兄斜著眼睛看了看楊國權,挑釁道:「好,今天就讓你看看我的本事。然後還請楊長官下場賜教幾招,讓大家開開眼界!」
「好說,好說。」楊國權似笑非笑地挺了挺胸,活動活動胳膊,伸手作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大師兄,你先請吧!」
馮大師兄把小布衫一脫,賣開了肉膘。隨從遞上來一塊新磚,馮德彪一手托磚,一手運拳,「啪」的一聲,一拳把磚打成三截。然後又運了運氣,接過一柄大刀,朝著自己的肚皮吹得??作響,他的肚皮上只起了幾條白道道,一點傷都沒有。幾個隨從高聲怪叫著給他助威,馮德彪愈發得意,卻不知道楊國權等人就像看耍把戲賣藝一般。
許鳳雜在眾人之中,她身材較高,頭髮包在帽子裡,不施粉黛,倒也沒惹起楊國權的注意。而她的眼睛從開始就集中在楊國權的馬上,旁人說話衝突,她根本沒注意到。和楊國權騎的東洋馬相比,她引以為豪的寶馬良駒一下子變成了小馬駒,這讓她心中忿忿,既羨慕又嫉妒。馮德彪亂哄哄的一通鬧騰,讓她更不高興,生氣地直翻愣眼睛。
楊國權心中不屑,臉上卻不表露。他知道馮德彪是練過幾天氣功,有點本事,再帶上虛張聲勢瞎咋唬,於是乎,儼然是一個刀槍不入的神人了。他要把這傢伙捧得高高的,然後再摔碎這尊泥菩薩。
馮德彪的隨從面帶自豪地吹噓著:「大師兄自幼練就童子功,不要說刀槍,就是子彈,打在身上,也只不過是個白點。」
「哇,這麼厲害。」楊國權故作驚奇地說道:「世上竟有這神奇之功,真叫人難以置信。若是真的,我們都拜在大師兄門下,日本鬼子的飛機大炮又有何懼哉?不過,你們不是吹牛吧,江湖騙子可都會這手哦!」
「你們真是少見多怪!」隨從跳了出來,氣沖沖地說道:「大師兄幾次衝鋒,都是我在身邊,子彈打不著,打著也不礙事!」
「我看就是吹牛。」肖四撇著嘴,斜眼看著馮德彪,說道:「別練了,你這兩下鬼抽筋,大街上賣狗皮膏藥的都比你強。要練就練擋槍子,那才能讓人信服。」
馮德彪這下子可有點騎虎難下了,他瞪了那個一味瞎吹的隨從,硬著頭皮說道:「泰山不是堆的,牛皮不是吹的。本人要沒這硬功夫,怎麼配當大師兄,成千上萬的弟兄怎麼會參加六離會?拿槍來!」
隨著他一聲招呼,一個六離會會眾真的捧著把手槍走過來。馮德彪裝模作樣地吞了裱符,騎馬蹲襠擺好姿勢,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牛眼圓睜,雙拳緊握。
六離會會從將手裡的槍一晃,大聲說道:「列位看好了--」說著,舉槍向馮德彪的肚皮瞄準……
?!槍聲響處,馮德彪低下頭,看著肚皮上的一個血洞,不敢相信地望著舉槍的親信。突然慘叫一聲,捂著肚子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