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擔心這個。」許明山捋著鬍子,不無擔心地說道:「姓楊的能不動聲色地坑了日本人,成府很深哪!現在又勢頭正盛,外面那些傢伙指望咱們打先鋒,咱們又不好一口回絕,真是很為難。」
許鳳試探著說道:「既然姓楊的打著**的旗號,咱們不也買了張國府的委任狀嘛,名義上總算是一家的,興許--」
許明海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世道這麼亂,兩家打起來,誰又能說得清,告狀都沒地方去。」
「說到底,還是有人有槍靠得住。」許明山一拍大腿,霍然站起,冷然說道:「按江湖規矩,咱們先禮後兵,要是姓楊的胃口大,跟咱們玩橫的,咱們皇藏峪這千把人槍也不是吃素的。他滅了王彪子、竄地虎、小霸天,想敲山震虎,拍桌子嚇耗子咋的?老子不吃他這一套,走南闖北幾十年,老子啥沒見過,他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敢跑到老子面前顯擺。」
「大哥說得是,咱不能太慫了,可也不能把事說得太僵。」許明海點頭贊同道:「這樣一來,外面的那些傢伙也沒話說,對咱爺們也得說一句『仗義,夠朋友』。」
「爹,這事不用您出馬,我去會會姓楊的。」許鳳一叉腰,霸興十足,「不過是個小白臉兒,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
「這事交給你五叔,你給我老實呆著。」許明山斷然拒絕道。
許鳳噘起了嘴,低下頭,卻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腿長在我身上,五叔又疼我,這事我是摻合定了。
…………………
「撤退!」楊國權恨恨地下達了命令,胸口有些發堵,望著遠處六離會的神棚,恨恨地罵道:「王八蛋,老子不會罷休的。」
在國難當頭之際,看到受封建迷信桎梏哄騙的老百姓不是真的為國為家而戰,而是毫無價值的去白白送死,他感到異常憤慨和痛心。如果面對的是一群土匪或偽軍,他會毫不猶豫地予以重擊。然而,當被裹協的愚昧的老百姓喊著「刀槍不入,天尊庇佑」等口號,排成方隊進行衝鋒時,他卻沒有那麼狠的心來悍然製造這場一邊倒的殺戮。
都是本鄉本土的百姓,對於這些人,是「打死一個,得罪一家,傷害一片」,解決封建幫會的難點也正在於此。
這一段時間以來,他率隊基本平定永城縣後,便殺入皖北,大大小小數十戰,開拓地盤的同時,人也變得更深沉起來。亂世景象,慘亂不堪,在日寇的蹂躪下,一些昔日繁華的名鎮幽村,已成死地或是廢墟,百姓們扶老攜幼逃亡於途,絡繹不絕。
各種「幫會」也應運而生,散兵游勇與土匪結合,成立了五花八門的游擊隊,匪中有兵,兵中有匪,「游吃」、「游劫」。老百姓白天怕日寇,天黑怕打劫,一聲「鬼子來了!」「土匪來了」,哪怕是一兩個鬼子,幾個土匪,老百姓都是舉家攜口,漫野奔跑。所過之處像搗碎巢室的蜂窩,百姓茫然四顧,在需要政府保護他們的時候,卻恰恰找不到依靠……
因為萬字號土匪屠村的緣故,楊國權對綠林武裝的印象大壞,仗著武器精良,他對這些游雜勢力採取的基本上是強硬手段。偽軍他打,土匪他打,地方豪強他也打,凡是和他採取不合作態度的,他都用槍炮說話。正因如此,才激起了皖北各種勢力的敵對,他也感到了而臨的壓力在逐漸增大。特別是現在,經過郭家莊時,竟然遭到了六離會的阻攔和攻擊。
六離會興起於「七七事變」後,其名稱源於八卦的卦名「乾、坤、震、巽、坎、離、艮、兌」,「離」居第六位,故稱「六離會」。建會之初,它主要是利用群眾的愚昧,大肆宣傳入會不當丁,家庭、村莊可保不受土匪侵擾劫掠,即使打仗,吞符唸咒後也可刀槍不入。之後又採用不入會抄家、罰款的恐嚇手段,強迫入會,每戶至少一人。由於它適應了群眾亂世防匪自衛,保家護村的願望,又由於群眾的愚昧迷信。因此,勢力發展很快。
六離會大隊的後面,搭著個神棚,香煙繚繞,旗旛招展,鐘鼓齊鳴。遠遠的看不太真切,在望遠鏡中,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道士服的傢伙在跳來蹦去的折騰。
豫東挺進隊開始撤退,但成百上千的六離會眾,一色紅肚兜,拿著紅纓槍、大刀片兒,如癡如狂的吶喊著衝過來。負責掩護的機關鎗響了起來,槍如爆豆,隊伍前已經倒下了不少六離會的人,但其他人就像沒看到一樣,依舊瘋狂的向前衝。
要是有一支騎兵,哪怕只有十幾個人,突然一個掏心戰,也能將六離會的那個神棚打得稀巴爛。只要首腦一死,六離會就要土崩瓦解了吧?楊國權瞇著眼睛,恨恨地望著遠處,罵道:「這幫裝神弄鬼的傢伙,真是喪盡天良,都該千刀萬剮。」
肖四在旁邊站著,歎息道:「這哪裡是打仗,簡直就是送死。」
楊國權白了他一眼,皺著眉頭沉吟了一下,突然翻身上馬,伸手從鞍袋裡取出狙擊步槍,一夾馬肚子,直向陣前衝去。
「噯,少爺--」肖四手伸到半空,見楊國權已經飛馬離開,不禁急得一跺腳,拉過自己的馬,緊跟著追了上去。
破古城,下永城,和鬼子交鋒兩次,繳獲了兩匹大洋馬,現在楊國權跨下所騎便是其中之一。這馬個頭高大,蹄子象四個小鍋蓋,走起路來呱打呱打象敲鐵板。楊國權駕著馬,越跑越快,像箭一般衝到陣前,他身體躬伏在馬背上,斗篷在空中飛舞,像長上了翅膀,煞是威風。
吁,楊國權在四百多米的距離外勒住馬頭,端槍上肩,直直瞄著,輕輕扣動了板機。
正在隊前揮舞的六離會大旗搖晃著倒了下去,旗手抱著腿在地上痛得翻滾。楊國權又是一槍,一個騎著大騾子,卻不在隊伍最前面的傢伙應聲摔落在地。
「堂主死了,堂主死了。」六離會會眾發出一陣驚呼。
?,楊國權再次扣動板機,一個想再舉起旗幟的傢伙又倒了下去。
立馬橫槍,先聲奪人,六離會衝擊的氣勢為之一滯,特別督戰的堂主被擊斃,對六離會會眾的影響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