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山雖然沒有表態,話裡話外卻也沒有拒絕的意思,想到同是綠林一脈,雖然平目也有些不和之處,但在外人面前,總還要保持一致,共同對付吧!加上酒至半酣,在座的隊長啦,寨主啦,司令啦,也就放開心懷,大吃二喝起來。
藉著酒興,這些傢伙慢慢地露出了本來的面目。衣冠不整,舉止粗野,猜拳行令,大呼小叫,竊竊私語,什麼樣的都有。一個身軀粗壯的漢子,敞開了緊身小襖,亮出了那身疙裡疙瘩的肌肉;一個瘦皮猴老頭兒,仰靠椅背,架起兩條細腿不住抖動,捻著山羊鬍子,像是向眾人暗示,他對一切都胸有成竹;一個蒜頭酒糟鼻子的傢伙,捏著鼻子上的酒刺,將一個個小膿塞子擠出來,捻成一團彈向半空;其他的人,也是奇形怪相,不一而足。
許鳳隨便吃了幾口菜,注視著眼前亂七八糟的場面,揮了揮手,趕散嗆人的煙霧,臉上隱約露出憂憤的神色,望了望許明山,欲言又止。
「丫頭。」許明山側過頭低聲說道:「今兒是爹的喜日子,可別使性子。那姓楊的事情,爹心裡有數,等席散了再好好商議。」
許鳳無奈地點了點頭,說道:「五叔也快回來了,聽聽他的意見再說吧!」
這時,大成子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地向許明山敬完酒,又親熱地和許鳳打著招呼,討好地說道:「鳳妹,我知道你喜歡騎馬,一直留著心,過些日子弄匹東洋大馬送給你玩。」
許鳳翻了翻眼睛,說道:「東洋大馬?你也敢跟日本人做對嗎?倒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楊國權,看著不起眼,敢坑日本人,倒有幾分硬氣。」
大成子被噎了一下,強笑道:「日本人也沒什麼了不起,要是撞到我手下,也叫他們討不得好。姓楊的反覆無常,倒真是要小心提防。」
許鳳張嘴還要說話,許明山已經伸手打斷了她,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對大成子說道:「坐下,好好說說這楊的事情。」
大成子滿臉堆笑,坐在許明山身旁,眉飛色舞地說道:「這姓楊的就是個浪蕩公子,小白臉。糟害著家裡的錢財,跑到日本去留學,也不過是喝花酒、玩女人。這日本人一打過來,他靠著這可就蹦達起來了,腆著臉去給日本人舔腚溝子。可沒想到,日本人知道他那點德性,只給了他一個警備隊副司令的官兒,司令的缺委了一個姓閻的。於是他就懷恨在心,趁著黃河決堤……」
儘管大成子把楊國權說得十分不堪,把他率領的隊伍也一頓貶低,許明山卻瞇縫著眼睛,並不發什麼議論,只是靜靜地聽著。等到大成子講完了,他依舊在沉思。
一個皇藏峪的土匪走過來,在許明山耳旁低語了幾句,許明山立刻衝著大成子點了點頭,說道:「你替我招呼一下眾位當家的,我去後面抽一口提提神兒。」說完,他站起身,衝著許鳳招了招手,兩個人離席向後面走去。
這裡是許明山的密室,除了許鳳和他兄弟許明海,他從來不准手下的人進來,誰也不知道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正因為不知道,關於這間屋子,暗地裡便有了很多猜想。
有人說:許明山把自己的金銀財寶都埋在屋子下面的地窖裡。也有人說:這個屋子下面有通往別處的密道,是許明山以防萬一的退路。但不管有什麼說法,總之,這屋子很神秘。
其實這間密室很簡單,裡面只有床桌椅等幾樣家俱,唯獨使人感到驚奇的是北牆供著一尊佛像。誰能想到,像許明山這樣的人,竟然會一手拿刀,一手拜佛,真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愛好。
屋中,許明海已經等在裡面,滿臉的風塵僕僕,一看便知是剛剛奔波回來。
「大哥,兄弟給您拜壽了,祝您--」許明海躬身一禮,話只說了一半便被許明山打斷了。
「呵呵,自家兄弟,弄這些虛套幹嘛?」許明山一把將兄弟拉起來,笑道:「快坐,說完事就出去喝酒。」
「五叔,您快坐。」許鳳拿過椅子,慇勤地放在許明海身後。
許明山盼兒心切,娶了三房姨太太,雖然他感覺對許鳳依舊疼愛關心,但許鳳卻覺得受了冷落。加上她本來就和許明海感情很好,愈發地敬重起來,不是父女,卻勝似父女。被兩個老傢伙寵著、慣著,許鳳的性格可想而知有多麼霸道。
許明海寵溺地看了許鳳一眼,嗔道:「怎麼,又帶人出去找鬼子麻煩了,姑娘家家的,老大不小了,還是穩重一些好。」
「五叔--」許鳳噘起了嘴,不服氣的說道:「到外面才能長見識,呆在山溝裡,那不成傻子了。」
「這丫頭,管不得,說不得了。」許明山搖頭苦笑。
三人說了幾句閒話,許明海說到了正題。
「大哥,我已經打聽得很清楚了,楊國權這次是來者不善。」許明海臉色變得鄭重起來,「起初他確實只有幾百人馬,但這些兵可都是日式裝備,武器好得很。先是滅了『萬字號』,又兵不雪刃繳了芒碭鎮皇協軍的槍。最狠的是在芒山一帶將永城的鬼子和皇協軍徹底擊敗,使詐計取了永城。如今,他已經有了一千多人槍,勢力不小啊!」
許明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只是眼睛瞇了起來。
「外面那些傢伙是沒安好心。」許鳳忿忿地說道:「包括大成子在內,將姓楊的說得很不堪,存心是讓咱們吃個大虧。」
許明海略沉吟了一下,說道:「這事,咱們又不能一點不管,誰知道姓楊的有沒有吞併之意,要是等到他掃平各路武裝,沒準就該對咱們下手了。」
家裡有親人住院,時間不夠,暫時只能一天一章,等瑣事處理完,再一天兩章。在此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