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這是什麼回事？」楊國權轉頭詢問道。
馬老先生也有些不明所以，走上前，仔細把了把脈，輕聲問道：「楊老夫人，你認得我嗎？我是曲龍鎮惠民藥鋪的馬先生，您身體不適，可都是上我那兒抓藥哇！」
楊老太太審視著這個白鬍子老頭兒，半晌搖了搖頭，說道：「倒是有點像，可馬先生的鬍子是黑的，也沒您這麼老呀！這是哪裡呀？你們怎麼把我弄到這來了？我爹我娘呢？」
楊國權瞪大了眼睛，楊老太太的爹娘，也就是他的外公外婆，在他十幾歲時相繼去世，這件事他記得很清楚，怎麼老太太倒糊塗了。難道，難道是失憶，不會吧，失憶不是穿越者的專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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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深了，一切景物都默默地躺在半明半暗裡，半清晰，半模糊，罩在頭頂的天空，稀稀疏疏有幾顆星星，彷彿一些光明的淚珠。
楊國權的判斷不幸被證實了，楊老太太果真失憶了，又回到了她做姑娘的時候，嫁到楊家後的事情一點都不記得了。
雖然有些不幸，但生命沒有危險，楊國權等人還是稍微鬆了口氣。記不得就告訴她，楊國權召來了周大龍和老管家，三個人輪流給老太太補課。終於有了些效果，楊老太太拿著鏡子，不斷地照著自己，從最初的恐懼和茫然，慢慢地接受了一些讓她感到無奈的現實。
令人跌破眼鏡的是，楊老太太對韓大姑產生了極大的好感。或許是年齡相當，也或許是她還想著自己的娘親。總之，她非要韓大姑睡在自己房中，她才能安心休息。
唉，老太太竟然不那麼喜歡自己了，我可是您兒子呀，楊國權很無奈地走出屋子，望著天上的星星，長長地歎了口氣。
「楊少爺，不必歎氣。」馬老先生在他身後說道：「書中有言：頭腦受到重擊，遂得離魂之症。這種病呢，想恢復不容易，但對身體並無損害。找些熟人多講些以往之事，老夫人也就會慢慢記起來的。」
楊國權點了點頭，說了幾句感激的話，親自將馬老先生送到後宅門口，才轉身回來。記憶可以後天灌輸，但這感情失去了，再培養可就不容易嘍！
老太太病了，後宅自然是孟秋蘭作主，她很客氣地給韓萍兒和丁秋盈安排了臨時住處，又把絹兒、秀兒派過來伺候。楊國權回來了，她心裡是異常高興，婆母沒有大礙，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對她似乎也不那麼討厭了。從私心來講，她未必不覺得有點放鬆。
但天不從人願，孟秋蘭將絹兒、秀兒打發出去，為的是能和楊國權放心地纏綿訴情，可楊老太太不知又想起了什麼，非要自己的這個兒媳婦進屋說話。
楊國權有些失落，這還是親娘嗎？怎麼都喜歡的是外人。他搖頭歎息著走回熟悉的房間，脫下軍裝，只穿著內衣內褲，吃下一顆藥丸，坐在桌前一面寫著《游擊攻略》，一面等著孟秋蘭回來。
今天的空襲，在給楊國權帶來心理衝擊的同時，也給了他很大的警醒。在抗日戰爭初期，日本飛機的轟炸具有很大的威力，導致了民眾的巨大傷亡，究其原因，與民眾防空知識匱乏，政府缺少有效組織，不無關係。
都說是經一事長一智，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對倫敦空襲一百一十多次，造成四千餘人傷亡，由此引起了英國對城市防空的極大重視，很快成立了「防空指揮部」，先後採取了許多防空措施。抗戰期間，我國南京、重慶、上海等大、中城市屢遭空襲，死傷平民在五十五萬人左右。在造成重大災害的同時，也促進了群眾性防空活動的開展。
但這種以鮮血和生命為代價，換來的進步和重視，能否變一種形式，提前為民眾所知曉呢？楊國權思索著，將一些普通民眾容易掌握的防空知識以及政府應如何組織，以減少平民傷亡寫進了《游擊攻略》裡面。
小腹中又騰起了熱乎乎的暖意，楊國權看了看表，已經九點多了，老娘不會把媳婦兒留一夜吧？沒辦法，繼續工作吧！
啪嗒，一滴紅色的液體落在了紙上，楊國權愣了一下，啪嗒，又是一滴，他伸手一摸，這才意識到鼻子在出血，而且從絹滴而成細流。
他捂著鼻子，跑到水盆前，洗了一把，沒止住，而且水不夠涼。怔了一下，他轉身推開門，順著甬道直奔院角的水井而去。
院角的水井被樹木花草遮掩著，萍兒蹲在那裡，旁邊放著一盞小燈籠，正在盆裡洗著白天救治傷員時，被血染污了的衣服。楊國權突然衝到這裡，嚇了姑娘一大跳。
楊國權捂著鼻子，一隻手擺了擺，示意萍兒不要驚慌，他蹲在小水桶前，用手嘩嘩地往臉上揚水。
「這是怎麼了？你鼻子出血了－－」萍兒這才看清楚狀況，急忙過來幫忙，把手帕浸上水，鎮著楊國權的額頭，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兩側鼻翼，嘴裡還不斷指導著，「仰頭，仰起頭，坐在這石頭上，慢慢吸氣－－」
忙乎了一會兒，鼻子的血終於止住了，楊國權坐在石頭上，滿頭滿臉都是水，脖子後面枕著萍兒的胳膊，萍兒細心地用手帕擦著他臉上沾的血跡。
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瀉在萍兒專注的臉上，彷彿在牛乳中洗過一樣，又像籠著一層輕紗。
兩個人的距離如此之近，身體的觸碰，氣息的交換，姿勢的曖昧，讓人不得不產生遐想。
楊國權的手慢慢抬起，指尖輕輕滑萍兒嫩滑的臉蛋。萍兒凝視著他，在他的手要離開時，伸手將那溫暖的手捂在自己發燙的臉頰上。
當女性對你的感情昇華到準備以身相許的地步時，她便會丟開羞怯和一切警戒心，睜大了眼睛，靜靜地凝視著你，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含情脈脈的眼睛。法斯特教授說過，當一個人看到自己特別感興趣的事物時，瞳孔就會不知不覺地放大。女人睜大了眼睛凝視著心上人，或許就是基於這個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