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楊國權有些苛責了,以傷亡五十餘人的代價全殲日軍一個多小隊的兵力,在當時,這樣的戰績即便拿到正規精銳部隊裡,也是值得炫耀的資本。
起碼當閻寶財和吳元生聽到這個消息時,驚訝得目瞪口呆,下巴差點砸在地上。
「就這麼完了?日本人被全滅了?」閻寶財半晌才眨動著眼珠子,難以置信地說道。
吳元生沒有接話,而是緊皺起了眉頭,他在害怕,害怕楊國權趁大勝日本人之威,並且得到了倉庫中的物資彈藥,會對閻寶財的勢力痛下殺手,獨霸古城縣。
這種可能性是有的,吳元生並不知道楊國權帶來了多少人馬,他只知道如果楊家傾巢出動,在城裡應該是佔據優勢的。而且能在兩個半小時內消滅了日本人,戰力也不可低估。而且,由於他和閻寶財都被軟禁於此,手下的部隊一方面投鼠忌器,一方面也難保有些人心存異想,希望能借楊國權的手除去他們。
當初吳元生還想,楊國權發了神經,要跟日本人硬磕,即便打勝也是損兵折將,或者久攻不下,反倒會求閻寶財出兵幫忙。可如今--他是越想越害怕,臉色變得刷白,只覺得小命已經危在旦夕。
「司令,馬營長派人請示,縣長王金慶家遭到攻擊,他從後門逃跑,現正在軍營裡,請求馬營長派兵剿匪。」親兵隊長張豹跑上來報告道。
閻寶財翻了翻眼睛,這姓王,還真會給老子添麻煩,出兵剿「匪「?我呸,那「匪」要是聽見了,會先把老子給炸得連渣都不剩。
「不派,等天亮了再說。」閻寶財不耐煩地說道。
「慢。」吳元生靈機一動,趕緊出聲,並偷偷沖閻寶財使了個眼色,說道:「讓馬營長派人把王縣長送到這裡,閻司令自會為王縣長討回公道的。」
他的意思很明顯,留著王金慶,那就觸怒了楊國權,被攻打的可能性就會大大增加。而把王金慶作為禮物送給楊國權,就可以借此討好賣乖,讓他暫且打消兵戎相見的念頭。
龐百川淡淡一笑,對吳元生的小算盤也猜出了一二。等到張豹下去傳令,他輕輕打了個呵欠,轉身走到院中,悠然望著月色出神。
勝利來得這麼快,確實也出乎他的預料,而且傷亡人數也讓他感到驚訝。楊國權率領人馬信心十足地出發時,他並不完全清楚化裝奇襲的真正用法。表面一副笑呵呵的樣子,真下起手來,倒是乾淨利索,而且考慮周詳,自己還真是低估了這位少爺的能力。
以後呢,少爺要何去何從,是一鼓作氣橫掃全縣,還是有更加深遠的打算?龐百川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龐老。」一個士兵打扮的人湊近了過來,低聲說道:「楊少爺到底是什麼心思?是不是要趁熱打鐵,一舉解決閻寶財的人馬?」
這個士兵的模樣不算難看,五官搭配得也還端正和諧,但臉上的各個部分線條模糊,好像焦距沒有對準的照片,又像臉上掛著一層面紗,讓人覺得怪異。其實他並不是楊家保安團裡的人,而是縣自衛隊派來的聯絡官劉良,一直秘密地呆在龐百川身邊。
龐百川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你擔心什麼我知道,我勸你先不要亂搞名堂,楊少爺的心思難測,可別憑白惹惱了他。起碼,有些話由你來說,是不合適的。」
劉良訕訕一笑,他確實有著歪想法,那就是不想讓楊國權一家獨大,以至於縣府進城後,倒要看楊國權的臉色行事。在中國,這種權謀很古老,叫平衡。劉良便想先和閻寶財接觸,讓他們也能易幟投誠,從而與楊國權互相牽制,使縣府能夠游刃有餘,不致屈從於槍桿子之下。
「依我看,楊少爺不是池中之物,也不會滿足於這小小的古城縣。」龐百川緩緩說道:「你們的顧慮有些?人憂天了,倒不如坦坦蕩蕩,贏得他的支持。他既敢跟鬼子翻臉,並且這麼快便一擊而勝,他若是存心與姓閻的過不去,你以為姓閻的那個草包會是他的對手嗎?」
劉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龐老說得透徹,是我想左了。等楊少爺回來,我馬上就將東西交給他,以示縣府誠意。」
「這樣好。」龐百川微微頜首,說道:「即便縣府真有收納閻寶財的意思,也先與楊少爺商量一下,畢竟他馬上就是縣自衛大隊的大隊長了。」
「就怕他不稀罕呀!」劉良苦笑著搖了搖頭。
閻寶財和吳元生坐在那裡,周圍和身後都是虎視眈眈的看守,他倆只能相視苦笑,連語言溝通的機會都沒有。
雜亂的腳步聲響了起來,楊國權帶著一票人回來了。
「恭喜楊兄大獲全勝。」、「恭喜楊司令一戰成名。」,閻寶財和吳元生慌忙站起,一起向楊國權獻媚。
楊國權輕輕點了點頭,一屁股坐下來,端起茶壺,對著壺嘴,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氣,皺著眉頭對龐百川說道:「傷員馬上就到,龐老給安排一下吧!」
龐百川點了點頭,說道:「我已經派人去城中各處醫館請先生了,應該很快便能來到。」
這深更半夜的砸醫館門,還說是請?楊國權抿嘴一笑,卻並不在意,雖然擾民在所難免,可也不能因小失大,這點變通還是應該的。
「少爺,請借一步說話。」龐百川低聲在楊國權耳旁說了一句。
楊國權愣了一下,倒也沒怎麼猶豫,站起身,隨著龐百川和劉良走進了一間空屋。
「少爺,這位是姚副縣長派來的聯絡官,叫劉良。」進了屋,龐百川將門關好,指著劉良介紹道。
「哦,原來是劉聯絡官,幸會,幸會。」楊國權輕輕點了點頭,含笑伸出手,與劉良握了握。
「楊少爺痛擊日寇,光復縣城,實在令人欽佩。」劉良笑道:「龐老已經向楊少爺說過,待到功成之日,縣府即任命楊少爺為全縣自衛隊的大隊長。如今,我算是替縣府來兌現諾言來了。」說著,他從床下取出一個皮箱,打開,取出一套嶄新的**軍服,還有一張蓋著大紅印的委任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