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時間,有人認為它是存在於人們心中的一個概念,有些人思維多一些,那他的時間將變慢,有些人行動多一些,那他的時間將變快。而楊國權的思維又多,行動又多,時間對他來說,便顯得有些矛盾。
載著糧食、鹽巴的船隻、大車不斷到來,充實著臥虎崗的倉庫;肖三帶著買來的幾十條大小船隻回來了;周大龍率領的保安團也結束了掃蕩,重新聚集在曲龍鎮周圍;渡邊的調令下來了,楊國權安排處事比較謹慎周到的龐百川出馬,出兵三百入城駐防……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楊國權安排的事情一件件的落實,但他的心卻一天比一天緊張起來。
每天,他早早地起床,帶著小隊伍進行晨練。然後是吃飯,安排好隊伍一天的訓練任務後,他便騎上馬,在護衛的陪同下,回到楊家園子。首先是給楊老太太請安,再就是聽取龐百川每天派回來的人員關於城內的情況報告,當然,他最關心的還有專人每天三次的水情觀測。
在他的強令下,在保安團士兵的槍口下,楊家田地上的佃戶開始收割未熟的莊稼。到處都是怨恨的眼神,這也使得楊國權心情變得十分憋屈。收一點是一點,面對沸騰起來的民怨,面對各處農民的抗議,楊國權不得不改變初衷,別家的土地願割就割,他是不管了。
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卻招致如此多的不滿和仇恨,楊國權感到了一種無助的悲哀。也只有晚上疲憊地回到臥虎崗老宅,孟秋蘭的軟語溫存,才使他感到些許慰籍。
天氣悶熱得使人透不過氣來,烏雲在天空滾動著,堆成了一整片,像一塊厚鐵,漸漸往地面上沉。
楊國權晨練完畢,擦著汗,輕輕推門走進了屋內。
孟秋蘭還在臥室裡擁枕高眠,睡意正濃。她慵懶地斜躺在床上,身上穿著一件粉色睡衣,腰間帶子已經半開,根本掩不住她靚麗的嬌軀了。雪白高聳的乳*峰,從微微散開的袍襟半露出來,隨著均勻的呼吸,一起一伏微微顫動著。兩條渾圓修長的粉腿,也大部橫伸在衣外,就在楊國權眼前,隨手即可觸到。
知道得越多,煩惱也就越多。作為一個女人,孟秋蘭又得到了男人的寵愛,離開了婆母的視線,這就是她的快樂。而對於楊國權,這種簡單的快樂,卻是那麼難以得到。
楊國權輕輕歎了口氣,不忍心打攪孟秋蘭的好覺,轉身又悄悄地走了出去……
曠野裡,風兒卷揚著塵土,忽隱忽起,空氣潮而熱,悶的人心慌。
楊國權突然勒住馬頭,望著對面跑來的快馬。越來越近,可以看清馬上的騎手了,是保安團的人。
「少爺,少爺。」馬上的騎手滾鞍下馬,把韁繩一扔,幾步撲到楊國權馬前,急促地說道:「不好了,黃河決口了。」
楊國權儘管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覺得腦袋轟的一聲,他深深吸了口氣,跳下馬來,大聲說道:「別急,把話說清楚。」
「是,是。」騎手呼呼喘了幾口粗氣,說道:「這,這是龐老寫的信。就在昨天夜裡,開封給城裡發來了電報,說是黃河大堤決口了。我走的時候,城裡的日本人正要撤離,警備隊正滿街的拆門板,調沙包,要把城門堵嚴實……」
楊國權一把搶過信,撕開信封,展開細看。
龐百川在信中說道:開封鬼子的緊急電報中說黃河決堤,黃水正以每小時五公里的速度向東南漫來。渡邊接到電報,立刻召集日偽軍官開了會,他帶著部隊,準備馬上向商丘方向撤退。倉促之間,糧食和輜重是沒法全部運走了,只好留下一個小隊的鬼子看守餘下的物資。並讓人通知設在交通要地的四個哨所,迅速向城內會合。城內則由閻寶財帶人堵塞城門,派人出城搜集船隻,待水勢稍退,再將城內徵集的糧食和留下的輜重運走。
時速五公里,把地圖看了不知多少遍,量了不知多少回的楊國權,立刻推算出了洪水襲來的大概時間。他放下信,望著送信的騎手,嚴肅地問道:「你來的時候,可向別人說過此事?」
「沒有,龐老交代過,這件事情先告訴少爺,一切都聽少爺的安排。」騎手趕忙說道。
楊國權點了點頭,回身對一個護衛說道:「你馬上回崗上,告訴虎爺,通知崗上各家各戶,洪水在二十多個小時內就要衝到這裡。另外,讓他們做好隨時出發的準備。對了,告訴二奶奶,今晚我不回去了。」
「是。」護衛領命而去。
「上馬,去楊家園子。」楊國權飛身上馬,一鞭子抽下去,疾馳而去。
風帶著雨星,像在地上尋找什麼似的,東一頭西一頭的亂撞。天邊一個厲閃,像把黑雲揭開,露出一大片血似的,半天才聽見轟隆隆的雷聲。風利颼有勁,使人顫抖。
楊國權臉繃得緊緊的,只顧催馬快跑,心中翻騰起伏。這個廣大民眾受難的日子終於還是來了,既然他無法阻止這一天的來到,那就只能盡自己的力量去多救些人,多殺些鬼子。整個計劃已經在他的頭腦中形成,並且在暗中佈署完畢,鬼子的應變措施也使他的計劃有了成功的保證。此刻,他騎在馬上,腦子飛快地轉著,將計劃做著改動和完善。
一行人快馬加鞭,像一陣風似的刮到了楊家園子門前,楊國權跳下馬,將韁繩甩給旁邊的肖四,急促地說道:「你馬上去渡口,命令所有的船停駛,派人都給我控制起來。然後告訴鎮子裡的保安團,馬上派人分頭去各地報信,讓老百姓馬上向高崗轉移。」說完,轉身跑進了大門。
「請杜先生,叫周大龍,叫韓管家,叫馬志永……到小花廳等我。」楊國權臉沉得像要擰出水來,衝著護院一沓聲地吩咐道。
當楊國權滿頭大汗地衝進後宅時,楊老太太正在給菩薩上香,見到兒子這個模樣,心中不由得一沉。
「娘。」楊國權上前拉住老太太的手,焦急地說道:「黃河決堤了,您老馬上去臥虎崗吧,這裡不安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