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百川望著楊國權的背影,咧嘴苦笑了一下,少爺脾氣越來越大,氣勢也越來越足了,幸好這番話是對他一個人說的,否則可要引起不愉快了。他偷偷瞟了眼後面隊伍中的一個小兵,確信他和楊國權的談話絕對傳不到那裡,才徹底放下了心。
宮本即將離開此地,調任開封,這是楊國權在森野小四郎帶來的信中看到的主要內容,在信中宮本還以極其自信的口吻告訴楊國權,日本軍隊指日即可攻下開封,再直取鄭州,接著揮師南下武漢,取得對華作戰的最後勝利。
楊國權很鬱悶,當然不是為了宮本的狂妄和囂張,而是他知道開封如果失陷,花園口決堤便是近在咫尺的事情了。他縱馬來到河邊,望著流淌的河水,眼前似乎浮現出花園口大堤上馬嘶人叫,無數**士兵來回奔跑,又挖又鑿,又掘又炸的情景。隨著一聲聲巨響,隨著一股股沖天的煙塵,漫長的大堤被啃出一個巨大的缺口。高出地平面,像是懸掛在空中的黃河水奔騰著,咆哮著,就要衝破樊籬,在豫東平原上大逞淫威。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無法阻止的大悲劇會上演,但當這一天邁著懾人的腳步越來越臨近時,楊國權還是感到了那種巨石壓頂般的緊迫。
時間的寶貴,在這個時候才讓楊國權體會得更加深刻。雖然他向龐百川誇下了海口,但他知道想幹成計劃中的大事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還必須進行分秒必爭的準備。
思慮良久,楊國權勒轉馬頭,準備回去時,發現就在自己沉浸於思緒之時,過來了兩個人,在不遠處,肖四正在與他們說著什麼。楊國權一抖韁繩,走了過去,這才看清兩個人都認識,就是剛才被鬼子追趕的鄭老成和那個小姑娘。
「少爺,他們非要過來,說是拜謝您的救命之恩。我怕打擾少爺,就讓他們等一會兒。」肖四見楊國權過來,急忙解釋道。
「長官,不,楊少爺,剛才多虧您仗義相救,要不我們爺倆兒就--」鄭老成上前一步,深深鞠了個躬,又拉了一下小姑娘。
「別行大禮,我可受不起。」楊國權跳下馬,笑著擺了擺手,說道:「事情過去了,你們還是趕緊回家吧!」
鄭老成歎了口氣,愁眉苦臉的說道:「渡口讓鬼子,哦,日本人佔了,我們爺倆回去,不是自找麻煩嗎?」說著,他瞅了一眼自己的閨女,儘是擔心的神情。
沒等楊國權開口,肖四就搶著說道:「少爺,讓他們留下吧,您不是正買船,找船家嗎,他們爺倆有船,又都是使船的好手。」
楊國權有些詫異,他很奇怪地瞅著肖四,然後目光從鄭老成父女倆身上掃過,在小姑娘身上停留了一下,心中有些瞭然,雖然不敢確定,但還是點了點頭,笑道:「也好,那你就找碼頭上管事兒的安排一下吧,我先回園子了。」
望著楊國權帶人絕塵而去,鄭老成衝著肖四拱了拱手,堆著笑說道:「肖爺,多謝你美言,讓我們父女倆有個安身之處。」
「別,別,別這麼稱呼。」肖四慌忙擺著手,說道:「您歲數大,叫我名字就行,我這就帶你們去見管事兒的。不過,日後這位小妹妹還是少露面為好,省得被日本人看見,又惹出麻煩來。」
「好,好,由著你安排。」鄭老成滿口答應著。
……………………
回到楊家園子,楊國權才發現早就有客人在等著他。等見到吳元生那張笑臉,他也就明白過來,這是閻寶財得到警備司令的職位,派來表示感謝的。
「楊司令,呵呵,真是貴人難見面啊!」吳元生拿著那把不分冬夏都離不開的折扇,了迎上來。
「吳先生,讓你久候了。」楊國權掃了一眼堆在地上的箱子,伸手作了個請的手勢,「閻兄升任司令,這可是大喜事,兄弟正要備禮前去祝賀呢!」
「楊司令客氣了,這件事還要多謝楊司令。閻司令特備薄禮,以示感謝,也是言而有信。」吳元生落座之後,用扇子一指地上堆的箱子,討好的笑道:「這以後還要楊司令多多美言,大力襄助啊!」
「這是自然,閻、楊兩家聯起手來,這古城縣換了哪個官來,也得給咱們幾分面子。」楊國權點著頭,很爽快地答應著,轉而又有些疑惑地問道:「吳先生怎麼還是一身便裝,這未免與參謀長的身份不太相合吧?」
吳元生臉上閃過一絲怨恨,偽縣長王金慶走通了渡邊的門路,在這次任命中安插了兄弟王玉祝來當參謀長,生生頂下了他的位置,這讓他如何不惱怒。
「哈哈,在下散漫慣了,只想做個幕僚,做個軍師。」吳元生打了個哈哈,將這丟臉的事情岔開,重新找了個話題說道:「楊司令啊,各地徵集的糧食可都差不多運到城裡了,只有這邊毫無動靜,王縣長可是很不滿喲!」
楊國權淡淡一笑,他想挑拔王、閻兩家的關係,吳元生也差不多是同樣的想法。王金慶的手伸得太長了,日本人未來前,他是仗著國民黨縣黨部主任的身份大肆兼併土地,強取豪奪,要不是楊閻兩家都有民團在手,使他不敢過於打壓,楊閻兩家早就被他打垮了。而且,王金慶吃虧就在起步晚,沒有楊閻兩家抓槍桿子抓得這麼早,等他醒過味來,開始著手時,日本鬼子也來了。不過,看他把兄弟塞進來當參謀長,這抓人抓槍的念頭顯然還沒有忘掉。
「不滿就不滿,我還真沒把他看在眼裡。」想到這裡,楊國權滿不在乎地說道。
「是啊,楊司令手中有人有槍,上面又有宮本先生照應,自然不怕。」吳元生眼珠子轉了轉,繼續挑拔道:「不過,這王縣長的手伸得也太長了,誰不知道現在的偵緝隊隊長周來山那是楊司令推薦的,又曾是楊家的家奴,可他還是百般拉攏,這未免有些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