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交鋒(16)
中年男人略微停頓了一會,哦了一聲,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接著道:「還有一個叫什麼……哦,對了,叫尉善才的鎮幹部,聽村裡幹部說好像還是個副鎮長,承包山的那段時間三天兩頭來村裡。來了就和村長嘰嘰咕咕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嘰咕了幾天,村長就在村裡宣佈,屬於村裡的那片礦山,以每年3萬元的價格包給了一個唐氏集團。村裡提留一部分,剩下的每年給每戶分200元。老百姓收成少,那一片黃山本來也沒什麼用,還以為是好事,就高高興興地應承了下來。村長就把合同跟唐氏集團簽了。後來才漸漸有人說,其實唐氏集團給村裡的是每年五萬元。那兩萬元就白白落到村長口袋裡了。」
羅榮天插了一句問道:「那現在你們的村長呢?」
中年人哼哼冷笑了兩聲道:「這也是報應,水庫潰壩後,公安局過來調查水庫潰壩的事情,查來查去,也不知道怎麼就查到村長頭上了,說是村長挑唆我們村的憨憨,趁下雨把水庫放了水。這才讓水庫潰壩,把小王莊給淹了。村長作為主犯,自然被判了死刑,槍斃了。全家人也說是沒法在村裡呆了,舉家搬遷了。」
羅榮天哦了一聲,沒有說什麼,中年人看了一眼羅榮天,沉默了一會,壓低了聲音接著道:「不過,我聽人說,村長並沒有死。也根本沒有被槍斃,而是舉家外逃了。槍斃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村長,而是街上的一個流浪漢。」
女人急忙過來拉了一下男人的胳膊道:「你胡說什麼呢?你見村長沒有死了?」
男人不服氣說:「我是沒有親眼見到。可是村口的悶娃親眼見了。」
女人辯解說:「悶娃是憨憨,你也是憨憨啊。悶娃的話能信嗎?」
兩個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爭論開了。爭論來爭論去,也爭論不出個所以然。
馬長河就勸解道:「大叔、大嬸,你們就別爭了,還是讓大叔繼續說下面的事情吧。我們還想聽呢?」
男人一下子提高了警惕,抬頭久久在馬長河臉上凝視:「你們……不會是市裡的領導吧?」
女人也開始懷疑起了羅榮天等人的身份,愣愣地看著三個人。
羅榮天急忙解釋道:「你看我們像是市裡的領導嗎?」說完笑了呵呵兩聲,緩和了一下氣氛,「我們只是好奇,大叔要是不願意說了,就算了。」
那中年男人也不知道是沒什麼可說的了,還是開始懷疑上羅榮天等人的身份了,果然就不說了。
在大王莊將就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羅榮天就把馬長河和司機叫起來,準備出發了。出門的時候,羅榮天讓馬長河悄悄給農戶家裡留下了一百元的吃飯住宿錢。
太陽從剛剛從清水鎮的山旮旯裡落處紅撲撲的臉膛的時候,羅榮天已經帶著馬長河和司機,在清水鎮街邊的小攤上吃完了幾根油條和一碗豆腐腦。羅榮天摸了摸滿嘴的油膩道:「小馬啊,考你個問題吧。」羅榮天說著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現在時刻是早上七點四十五分,如果我們現在去清水鎮政府,你說說這個清水鎮政府會是什麼人來接待我們呢?」
「門衛!」馬長河馬上說出了答案,「羅委員,我猜的對嗎?」
羅榮天忍不住哧地一聲笑了出來道:「就你小子聰明。第一個接待咱們的當然是門衛了。我是問你鎮政府接待咱們會是誰?不包括門衛。」羅榮天不得不給馬長河加了一個限定詞。
馬長河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個我還真說不上來,會不會是辦公室主任啊。對了,就是辦公室主任,一個鄉鎮政府又沒有接待處,接待這攤子活兒就肯定歸到接待處了。」
羅榮天不動聲色道:「我還以為你真聰明呢,原來也是自作聰明。告訴你吧。你要想知道今天有沒有人接待咱們,首先看看今天是星期幾。如果是星期一、四,也要等到九點以後,才會有人接待咱們。要不是星期一、四,今天咱們這趟恐怕就要白來了。」
馬長河就不解問道:「羅委員,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鄉鎮政府只有星期一、四上班嗎?那不成了一周上兩天班,休息五天了嗎?那鄉鎮上的工作也太輕鬆了吧。」
羅榮天哈哈笑道:「這也算是我國目前,在基層中的一個國情吧。經過前些年的政府改革,把鄉鎮上的權利壓縮的幾乎只剩下服務性的工作了。不能向老百姓收糧了,也不能問老百姓要攤派了。這些人以前當慣了官老爺,到老百姓跟前都是耀武揚威的,現在馬上把他們從官老爺的位置上拉下來,當老百姓的公僕,為老百姓服務,他們哪兒受得了。這也是我國兩千年封建思想的餘孽,一時半會恐怕是轉不過彎兒的。」
羅榮天一邊說,一邊往鎮政府的位置走:「不過咱們今天的運氣恐怕就更不好了,星期日,就是政府機關,要是沒有什麼事兒也都放假了。」
鎮政府果然大門緊閉,只開了側面的一個小門供人進出。羅榮天進去後,看門的老尉頭正在不遠處的菜園子裡給打掃衛生,見有人進來,就放下手中的掃帚,一邊往過跑,一邊大聲喊:「幹什麼的?」
羅榮天等人就迎了上去。這次馬長河變得聰明多了,往前邁了兩步,搶在羅榮天前面道:「我們是省農科院的,到咱們鎮上農科站有點事兒。」
「農科站?」老尉頭一臉疑惑,摸了摸腦袋道:「你找錯地方了。這兒農機站、農經站都有,就是沒有農科站。」
「唉?」馬長河一臉疑惑,「鄉鎮政府怎麼會沒有農科站呢?鄉鎮一級政府是就是服務三農的,連農科站都沒有拿什麼服務三農呢?」
老尉頭瞇著眼呵呵笑道:「你說的我也不明白,不過這兒確實沒有農科站。再說了,今天是禮拜天,機關裡也不上班。」
羅榮天滿臉乖乖的笑容站在那裡,見馬長河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應對,才走去道:「大爺,我們過來主要是想瞭解一下咱們這兒的土質問題。看看咱們這兒種什麼品種的糧食比較合適。你看今天機關裡誰值班,我們見見你們的值班領導,把具體情況給他說一下就行。」
老尉頭看了一下羅榮天,呵呵笑道:「這位說的才是實在話。其實一個鄉鎮,分工哪兒能那麼細緻。」老尉頭這次客氣多了,給羅榮天擺了擺手道:「你們進去吧,今天是樊鎮長值班。就在二樓最北邊的辦公室。」
上樓的時候,馬長河又忍不住問羅榮天:「為什麼鄉鎮一級政府兩個農科站都沒有呢?難道這又是中國目前的基層國情?」
羅榮天就給馬長河解釋道:「這次你還真說對了。這還確實是中國目前基層政府的基本情況。鄉鎮政府雖然直接管理和服務農村。但是,還是我剛才給你說的,服務性部門讓咱們這些官老爺們接受不了。再加上,我們國家實行的公務員和事業單位的編制制度。鄉鎮一級政府雖然定了編製,卻被上一級政府佔用了。就造成鄉鎮一級政府往往是有編無人。這個農科站,我想肯定是有的,只是編製可能被市裡擠佔了,鄉鎮政府沒了編製,沒有編製就沒有發工資的地方,當然也就沒人幹活了。最後慢慢大家就把這個部門給遺忘了。」
羅榮天娓娓道來,馬長河聽著不住點頭。
轉眼到了樊副鎮長的辦公室門前。馬長河上前正準備敲門,羅榮天將馬長河的伸出去的手抓住了,「咱們還是再等等吧。等裡面有動靜了,咱們再敲門也不遲。」
馬長河問:「這又是為什麼呢?」
羅榮天哈哈笑道:「估計這位副鎮長還沒有起床呢。你這一敲門,他肯定是要開門的。不過咱們進去之後估計正好撞上他的尿盆子。」
兩個人就在樓道裡隨便轉了轉,看了看樓道兩旁牆壁上的字畫:今天你以清水為榮,明天清水以你為榮;廉潔自律、奉公守法;勤政愛民、服務三農……幾乎每隔一個門兒就有一副這樣的字。
副鎮長辦公室、副鎮長辦公室、鎮長辦公室、副書記辦公室、副書記辦公室、紀檢書記辦公室、小會議室、組織委員辦公室……幾乎每個門旁邊都有一個門牌,上面明明白白寫著這個辦公室屬於什麼職務幹部的辦公室,唯獨找不見黨組書記辦公室。
馬長河就又跑到三樓找了一圈,結果還是沒有,又掉頭跑了一趟一樓,還是沒有,回來就納悶地問羅榮天:「羅委員,這兒怎麼沒有黨組書記辦公室呢?難道黨組書記不和大家在一塊辦公嗎?」
羅榮天在馬長河肩膀上拍了拍道:「你小子平時的機靈勁頭都哪兒去了呢?你看看那邊那個門。」
馬長河順著羅榮天指的方向看去,見一個門上沒有掛門牌。
羅榮天笑道:「那就是黨組書記的辦公室。」
馬長河疑惑道:「您怎麼這麼肯定呢?」
羅榮天笑道:「這個……」停頓了一下接著道,「這個算是一個小聰明吧。說明清水鎮的黨組書記不親民,害怕老百姓找他告狀嘛,就乾脆把自己門上的門牌摘了,讓老百姓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