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紫禁之巔(上)
連續下了十幾個小時的暴雨終於停了,下的突然,停的也突然。晨曦縷縷,伴隨著雨後泥土的芳香沁人心脾,當然你首先要學會有選擇地忽略空氣中那淡淡地血腥味。
昨日一戰,關寧鐵騎可謂是全軍覆沒。在王燃派出的三千騎兵面前,至少有同等數量的關寧騎兵直接或間接地倒在了連珠銃下,剩下的部分騎兵和步軍計一萬餘人馬除個別四散潰逃外,大部分順利地逃到了姜瓖的後營……然後便成了俘虜。
這便是讓夏國相等人追悔莫及的另外一個原因……姜瓖不僅在明軍偷襲關寧鐵騎之時按兵不動,更在燕山率兵殺至已方陣前的第一時間宣佈投降……夏國相及其手下就像添油一樣,間或不斷的投入姜瓖所部表演了一手自投羅網。
歷史是神奇的,在王燃這個外來的蝴蝶效應下,很多事情發生了改變,但有的事情卻保留了幾分原來的痕跡……姜瓖的事情就是這樣。
根據王燃原本時空中的歷史記載,姜瓖這位先降順、後降清的「三朝元老」,最後也走上了反清之路。略有不同的是,在王燃到來之後,姜瓖雖有一定的自省,但在很大程度上還是迫於王燃的壓力而被動反清,而在原本的歷史軌跡中,姜瓖在更大程度上屬於主動反清。
當時姜瓖反清的主要原因,一是受了蓬勃發展的南方抗清運動的影響。由於當時諸多降清的原明廷官員因各種原因重舉了反清大旗,這些手握兵權將領的倒戈使得南方抗清運動發展迅速,這對一些不得已而降清的漢官自然不無影響……清朝到底能不能坐穩江山還兩說呢,再者說,除了象孫之獬等少數特無恥的傢伙,誰願意一輩子背負著漢奸之名?!
姜瓖反清的第二個原因則出於清朝對他的不信任,由於一大批漢官造反,清朝自然加大了對所有漢官的防範,手掌山西鎮軍的姜瓖自然名列其中,清軍以喀爾喀蒙古擾邊為借口,派英親王阿濟格、端重親王博洛等統兵駐防大同。原本就因為「功過相抵」而倍感鬱悶的姜瓖自然更加不平衡,擺明了自己沒前途啊。
而促使姜瓖起兵的導火索則是阿濟格軍兵的妄行暴虐。阿濟格統兵進駐大同後,軍兵們肆意擄掠婦女。最讓人忍無可忍的是,一個與姜瓖沾親帶故的大同官員的女兒竟在出嫁之日被清軍所擄,且在光大化日之下被強姦。這件事情被告到了姜瓖那裡,姜瓖義憤填膺,親自跑到阿濟格住處,向他講明這樁令人難以啟齒的事情,要求阿濟格能過問這件事,並歸還新娘,不料阿濟格不但不予理睬,反而把姜瓖趕了出去。
民族大義加上私人感情再加上對前途的擔憂,姜瓖不造反都怪了!而姜瓖這次也沒有再像原來那樣一日三變,不管清軍後來怎麼安撫,直到戰死,姜瓖也沒有再與清軍議和。不知道在王燃到來之後,姜瓖的命運會不會有所改變。
話說回這個時空,雖說姜瓖的投誠多少也出乎了王燃的意料,但能不戰而屈人之兵,誰不高興?在把降軍留給閻應元統一收編後,雨方停歇,王燃就親率整編出來的近一萬騎兵先一步奔回京城,莊子固則壓著大軍慢慢開拔……這場雨實在太大,道路泥濘不堪,戰車及步兵實在難以保持行進速度,而京城目前的狀況讓王燃確實比較掛心……王燃等人既然能算得出夏國相會利用這個雨天出擊,自然也不會忽略多爾袞趁機出城襲擊的可能性。
在王燃等人的推斷中,多爾袞必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單論馬上的騎射功夫,便是關寧鐵騎也不能望其項背,那可是一支騎在馬背上生活的民族。而多爾袞的選擇有兩個……一是出戰留守於北京城下的明軍,利用六千八旗子弟彪悍的戰鬥力擊潰明軍。第二則是利用這一良機突圍,跳出包圍圈,向南與多鐸的大軍會合。
對於多爾袞的第一個選擇,王燃等人並不擔心……即便是擊潰了明軍,只要多爾袞不跑,就影響不到己方的政治目標,況且,負責駐守京城之下的明軍手中還有五百左右數量的連珠銃,別的火器都成了燒火棍,但這連珠銃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而對於多爾袞的第二個選擇,確實讓人比較擔心……如果多爾袞真的傾城而出,暴雨狂風中,再多上一倍的連珠銃也擋不住多爾袞的逃亡之旅。
但是在王燃看來,多爾袞應該不會做出第二個選擇……以多爾袞心高氣傲的個性,在這個很快就要實現他「反包圍」策略的當口,讓他放棄京城、倉皇出逃是不可能的,這無疑會使明軍失去目標而過早的選擇撤退,這樣就無法實現多爾袞盡殲明軍的目標。因此,王燃分析多爾袞頂多會選擇藉機出城,滅一滅明軍的氣勢,鼓一鼓已方的士氣。
而讓王燃橫下一條心、沒有連夜派出援軍支援京城,而是集中火力先對付山西援軍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不僅是因為天黑路遠可能趕不及,在王燃看來,即便是多爾袞選擇了出逃也不要緊……在這樣的天氣裡,入主北京沒多長時間的多爾袞能跑到哪兒去?況且他要跑也不可能自己單獨跑,帶著老婆孩子能有多快?
事實證明王燃的判斷是準確的,多爾袞確實選擇了出戰而不是出逃。據說當時龔鼎孽也曾苦勸過多爾袞出逃,「與豫親王會合,方可保無憂」,但多爾袞對這種言論顯然不屑一顧,「逃跑?我就不認得這兩個字!」。
另一方面,事實也證明了八旗子弟的戰鬥力不是吹出來的,在困守兩個多月,無論是精神還是**都受到了極大摧殘的八旗精銳在出戰之後還是展現了他們強大的戰鬥力。
王燃與莊子固率軍親征夏國相,負責留守的是在北伐戰中開始斬露頭角的堵胤錫,據堵胤錫事後說,雖然他也判斷多爾袞不會出逃,但卻不敢冒這個險,於是便把連珠銃全部集中到了南門方向,而多爾袞選擇出擊的是卻是北門,以馬刀對刺刀,結果完全不用猜。
多爾袞的計劃是沿京城各門劃一個圈,橫掃一遍,不過剛掃蕩了一遍北門,多爾袞就不得不提前收兵回城……堵胤錫這傢伙確有幾分軍事天份,為防多爾袞趁亂出城,堵胤錫一方面嚴守南門,另一方面則下令其餘各門的明軍對京城發起攻擊,牽制清守軍,這與王燃擬定的先發制人的招數倒頗有些類似,當然也收到了一定的效果,除了北門的明軍失去了戰鬥力外,東、西方向的明軍均打了清軍一個措手不及,雖然沒有真的攻佔城門,卻也逼得多爾袞提前結束了這次掃蕩。
而其後,堵胤錫不僅繼續保持了過去小股小股部隊不間斷襲擾的戰術,更間或採用大部隊攻城的方式,經常給清軍來幾個驚喜,吸引住了多爾袞的全部注意,氣得多爾袞大罵王燃變態,其實這跟王燃有什麼關係?全都是堵胤錫的主意……從理論上推算,在這種天氣發動攻城顯然對攻方不利,很多時候,就是城上的守軍不管,攻城的人想要架起雲梯都很有難度,更別說往上爬了。就是架好了雲梯開始往上爬,不用守軍射你,爬到一定高度,都有可能被風刮下去。這無疑會造成攻城部隊更大程度上的傷亡……但據事後計算,這種傷亡比起讓多爾袞出城掃蕩要好的多,畢竟這主動權握在了自己手裡,況且這也從根本上杜絕了多爾袞的逃亡之路。
而堵胤錫忽略損傷、發動這種有些「自殘」性質攻擊帶來的另外一個好處是,城下明軍攻的辛苦,城上守軍同樣也不輕鬆……有人攻,當然就得有人守。而站在城樓上對風雨的感受自然更加強烈,彎弓射箭自然是沒什麼準頭,狂風暴雨下,很多士兵連手裡的槍都拿要不住。而且面對堵胤錫不時帶給他們的驚喜,多爾袞不得不將手中的士兵全都派上了用場。
經過一夜的拚搏,攻守雙方都達到了極限,堵胤錫這一方損失頗重,有近三千的將士血灑疆場,餘下的人也都疲憊不勘,躺在城外的地上動也不動。此時如果城上的部隊來組織一個六千人次的突襲,一個照面下來,恐怕就能消滅起碼一半的明軍,不過多爾袞部顯然已經集體提前跨入了四十多歲男人的行列,「最近有些心有餘力不足了……」,但大家手裡卻也沒有象「x力神」這樣的補藥,只能目光呆滯地看著敵人就在那近在咫尺的地方休息……別說拉弓,能舉起弓的人都很少。
王燃率部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而這時已距堵胤錫發動最後一次攻擊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雙方都已無力再戰,再處於共同的休整當中。
王燃所部趕了一天的路,雖然也累的不行,但出於對多爾袞的防範,還是一邊安營紮寨,一邊救助戰友,另一邊則派出了一支五百人的人隊接替著堵胤錫的部隊發動了一次與平常無異的小規模襲擾戰……王燃並沒有想著憑自己這一萬餘人強行攻下北京城,只要控制住局勢,待莊子固大兵趕到之時便是北京城破之日!
一柱香的功夫後,在眾人目瞪口呆中,這支五百人的小隊全部登上了城樓!不單是城下正在扎帳篷的人,城上的守軍,包括攻上城去的五百人小隊也都全部怔住了。
有許多爬上城的戰士面對就坐在自己面前的清軍,竟然都忘了拿槍指著,而是看看清軍、再看看城下、揉揉眼再看看清軍、再看看城下……清軍也是一樣,坐在地上,看著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明軍,怔怔地回不過神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北伐戰士以一種連自己都有些懷疑的語氣,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後,試探地問了面前的清軍一句:「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大明歷弘光元年的十月十五無疑是一個具有特別意義的日子,由於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改變了王燃的既定計劃,使他提前了十天攻佔了北京城……那五百個幸運兒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正當不可置信的王燃帶著同樣不可置信的部下進佔並控制了北京城時,莊子固正引領著大軍往北京城挺進……閻應元正與姜瓖一起忙於整編隊伍……負責鎮守山海關的北伐將士仍在堅守,他們在這個夜晚是比較輕鬆的,與平常沒有什麼兩樣,因為他們那裡根本就沒有下雨,關外的數萬清軍至今也未能越雷池一步……滿清豫親王多鐸部已經撤了徐州之圍正向北京趕,一路上雖然沒有遇到大規模的正面抵抗,但零星的騷擾不斷,雖然沒能拖住清軍,但也遲緩了他們的進軍速度……扼守徐州的李巖,在短暫的休整後,除留下少量兵馬守城外,調集大部兵馬正在回援金陵的路上……至於黃得功與左夢庚現在仍相持於金陵城,王燃拿下北京城的時候,左夢庚也剛剛結束了一次攻擊,造成了自己三千人的損傷,也廢掉了黃得功部的五百人。事實上,雙方損失都在不斷的增加,金陵每天都處於危險之中。不過,由於皇帝、諸位大臣,包括以賈府為首的四大家族都留在了金陵城,金陵軍民的心並沒有亂。
「二爺,前面就是紫禁城了!」茗煙趕到王燃的馬前,難掩一臉的興奮說道:「燕團長剛才差人來報,已經控制住了整座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