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打雷閃電,颳風下起大雨來,炸雷轟隆轟隆一個接一個,閃電忽閃忽閃一道一道撕裂長空,嘩啦嘩啦的傾盆大雨辟啪辟啪的砸在屋瓦上,打在窗戶上,撞在門上,彷彿天動,地搖,山崩,震得人心慌慌恐懼不安。
柳放費力地慢慢睜開眼睛,無邊的痛楚像是地獄的火焰在他身上熊熊燃燒著,令他一動也不能動,真想就此死去不要有任何知覺。
柳放微微轉動著目光,陌生的房間,竟好像已經不在黑貓堂了。房間寬敞乾淨,一張八仙桌配了兩把靠背椅,桌上居然還放著酒菜。牆壁上掛著一根長笛,一根竹簫和一把古琴還有一把馬頭琴。
看來這房子的主人竟是一個非常喜歡音律的雅士,樂器配置得倒是不少呀。
牆角落裡放置了一個大衣櫃,櫃門都還沒有關閉,裡面掛著幾件青色長衫,一看就是男子的衣物,看來這間房的主人就是個男人。那會是誰呢?竟然能把自己從黑貓堂的密室弄帶到這裡來?
柳放動了動乾裂失水的嘴唇,勉勵的想掙扎著坐起,卻只是引來了無邊的劇烈痛楚,不由輕輕哼出了聲,無力的閉了閉眼睛,放棄了無謂的掙扎。看來自己竟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內息竟然分毫也提不上來。這個歹毒的關媚是存了心要自己的命呀。
門突然開了,一個披頭散髮的男子收了雨傘走了進來。雖然有打傘,可他全身上下還是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濕漉漉的滴著水。
把傘放在牆角邊後,那男子走到了床邊凝視著柳放,道:「你醒了?」
柳放靜靜地瞅著他,嘴角不由扯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微弱著聲音道:「葉醉秋,原來是你。」掙扎著又要坐起,卻突然咳嗽起來,鮮血奪口而出染紅了衣襟。
葉醉秋忙把他按住,道:「別亂動,也不要太激動,你內傷過於沉重會死的。」
柳放微微喘息著,終於止住了咳,道:「你,你怎麼會救了我的?」
葉醉秋道:「不要說話,那也會要命的。」轉身去打了盆水,濕了條毛巾,擰了擰,走過來幫柳放擦淨了唇邊鮮血,又幫他把衣襟上的鮮血也擦了擦,道:「不要亂動也不要說話,你可還是站在鬼門關的,聽我說就好了。」
葉醉秋將毛巾放回盆裡搓了搓,一盆水已全被鮮血染紅,葉醉秋又去換了一盆清水,搓了搓毛巾,擰乾了,幫柳放擦了擦滿頭的汗水,然後放下毛巾,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小瓶,拔開瓶塞,一股異香飄了出來,倒了兩粒藥丸在手心,道:「這個是療傷聖藥,名叫天靈丸,聽說能行氣活血,起死回生,是我剛剛去偷來的,你先吃兩顆試試。」將藥丸塞進柳放的嘴裡,倒了杯水,輕輕扶起柳放的頭,餵他吃下了藥丸,然後又輕輕將他的頭放平躺好。
柳放靜靜地瞅著他,眼裡的感激之情真是無以言表。真想不到這個葉醉秋不但救了自己,竟然還為了自己去偷藥。
葉醉秋放下水杯,道:「不要用那種感動的眼神看著我,吃了我那麼貴重的藥,要還我人情的,我可不是施恩不望報的人,你要大大的報恩才行,知道沒?」
柳放微微笑了笑,有氣沒力道:「那是。你上哪偷的天靈丸?聽說這天靈丸一粒就要花一萬兩銀子才能買到呢。」他說完一句話,已是喘得不行。
葉醉秋哼了哼,脫了一身濕衣裳扔到一邊,走到櫃子邊拿了件乾淨衣裳換上道:「不是讓你不要說話嗎?壽光侯劉王爺府,他家的少公子最近花重金結識了不少江湖上的厲害人物,還請了江湖中有名的鬼醫孫太平孫代夫入住他家,為他用藥練功,打通奇經八脈,說是要練絕世神功,這天靈丸就是那孫大夫賣給他的,總共十粒,那小子自己用了五粒,剩下的全被我偷來了,聽說這天靈丸除了能治傷外還能增加數十年功力,也不知是真是假,總之是便宜你了,你就好好享用吧。」
柳放聽說是壽光侯劉王爺府,不由想起那劉文定來,原來是那小子,要練絕世神功?想是要來尋仇的,不禁大是好笑。
葉醉秋換好衣裳便走到桌邊坐了下來,端起酒杯喝了杯酒,扔了顆花生進嘴裡慢慢咀嚼。見到柳放那怪怪的笑容,不由道:「想什麼那麼好笑?不過你不用回答,估計這兩天城裡又要鬧翻天了。」
柳放靜靜聽著,那天靈丸已開始發揮藥效,肚子裡一團暖烘烘的氣流開始升起直竄遍了全身,暖暖的很是舒服,全身的疼痛也稍稍緩解了一些,不再那麼錐心裂肺了,但卻還是不能動。
葉醉秋一邊喝酒吃菜,一邊瞅了瞅柳放,道:「你沒事跑去得罪彎刀門做什麼?那個門主一身蓋世神功,江湖無人能敵,又精通各種毒藥,隨便動動小指頭,就能把你我這樣的人弄死一二十個。你還真是嫌命長了麼?」
柳放輕輕歎息,這個關媚既然如此厲害,那蘇那柔要該怎麼辦呢?
葉醉秋道:「我看你這個人心腸又軟,又不狠毒,怎麼都是鬥不過那個門主的,還是避開的好,免得枉送了小命。那個門主的一身功力,即使是十個你我加起來也不夠她看的,所以你也別妄想去找她報仇了。」
柳放忍不住道:「你和關媚交過手麼?怎的知道那麼清楚?」
葉醉秋瞥了他一眼,搖頭道:「不是讓你不要開口講話麼?當然是交過手的,只不過我在她手底下兩招都走不過。」
柳放不由呆住:走不過兩招?雖然沒和葉醉秋交過手,但上次在梅花林見過他的出手,以他的目力來判斷,這個葉醉秋的武功應該和自己在伯仲之間,如果他不能在關媚的手底下走兩招,那自己不也是一樣麼?不覺有些不信道:「真的麼?真的走不過兩招?」
葉醉秋點點頭,道:「真的。那個門主有一套絕世神功叫做滿月神功,是專門修練內力的,在她年輕的時候,差不多有將近三十個你我這樣的高手,為她心甘情願的奉獻出自己苦修得來的真氣,助她修練這門神功,也就是說她身上至少具備了二十多個你我這樣的人的功力,她那套滿月神功能將天下所有不同門派的內力合為己用,所以對付你我,她只需要使出兩成功力便能將我們斃命於她掌下。」
葉醉秋頓了頓,接著道:「你可能不知道,這個江湖中願為她誓死效命的人數不勝數,因為垂涎她的美色,所有的男人都會像飛蛾撲火似的撲向她,至死方休。」
柳放聽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慢慢道:「一個女人再漂亮,也不可能會讓所有的男人為她喪命吧?我看著她就不覺得什麼?」
葉醉秋好笑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見過她麼?」
柳放道:「不算見過吧,她蒙著臉。」
葉醉秋突然也歎了口氣,道:「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叫做王女草的植物?」
柳放茫然道:「沒有。」
葉醉秋緩緩道:「傳說王女草是山神的女兒死後化身變成的,聽說凡是吃了這種草的女子就會變得嫵媚妖嬈,千嬌百媚,任何男子都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死不休。只是這種草極其罕見,彷彿神話中才有的東西,常人更是聞所未聞,但是偏偏那彎刀門的門主就吃過這種草,她原本就是一個傾國傾城的佳人,吃了這種草後,更是要連天國地府都要傾倒了,更何況那些凡夫俗子。」
柳放聽著聽著突然就激動起來,不停的咳嗽。葉醉秋嚇了一跳,忙走了過去將他的頭稍稍抬高了一點道:「你怎麼了?千萬不要激動。」忙又餵他吃了一粒天靈丸。
柳放咳得差點沒掉過氣去,想到蘇那柔要面對關媚這麼強大的對手,一時間心緒波動,氣血翻湧,不停地咳了起來,好不容易停止咳,卻引發了全身的劇痛,疼得他全身冷汗直冒,發出了痛楚的微微喘息聲。
葉醉秋慢慢放好他的頭,拿毛巾幫他擦了擦汗,道:「什麼都別想,先閉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覺吧,睡著了就不會覺得痛了。」
柳放閉上眼睛卻哪裡睡得著,全身的疼痛折磨得他死去活來。
葉醉秋聽著他那強忍著痛楚的微微喘息聲,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想了想,取下了掛在牆壁上的古琴,叮叮咚咚的彈奏起佛曲大悲咒和藥經來。
他琴藝高超,運起內力輪流彈奏著這兩首佛曲,琴音綿綿不絕直鑽入柳放的大腦。
柳放但覺那琴曲溫婉空靈,清幽恬雅,淡遠虛靜,輕舒緩謐,讓人聽來不知不覺就放鬆了心情,彷彿正有一隻慈悲的手正輕輕撫摸著他那疲憊受傷的心靈,頃刻間便已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和痛楚。
柳放不知不覺間便已在這慈悲的琴音中沉沉睡去。
葉醉秋見他已睡著,輕輕收好琴,走到床前凝視著他那蒼白如斯的臉,喃喃道:「柳放,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我們大家互不相欠,只是你惹上關媚,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呀。」
葉醉秋不由微微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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