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江南女子
林遠頓時嚇了一跳。
連忙伸手想要把瓦斯琪扶起來，小姑娘卻掙扎了兩下，居然想拒絕林遠的攙扶。但她畢竟體形瘦小，力氣不大，最終還是被林遠給生拽了起來。
「怎麼了？為什麼要下跪？」林遠吃驚地問道。
瓦斯琪看看林遠，再看看旁邊的男子，咬著嘴唇，好一會兒才囁囁縮縮地答道：「林……林老師，您的錢包，可能……可能是被凱爾薩斯偷去了。
「真是這個小兔崽子？」還沒等林遠有所反應，旁邊的男子已經怒罵了一聲。「瓦斯琪，你弟弟幹的好事！他什麼人去偷不好，居然敢來偷林老師的錢！我告訴你，趕緊去把那個小兔崽子給我找來，讓他把錢包老老實實地還給林老師，不然有你們兩個好看！」
瓦斯琪眼中含淚地重重點頭，然後就準備向書店外跑，卻被林遠一把抓住。
「等等，想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林遠問完這句話，卻發現此刻店裡為數不多的人都在看著這裡，皺了皺眉頭，先抬手阻止了男子的解釋，拉著瓦斯琪和他一起來到一個偏僻的角落，這才續道：「剛才撞我的那個孩子就是瓦斯琪的弟弟凱爾薩斯對吧，你們的意思是說，他偷了我的錢包？就在剛才撞我的那一下？」
男子點點頭道：「林老師，你不知道，凱爾薩斯這個小兔崽子……」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說他是小兔崽子。」林遠眉頭一皺，打斷了他的話。「就算他真的偷了我的錢包，但也用不著總這樣說，他畢竟是個小孩子。」
聽到這句話，男子和瓦斯琪都是一愣。
瓦斯琪本來慘白的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血色，看向林遠的眼神中，除了乞求外，也多了幾分感激。
男子雖然也有些奇怪，但他畢竟懂得察言觀色，知道林遠有維護這姐弟兩個的意思，也就改了口，不再用諷刺的口氣，詳細給林遠解釋了一遍。
等他講完，林遠才算明白，為什麼西爾上次向他提起凱爾薩斯的時候會歎氣，而自己向瓦斯琪提起她弟弟的時候，她的臉色也那麼不好看，原來這個今年不過十二歲的小子，居然已經是溫德諾城裡有名的小流氓了。
從三年前，瓦斯琪和凱爾薩斯兩人的父母雙亡後，瓦斯琪為了養家餬口，就出來打工，而凱爾薩斯從此失去了管教，也就開始慢慢學壞。這幾年來，跟著城南的一群小地痞在一起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名聲之壞，早就眾人皆知。
「如果不是看在這小子不會在我們店裡生事，我壓根就不會僱用瓦斯琪。」男子最後補充了一句。
「他以前從沒在書店裡偷過人東西？」林遠奇怪地問了一句。
男子搖搖頭，瓦斯琪也連忙跟著搖頭：「凱爾薩斯他知道我在這裡工作，不會給我惹麻煩的。」
「那他今天為什麼要偷我的錢？」林遠更奇怪了。照這兩人這麼說，凱爾薩斯雖然頑劣，但也是知道
維護姐姐的人，既然如此，他的確不應該做出這種事情。「瓦斯琪，會不會是你想錯了，說不定的確是我弄掉了，而不是他偷的？」
林遠說這句話，其實連他自己都不信。他出門的時候穿的可是菲諾爾學院的老師制服，口袋很深，尋常情況下是不可能掉東西的。而這一路上也只有凱爾薩斯和他進行過近距離接觸，除了他，別人也不可能把錢偷去。
他之所以這麼說，其實還是在幫瓦斯琪開脫罷了。
可是瓦斯琪好像根本沒領會到他的意思，咬著牙想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抓住林遠的胳膊道：「林老師，您跟我來。」說罷拉著他就向外面走。
瓦斯琪這一下用的力氣還真不小，林遠怕自己用力掙脫的話反而會傷了她，只好回頭丟下一句「把書留著我下次來拿」，便跟著瓦斯琪離開書店。
出了書店後，瓦斯琪在前領著，一路帶著林遠向南城區走來。
路上林遠幾次張口想讓瓦斯琪停下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反正幾個金幣而已，他並不在乎。
可是瓦斯琪只管悶頭在前面趕路，連續幾次都無視了他的話。
心知再說也是無用，像瓦斯琪這樣本來性格怯弱的女孩子，一旦下定決心了，反而要比一般的人更執著。
林遠只好摸著鼻子，苦笑著跟在後面。
※※※
相比起溫德諾城北面王宮和貴族的聚集地，以及西城區富豪的群居所，南城區可以算是平民聚居地。
林遠跟著瓦斯琪一路走來，發現道路兩旁的房屋比起溫德諾其它地方，已經要低矮破舊了不少。就連房屋門口偶爾看到的人，身上穿著，以及面目顏色，也處處顯露出普通來。
見到林遠過來，已經有幾個乞丐模樣的人準備湊過來，可是走在前面的瓦斯琪向他們搖了搖頭，他們便退了下去。
林遠看到後不由暗暗稱奇，溫德諾城裡的乞丐他可是領教過的，其死纏爛打程度足以和原世界火車站附近的乞丐相提並論，甚至猶有過之，想不到現在他們居然就在瓦斯琪這樣隨便的示意下就退了過去。
看來瓦斯琪這個小姑娘，可不是那麼簡單啊。
林遠還在想著的時候，前面的瓦斯琪突然身子一折，拐進了一個小巷子裡。
林遠連忙跟了進去，頓時發現，這裡面和外面簡直可以說是兩個世界。
在外面的時候，雖然周圍的房子看起來破舊點兒，但卻還算井然有序，可一進到這個小巷子裡，林遠便發現前面的道路被兩旁亂七八糟伸出來的東西割得支離破碎，稍不注意，就會一頭撞上什麼。
而在一旁的牆角下，一股股混雜顏色，冒著難聞氣味的液體在四處流淌，上面偶爾還會翻出幾個氣泡，讓人一看就要作嘔。
林遠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在原世界的時候，他也不是沒去過貧困地區，但也沒有什麼地方像這裡這樣髒亂。
隨手在面前保持了一個小旋風來驅趕這種氣味，林遠這才弓下腰，在這片艱險的環境裡前行。
等到跟著瓦斯琪轉來轉去，頭都要轉暈的時候，林遠突然感覺到，前面似乎出現了魔法元素的波動。
他不由好奇起來，這種地方，居然也有魔法師？
加快走了幾步，出了巷子後，前面豁然開朗起來。
原來在這個幾乎每寸土地都被住所佔據的地方，竟然還有一塊小小的廣場。
此時雖然接近黃昏，周圍的房間裡已經飄出了晚飯的香氣，但在這片廣場上，卻還有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幾十號人。
而在場地的正中間，十幾個大約都只有十餘歲的小孩子正或蹲或坐，在地上圍成一圈，這個圈的正中心，則是一個年輕女子。
林遠的目光全部落在女子的右手上。
準確地說，落在她右手上一個正在反射著薩拉斯今日最後光芒的水球上。
「這個女孩是水系魔法師。」林遠先下了這個結論，感受了一下後，又有些驚訝。原來這個水球裡的魔法元素竟然無比精純，雖然比不上林遠，比不上娜塔莎，但居然已經比莉莉塔都要好一些。
這倒是讓林遠大感意外，看樣子法裡諾斯大陸上的魔法師，也不全是故步自封的笨蛋啊。
除了艾米洛克-布，他又看到了一個不是那麼死板的魔法師。
想到這裡，林遠忍不住多看了那名女子幾眼。
正好此時那名女子也抬起了頭，向瓦斯琪和林遠這個方向看來。
兩人視線一接觸，林遠只覺得心頭一震。
好像！
這名女子從外表來看，大約和林遠差不多年紀，並不像是法裡諾斯大陸上的大多數女子一樣長著和原世界東歐地區女子一樣的鵝蛋臉，而是一副精巧的瓜子臉。尤其是她鼻子不大，嘴唇略薄，加上兩條較為秀氣的眉毛，配上一頭本來為深褐色但在黃昏光芒照射下近似黑色的齊肩短髮，竟然林遠一時產生了見到原世界江南女子的錯覺。
女子雖然穿著並不華麗，但林遠卻看得出來，她身上的衣服質地優良，做工精細，就算不是特別貴重的衣物，卻也絕不應該屬於這個地方。
而且女子的氣質神態，也處處透著一股安詳寧和的感覺，這種氣質，可不太像是這裡的平民家可以培養出來的。
也就是說，這名女子應該不是這裡的人。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樣一名氣質出眾，衣著得體，同時還是一名水系魔法師的女子，本應該出現在某個貴族家的小樓裡，又或者出現在某個宴會上，為什麼會在這個髒水橫流，紛亂繁雜的平民區出現？並且周圍那些小孩子還都把她團團圍住，一副傾聽的模樣。
如果林遠耳朵沒問題的話，他剛才鑽出小巷子的時候，這名女子顯然正在給這些孩子講解手中的水球。
因為只隱隱約約聽到了幾句，林遠無法確認她是不是在教這些小孩子魔法。但從她以及孩子們的神態上來看，林遠覺得這個可能性很高。
這就讓林遠產生了兩個疑問。
她為什麼會教這些小孩子魔法？
這些小孩子難道都是有魔法天賦的？
「凱爾薩斯！」瓦斯琪突然發出的一聲怒喝，把林遠從關於這名女子的疑問中拉了出來。定睛一看，卻發現瓦斯琪已經在小孩群中拽出了一名十餘歲的孩子，等他抬起頭露出臉面，卻正是在書店門口撞到林遠身上的那名男孩。
「姐姐，你抓疼我了。」面對瓦斯琪的怒氣沖沖，和林遠這個事主的到來，凱爾薩斯竟然毫無異樣，只是看了林遠一眼，然後向瓦斯琪埋怨道。
「你還知道疼？」瓦斯琪一改在書店裡怯生生的模樣，拉著凱爾薩斯的胳膊就把他拉到林遠面前。「說，你剛才是不是偷了林老師的錢包。」
凱爾薩斯又抬頭掃了林遠一眼，眼神中滿是不在乎。
「是又怎麼樣？」
「怎麼樣？」瓦斯琪咬咬嘴唇，憤怒的神情中夾雜著幾分淒苦。「上次你怎麼向我保證的，你忘記了？」揚起手想打，卻被林遠伸出胳膊擋住。
「瓦斯琪，算了，他畢竟是小孩子。」林遠要搖頭歎息道。這對姐弟，也算是比較典型的因為失去了父母而出現的家庭問題吧。可惜瓦斯琪這個姐姐如此努力，凱爾薩斯這個做弟弟的，卻一點兒也不知道感激，還在給她添麻煩。
凱爾薩斯卻瞪了林遠一眼，毫不領情地喊道：「我不要你做好人！」
林遠愣了愣，自己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凱爾薩斯啊，為什麼這小子一副對自己很有敵意的模樣？
不解之下，林遠習慣性的摸了摸鼻子，卻正好瞥見剛才他注意到的那名女子沒入前方的一條小巷子，似乎是準備離開。
這名女子的樣貌氣質，讓林遠一見之下就起了親近之心，本來還想去認識認識，去沒想到她居然就這麼離開了。而林遠現在又因為瓦斯琪和凱爾薩斯而不能脫身，只能眼睜睜都看著，錯過了這個機會。
在心裡歎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瓦斯琪還在訓斥著凱爾薩斯。
「把錢包還給林老師。」瓦斯琪訓斥了一會兒後，喝道。
凱爾薩斯雖然臉上表情還是不服，卻還是乖乖地在胸口摸了摸，拿出一個小小的錢袋來，正是林遠的。
「林老師，我弟弟他……他不懂事，您……」見林遠結果錢袋，瓦斯琪有些緊張地道。
林遠擺擺手，笑道：「我剛才就說了，小孩子頑皮而已，算不得什麼。」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實在是件小事，可對於瓦斯琪來說，卻很嚴重。得罪了他這個書店老闆也看重的人，對她在書店的工作顯然會有影響。
所以林遠無論是在書店面對那名應該是管理人員的男子，還是在這裡，都在盡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我不是小孩子！」凱爾薩斯這小子卻又喊了一句。
林遠眉毛一豎，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看得他低下了頭去，這才緩慢而嚴厲地道：「你不是小孩子？如果你覺得你已經是大人了，就不要做出這種幼稚的事！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點兒害你姐姐丟了工作？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剛才有多擔心？你又知不知道，你姐姐甚至為了你向我下跪了？」
「啊？」聽到前面的質問，凱爾薩斯臉上雖然還有些不服，但表情還是有些軟化，可是聽到最後一句，卻忍不住抬起了頭，滿是驚訝和憤怒。「姐姐，你向他下跪了？為什麼！」
「你姐姐是怕我找你麻煩！」林遠喝道。
只接觸了一會兒，他就已經看出來了，這個凱爾薩斯雖然頑劣，但還是非常順從他姐姐。想要讓這小子聽話，當然得從瓦斯琪這方面下手。
頓了頓，續道：「你姐姐這是為你著想，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偷了我的錢包，她需要向我下跪麼？想自己想想看，這難道不是你的錯？」
凱爾薩斯看看林遠，再看看瓦斯琪，咬了咬嘴唇，神情姿態，竟然和瓦斯琪有幾分相像。
好一會兒，他終於低下了頭，緩緩道：「姐姐，對不起……」
瓦斯琪微微搖頭：「你應該向林老師說，林老師是好人，不然你……」
凱爾薩斯看看林遠，張了張口，最終卻還是沒說出什麼話。
林遠不由在心裡偷笑，就算他不是心理專家，對於凱爾薩斯此刻的心理卻也是明白的。
小孩子頑劣這麼久了，就算此刻在心裡知道了自己的錯誤，卻也肯定不肯直接認錯的。
不過他知道就好，林遠當然也不會和這個十來歲的小孩子較什麼真。
雖然這小子對林遠莫名其妙地擁有敵意讓他奇怪，但這畢竟是小事。
「好了，多的話就不要說了。」林遠道。「凱爾薩斯，我實話告訴你，我雖然並不瞭解你，但是從今天書店裡人的話也聽得出來，你已經給你姐姐添了很多麻煩。如果你覺得你自己不是小孩子的話，那以後做事就多想想，不然下次再給你姐姐添麻煩，甚至連累了你姐姐，到時候你可就沒地方後悔了。」
又轉向瓦斯琪，張了張口，又放棄了。
本來他想告訴瓦斯琪，無論任何情況，都不要隨便向人下跪。可是轉念一想，這個世界可還是君權至上，對於這裡普通的平民來說，下跪並不是太難接受的事情。
想要讓瓦斯琪改變這一點，除非他能改變這個社會結構。
同時，還得改變瓦斯琪的性格才行。
這個工程實在太浩大，他只能放棄了。
「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我得趕回學院。」林遠瞅瞅遠方，發現剛才還有半截臉露在外面的薩拉斯此刻已經全部消沒到了地平線下。「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轉身準備走，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補充道：「瓦斯琪，你回到書店後告訴西爾老闆，就說以後每次來新書後，都讓你給我送過來。」
瓦斯琪微微一愣，不明白林遠最後怎麼加了這麼一句。
林遠笑笑，也不向瓦斯琪解釋。
之所以這麼說，無非是讓想保住瓦斯琪的工作罷了。雖然這樣說可能會讓西爾那個老傢伙產生一些齷齪的聯想，但卻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轉身看到小巷子裡錯綜複雜的道路，林遠懶得再去鑽來鑽去，乾脆給自己加了一個附體之風，凌空飛起。
飛到一半，想到今天下午的事情，他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又笑了起來。
本來只是找西爾來商談下事情的，沒想到正主沒見到，白看了一下午書後，卻又因為瓦斯琪和凱爾薩斯姐弟倆消耗了一點兒時間。
不過這個時間倒也不能算是浪費，經過這件事情，他對這姐弟兩個多了點兒瞭解，而他那幾句話如果凱爾薩斯能夠聽進去的話，說不定也會對他產生些幫助。
正所謂有教無類，能夠教育凱爾薩斯改邪歸正，多少也算是一門功德吧，。
當然了，真正讓他在以的，則是最後看到的那個女子。
不光是樣貌，甚至連她抬頭時臉上那種溫婉平和的神態，也十分接近江南女子。
會在法裡諾斯大陸上見到這樣一個女子，實在是讓林遠大感意外。
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帶著這個疑問，林遠在溫德諾城的上空高速飛過，向著菲諾爾學院的方向快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