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語聲吞,娥眉黛蹙,總是消魂。
銀燭光沉,蘭閨夜永,月滿離樽。
羅衣空濕蹄痕,腸斷處,
秋風暮猿,潞水寒冰,
燕山殘雪,誰與溫存?
充滿傷感的詞句從袁正的口中詠出,搭配著山腳下的殘雪寒冰分外顯得淒切,這也讓承煥的心裡微微泛酸,儘管他知道袁正的前夫在其心中zhan有無比重要的份量,可真的臨到頭上才發現誰也不能免俗,竟然吃起了死人的醋,承煥搖頭苦笑。
袁正有些歉然地看了承煥一眼,眼前的景色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與那個人雪中散步的往事,極情中竟忘了身邊的人,實是欠妥,因為她知道男人可都是很小心眼的,袁正笑聲如鈴打破這僵局,道:「走的這麼匆忙你會不會怪我啊?」
承煥回頭望了望已經看不見蹤影的京城,道:「多情自古傷別離,怎麼能怪到你頭上呢!倒是你,我真的比不上那個已經故去的人嗎?」
袁正心道來了,抿嘴一笑道:「怎麼比啊?一個已經死了一個還活著!我可捨不得讓你死,小夫君,人家剛才確實是觸景生情,你難道還揪著不放嗎?」撒起嬌來的袁正別有一番風情。
承煥一拍坐騎的前鞍,道:「過來,你不是說誰與溫存嗎?讓我好好和你溫存溫存!」
袁正嬌媚地橫了承煥一眼,飛身落到承煥身前,雙手後攏環在承煥腰上,道:「小丈夫,妾身很冷啊!」兩人皆身具武功,哪裡懼得寒署,再說身上還穿著厚實的棉衣呢!
承煥焉有不知她這是故意跟自己示好之理,雙手探進袁正的棉衣內裡,一股緩和的氣勁頓時通轉袁正全身,說不出的受用,讓袁正忍不住輕聲呻吟。承煥雙腿一夾馬腹,寶馬如箭一樣衝出很遠,後面那匹袁正的坐騎也尾隨追上去。
一路無事,這一天二人來到山西地界,五台山已經遙遙在望,俗話說望山跑死馬,承煥和袁正一商量,還是在附近休息一下明天再走,反正時間很是充裕,二人遂尋了間山野小店打尖住宿。
時近黃昏,冷風呼號,一隊商人也抵受不住這惡劣天氣住進了路邊的小店,加上店房原本的客人,一時間小店顯得十分擁擠,也許這是店房開店以來生意最好的一天吧!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承煥二人吃了些現成的饅頭牛肉後便回房休息,住的地方有股子霉味,顯然極少打掃,袁正哪裡能受得了這個,在包袱裡總算找到一些熏香,點燃後香煙繚繞空氣算是好聞了一些。
二人除去外衣,互相依偎躺在床上,雖然乏累可這個時候外面人聲嘈雜怎麼能睡得著,承煥右手在袁正身上輕撫,道:「怪不得上次遇到你是在山西的地面,原來藏劍閣就在五台山啊!那裡不都是和尚廟嗎?」
袁正按住承煥作怪的手,不依道:「你沒見我這兩天很少纏你嗎?在師父面前一定要收斂些,不然會很尷尬的。」
想要的是她,不想要的也是她,這讓承煥有些不悅,道:「到時候注意一下就是了……!」
袁正使勁掐了一下承煥繼續往裡伸的手,道:「習慣成自然,到時候自然就忘到腦後啦!師父師叔們都是清修之人,咱們這樣很不好的,算我求你好嗎?等離開的時候奴家一定好生伺候你!」袁正撒嬌的威力果然無敵,承煥被她一頓軟語溫聲弄的不辯南北,道:「好,暫且放過你,咦!外面是什麼聲音啊?」
側耳傾聽,外面傳來搬動重物的聲音,人們的腳步聲都有些散亂,難道又住進來人了嗎?袁正把頭埋在承煥胸膛上,道:「管他做甚,我們早些休息吧!明天就要進山了!」
搬東西的聲音持續了很久,弄的承煥和袁正根本睡不著,忽然一聲低沉的慘叫讓二人翻身坐起,那聲音雖然低沉可怎麼能逃得過承煥二人的耳朵呢!袁正一比量,二人小心穿好衣服,承煥道:「我去看馬,你看看前院怎麼回事!」馬匹在這個時候很是重要,沒它接下來可就遭罪了,因此承煥十分看重。
倆人分頭行事,承煥生怕住進了黑店,小心翼翼地溜到馬廄旁,一看,兩匹馬倒臥在馬廄裡,鮮血流了一地,把承煥心疼的頓足捶胸,恨不得把殺馬的人千刀萬剮,這兩匹馬可是王鴻的心愛之物,那日害怕承煥二人受累才借給他們的,這可好,拿什麼還給人家啊!
承煥正上火的時候,前邊過來兩個人,一人道:「都收拾乾淨了嗎?此事千萬不能出差錯啊!」
另一人道:「上房還有倆人,好似夫妻,我看就算了吧!咱們畢竟不是打家劫舍的強人,得饒人處且饒人。」
「你怎麼還慈悲起來啦!連店家都不留他們算什麼,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去把他們解決了,我再去看看貨裝的怎麼樣了!」先頭那人顯然不想讓承煥二人活著離開。
那兩人分開後,承煥盯上了去看貨的那個人,他好奇心起想看看究竟是什麼貨,讓他們不惜殺人來掩飾。
出了店房,外面的路上停著七八輛馬車,就著稀疏的星光一看,上面黑乎乎的不知道裝的什麼東西,承煥剛想動,袁正來到他的身後,小聲道:「和咱們一起住進來的那些商人都死在店房裡了,我聞到一股藥味,好像是先中了迷香後被人殺的,這些人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
謀財害命?承煥搖搖頭,通過剛才倆人的對話似乎不像,那他們是幹什麼呀?一拉袁正的胳膊,道:「你先回房裡,把要殺咱們的人拿住,我去看看車上裝的是什麼東西!」
承煥腳步一溜,趁人不備鑽到車底,一股辛辣的火硝味嗆的承煥險些咳嗽出聲,這回不用看就知道車上裝的是火器一類的東西了,滿滿七大車,好傢伙,那得有多大的威力啊!
承煥剛要動,車旁走過來幾個人,看動作是要將貨勒緊防止散架子,剛才那個聲音道:「劉師弟,你再將各個車的繩子緊一緊,一會跑起來一顛簸很容易松的。」
被喚做劉師弟的人道:「王師兄放心,小弟以前可是在車行混的,這點活還不在話下,張師兄怎麼還不回來啊?咱們應該走了!」
王師兄想說什麼還沒開口呢,店房裡傳出一聲慘叫,撕心裂肺震人耳膜,王師兄道了聲不好,飛身形躍進店房,因為他聽出那正是自己人的聲音。
承煥也嚇了一跳,殺人的自然是袁正了,不知道她為什麼殺人,難道被人先行發現啦!
隨著那王師兄又跑過去幾個人,關己則亂,承煥生怕袁正出意外,從車底閃出追將過去,守在車旁的人嚇了一跳,怎麼車底下還藏著人啊!那還了得!前後腳又撲過去五六個人。
承煥來到店房中一看,那個什麼王師兄領著一夥人正圍攻袁正呢!看他們幾個的把勢顯然不是賣大力丸的,招式嚴謹,虎虎生風,看得承煥越發焦急,抽軟劍加入戰團。
王師兄一看還有一個,正是那對夫妻,心中這個恨啊!手上的鋼刀更是沒了命似的往二人身上招呼,專挑要害下手。
袁正剛才不小心被人發現蹤跡,對方是存心要他們的命來的,因此也不答話上來就痛下殺手,袁正沒有辦法才將對方幹掉,沒想到卻惹來了更多的敵人。
承煥和袁正合到一處,二人連手這些人哪是敵手啊!不一會便殺了對方六個人,本來承煥也不想下殺手的,可一看這些人個個如同瘋子,加之剛才的行徑,讓承煥和袁正心起厭惡和恨意,因此手下也就不容情了。
王師兄一看,己方照人家一比差的不是一點半點,根本就沒有三合之將啊!一咬牙,心說這次的任務算是虎頭蛇尾了,原本還想奪通天教的火器為己用,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把美事給攪了,還折損了這麼多師兄弟,真是讓人難過,眼下之計還是走為上策,想到這,王師兄高聲喊喝:「大家快撤!」抽身退出戰團,向店房外掠去。
承煥二人正打算追呢,猛地一聲巨響,山搖地動,而後接二連三地響起震耳欲聾的響聲,店房彷彿被摧枯拉朽一般移為平地,好在承煥見機的快,拉著袁正躍上了旁邊的參天古木,不然就是不被炸死也得被活埋嘍!
居高臨下,看著那一車車火器接連爆炸,讓二人咋舌不已,看來這等爆炸之下非是人力可以抵擋的啊!
等一切歸於平靜,爆炸過後的場景極其狼籍,遠近的易燃物早已經被點著了,火光閃爍,地上的屍體忽明忽暗,顯得很詭異。
袁正在地上拾起一把長劍,道:「怪不得覺得他們的武功眼熟,原來是武當的人啊!」
承煥好玄沒坐地下,道:「什麼?他們……他們是武當的弟子?你沒有看錯嗎?」
袁正把劍遞給承煥,道:「你自己看看,有劍再配上武功,十成十是武當的人,沒想到所謂的名門正派也幹這種勾當,真是與匪人無異!」
承煥連拍腦門,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啦!自己竟然跟武當的人幹上了,可就如袁正所說,這根本就怨不得自己嘛!誰又能想到武當的人會幹這種事啊!殺人越貨,連店家老兩口都不放過,難道這其中還另有隱情不成?承煥不由苦惱道:「這可怎麼好啊?」
袁正用劍將火種挑到廢墟上,道:「他們又不知道咱們老大貴姓,再說他們幹這種事怕也見不得光吧!」
承煥搖頭道:「武當絕對不會平白無故這麼做的,也許死的那些人是武統幫或者通天教的呢!那樣一來咱們的罪過可就大啦!」
袁正哼了一聲,道:「先別想這些了,反正今晚沒地方睡,我們連夜趕路吧!你去把馬牽來。」
承煥臉上的表情難看無比,道:「還馬呢!早被人宰殺啦!你說我將來怎麼跟王鴻交代啊!那可是他的心愛之物啊!」
袁正哎喲一聲,趕緊跑到馬廄方向,承煥也記起那些藥物都掛在了馬匹的革囊裡,要是丟了可就什麼都完啦!來到被炸毀的馬廄處,見袁正正在整理革囊,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兩匹好腳力就這麼沒了袁正也很可惜,道:「算了,再怎麼好也是牲口,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吧!爆炸聲這麼大,馬上會驚動附近的人,到時候可真就說不清楚了。」
承煥都被冤枉怕了,道:「東西給我,咱們奔哪走啊?」地理不熟承煥如同睜眼瞎,一切都得讓袁正做主。
二人腳程甚快,天光見亮時已經到了五台山的腳下,北風夾雜著零星小雪讓人感到氣候的變化無常。承煥早就聽說五台山以寺院最為出名,可一瞭望,連個瓦片都沒看見,疑惑道:「怎麼連個破廟都沒有啊?」
袁正呼出一口白氣,道:「咱們這是在後山,寺廟基本都是在前山向陽而建的,後面當然沒有啦!山路上有雪比較滑,咱們小心些!」
順著盤山道,二人緩慢前行,越往高處走越發的艱難,承煥從未登過山,這個氣候登山更是不習慣,這可不是武功高低就能解決的,人畢竟不能和大自然相抗衡啊!
二人走走停停,將近中午的時候總算到了山頂,放眼一眼,卻還有比這個峰頭更高的山峰,承煥實在走不動了,道:「好娘子,什麼時候能到啊?我的腿都累細啦!」
袁正雖然輕車熟路但是天氣的惡劣讓她也有些吃不消,道:「馬上就快了,來,抓著我的手。」袁正說著握住承煥的手,將革囊鋪在雪地上和承煥坐上去,向山裡出溜下去。
這個速度可謂迅捷無比,驚的承煥出了一身冷汗,覺得連心都要飛出來了,不由自主地把袁正緊緊摟在懷裡,這樣感覺安全些。
待溜到谷底,袁正笑看著承煥,道:「瞧你,至於嗎!只是有驚無險而已。」她卻忘了自己第一次下來的時候比承煥還要不堪呢!
承煥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向周圍一看,谷底是大約百丈的平台,上面積著厚厚的雪,踩在上面軟乎乎的,像棉花一樣。
袁正收起革囊,道:「入口就在前面的低窪處,如果夏天來就好了,那裡長著棗籐,很漂亮的。」
低窪處果然有個像門一樣的東西,承煥看著袁正,道:「藏劍閣就在這裡?不會吧?」
袁正單手較勁,拉著一個好似把手樣的東西,只聽咯吱咯吱一陣響動,一個洞口出現在眼前,袁正道:「當然是這裡了,不然你以為在哪啊!快進去吧!」
走過有半里路遠的黑暗後,面前豁然開朗,牆壁上都鑲嵌著光華四射的明珠,比燭光要亮上百倍不止,牆壁上的花紋也極其漂亮,但承煥此時卻想到一個詞——墓地!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像一個陵墓。
走完甬道,映入眼簾的場景讓承煥目瞪口呆,眼前的一切說是金碧輝煌一點都不誇張,承煥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仙境,亦或是狐仙所用的障眼法,這一切簡直太漂亮了,承煥撫摸著看見的東西,想要證實一下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甬道盡頭是個寬敞的大廳,彷彿全部都是玉石雕琢而成,晶瑩剔透,大廳的對面是一個個門戶,想來就是袁正她們平時居住的地方,住在這裡真是享受啊!但不知道如何解決吃飯的問題,承煥想到了一個實際的問題。
看著有些呆傻的承煥,袁正面帶微笑,道:「這裡漂亮吧!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這麼覺得,就像仙境似的。」說著袁正一拉手邊的金線,大廳中頓時響起悅耳的鈴聲。
最靠裡的門戶中探出一個小腦袋,看見袁正馬上飛奔而出,喜道:「師姐!你回來啦!真是太好嘍!我都想死你了!」
一聽這個聲音,承煥馬上知道她是紫涵,接著陸續出來了十幾個人,承煥不禁懷疑藏劍閣是不是專收美女做徒弟,因為面前的這些人個個姿色過人,看樣子都不超過四十歲,但承煥卻從袁正嘴裡得知她們年紀最大的已經有七十多歲了,真是駐顏有術啊!
為首一個面目嬌好的婦人看了承煥一眼,道:「袁音,你怎麼可以帶男人到這裡來呢?壞了規矩是要受罰的!」婦人說話的中氣很是不足,看樣子是練功走火入魔所致了。
袁音?承煥看了看袁正,恍然大悟,知道這才應該是她的真名字,可歎她到現在也沒告訴自己,真不知道她心裡究竟有沒有自己!
袁正也就是袁音緊了下承煥的手,歉然地看了承煥一眼,道:「師父,這就是徒兒和你說過的人,羅承煥。」
婦人哦了一聲,在婦人的注視下,承煥真想把臉上的面具摘下來,讓她仔細看看,哪有這樣看人的啊!不過感覺像丈母娘看女婿喔!
又是一聲門響,承煥側首一看,身子就是一僵,驚道:「袁媛?是……是你嗎?」承煥聲音抖顫,雖然袁音說過袁媛沒有死,可親眼看見的時候又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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