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不計其數、一片灰色的敵人;身旁,是手執銅錘的劉大彪和端著朴刀的阿魚,只有兩個人。不知怎的,天隱卻一點都不覺得膽怯,在他看來,兩個人,兩個兄弟,與自己並肩作戰,足矣!
無需言語,只要一個眼神,三人便異常默契地衝了上去。天隱利用靈動的身法上下翻飛、飄忽不定,不斷地牽扯著灰衣人的注意力。劉大彪和阿魚則是穩紮穩打,只要出了機會,二話不說,猛地就是一下。每次用出來的只有一招,但以劉大彪和阿魚的力氣,這一招只要打實了,敵人就一點再戰的能力都沒有了。
場地狹小,敵人多,劉大彪和阿魚有可能打空麼?一會兒工夫,灰衣人又躺下一大片。可惜的是,灰衣人數量實在太多,即便在天隱三人的連番打擊下不斷減少,卻也沒能造成整體上的損傷。一波又一波,倒下一批,旋即又頂上一批,就如潮水般,無窮而無盡。
灰衣人似乎學聰明了,不再過多地在意想猴子一樣來回騷擾的天隱,專心與劉大彪和阿魚對峙。或許在他們想來,這個後來的少年奇奇怪怪的,即使開始連殺連伐,終究是個還未加冠的娃娃,成不了氣候。只要能解決那兩個護在少年人左右的漢子,哪怕只拿下一個,戰局都會瞬間被扭轉過來。
簡而言之,灰衣人忽略了天隱的干擾,但如果在戰場上,天隱只能起到這點作用,那他又憑的什麼年紀輕輕就成為天門關的隊率?所有與天隱敵對的人,都應牢牢記住一個原則,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任何情況下,都不要輕視天隱!
可惜,已經迎上來的灰衣人沒有改正的機會了,就見壓力頓減的天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衝向了疏於防範的灰衣人。天隱心軟,對自己人如此,對敵人也是如此,所以他不會辣手催命。但是,不傷人性命,絕不等於不去其戰力。
一陣瘆人的「喀嚓」聲,又一批灰衣人倒了下來,不住地以極不自然的姿勢扭曲著、呻吟著。仔細一看,原來這些人都被天隱以強大的爆發力瞬間將雙肩卸脫了臼,同時又折斷了腓骨。
如此短的時間,天隱是怎麼做到的?劉大彪不知道,阿魚不想知道,只要敵人倒下,自己人平安就好。而且看看天隱,眼神清澈依舊,地上的灰衣人一個沒死,說明眼前的天隱還是熟悉的天隱。
熟悉的天隱,才是真正的兄弟!趁著灰衣人被天隱震懾住,暫時不敢上前,劉大彪和阿魚藉機湊到了天隱的近前。
「隊率,你跟阿魚撤吧,俺在前面頂著」劉大彪低聲說著,不住地用眼神撇著圍牆上天隱開出的大洞。
「軍爺,俺胖,你跟劉大彪先走,只要俺還揮得動朴刀,就沒人能上得了前!」阿魚難得地正視了一次自己的身型,只希望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又是這樣,兄弟在前以命相搏,叫自己先走。天隱怎麼會聽不懂劉大彪和阿魚的意思,但從前,他沒拋棄過兄弟,現在,更不行!天隱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選擇退卻,很大程度上是想要給心中那個陌生的聲音看看,自己的做法也沒錯!自己的兄弟,自己完全有能力保護!與兄弟並肩作戰,己方就是無懈可擊的!
既然已經成功地證明了自己的正確,天隱就必須開始重新估量現下的態勢。地方人數不明,絕對是遠遠多於己方的;己方三人連番惡戰,雖然現在還在亢奮中,不覺有礙,但照此下去,終是有氣竭之時。己方力竭之時,就是被灰色浪潮吞噬之時!
認識到這一點的天隱,必須立刻做出決斷,力戰到底,還是且戰且退?力拼到底,自然會成為英雄,一心想成為英雄的劉大彪或許會這麼做吧;且戰且退,退到哪裡,外面還有沒有埋伏著的敵人,沒有倒好,如果有,自己不等於是自投羅網?
不過一直在暗中的鐵舌頭應該會保護自己吧,但他能不能保護劉大彪和阿魚呢?天隱心中沒底,但也有了些計較。是以,朝著劉大彪和阿魚凝聲道:「統統跟我走,衝出去!」氣凝於聲,所以天隱不大的聲音仍然確確實實地印在了劉大彪和阿魚的心上。他們知道,這一次,天隱還是不願丟下他們!
做了兄弟些許年,自然是有些默契的,所以很多話只需一個眼神,就能心領神會。只見天隱眼中精芒一閃,突身向前,嚇得正欲圍上來的灰衣人一跳,紛紛後退數步。誰料天隱只是虛晃一槍,腳尖用力一點,瞬間退向了圍牆。
劉大彪打頭,阿魚中間,天隱殿後。原本劉大彪是殿後的最佳人選,但天隱怕他為了保護自己捨身成仁,所以將他放在最前方。三人就這樣在大佔上風之時毫不猶豫地跑了,看得灰衣人一愣,這幾個不是軍人麼,軍人還能逃跑?這麼一愣,使灰衣人失去了最好的攔截時機。
還好之前天隱直接推倒了一片牆,所以阿魚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三個人就這樣在敵人眼皮底下大大方方地逃了。看著劉大彪和阿魚安然無恙地跟著自己跑出來,天隱心中倍感欣慰。只是有一點,令天隱哭笑不得,阿魚連逃命的時候都沒忘了他那個寶貝食盒,硬是用朴刀的刀柄尾巴將好端端立在牆根的食盒挑了起來,像扛行李一般架在了肩上。
一邊跑,一面看著阿魚肩上的食盒在朝陽的照耀下「搖曳生姿」,天隱真不知該怎麼說阿魚好。但不管怎麼說,己方暫時算是安全了。
「隊率,咱們去哪兒?」既然後有追兵,那前去的方向就很是重要了,所以劉大彪有此一問。
「當然是找幫手去!」
「幫手?鐵老頭兒?」劉大彪能想起來,也只有鐵舌頭了,要是還有別的援軍在,怎麼可能讓自己冒著性命之憂苦戰到現在?
只見天隱略微搖搖頭,一臉壞笑道:「有些人太閒了,咱們得讓他們熱鬧熱鬧!」
「太閒」的人是誰呢,顯然是從一開始就腳底抹油溜了的九宏一行人。草原男兒作風之悍勇,下手之狠辣,向來冠絕天下。雖然九宏隨行的騎兵只有十餘人,但一人拚命,百夫難擋,萬人必死,橫行天下!
草原之上,向無孬種,天隱對於九宏騎兵的單兵作戰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而且,他對於卡薩巴關鍵時刻棄自己三人於不顧、只想著保住九宏之人的做法,始終耿耿於懷。現在,是該給他找點麻煩的時候了!
但話是這樣說,如果卡薩巴存心想躲,如此大的冷水渡藏十幾個人還是很難在一時半刻內找出來的。劉大彪雖然不學無術,這個問題還是能想到的,對著天隱問道:「隊率,咱們上哪兒找那群九宏鬼啊?他們要是掉江裡做了王八,咱們還去撈他們不成?」
天隱聞言,哈哈一笑,道:「這個說難倒也不難,九宏一行是要做今天的官船去司隸的。而官船的渡口向來空曠,藏不住人的。所以,他們必在渡口附近!再說,有人會告訴咱們九宏一行在哪裡的。」
有人會告訴?這方圓百米內出來自己這些逃命的,就是後面追著的灰衣人,還有誰啊?劉大彪眨巴著小眼睛,說道:「隊率,真是英明!但這附近沒別人了呀……」
「你確定?」天隱說著,將手放在嘴邊打了個呼哨,尖銳而特別,竟跟之前鐵舌頭打的一般無二!
聲音傳開,並無回聲,能夠聽見的,只有天隱等人和灰衣人急促的腳步聲。劉大彪見狀有些急了,看著漸漸近前的灰衣人,又一次想自己留下。天隱知道他的想法,用眼睛狠狠地瞪著他,無聲地告訴他「想都別想」!
其實劉大彪也不願意這麼想,畢竟去了見閻王就討不了婆娘,而且也成不了英雄。但是,敵人已近在眼前,天隱口中的「幫手」又遲遲不現身,這可,這可如何是好?
天隱倒是並不焦急,因為憑他過人的感官,始終能覺察到有人在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而且自己並沒有嗅到危險的味道。所以,那人至少不會是敵人,在這種情況下,只要不是敵人,就可以當成同伴看。
「喲喲喲,呵呵呵,你還真是挺聰明!」一個乾癟瘦小的身形,帶著數個黑影猛然間衝了出來,證實了天隱的感覺,也使劉大彪心頭的大石落了地。
天隱朝著終於肯現身的鐵舌頭感激地一笑,道:「多謝鐵先生拔刀相助!」
「你要找的人就在附近,那群雜碎交給我照顧好了!」鐵舌頭一眼就看出了天隱的想法,倒也大方,直接將天隱還未提出的請求應承了下來。
「如此,就有勞先生了!」天隱更是不客氣,帶著劉大彪和阿魚穿過鐵舌頭等人,朝著官船渡口的方向奔去。
只不知,前方等待的,是新的一天,還是新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