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能多砍下幾個女真人腦袋,在營地重新回復平靜後,撒八還是成為?中的焦點:雖然其他有斬獲的戰士也得以在司功參軍那裡記上一筆,得到不菲的賞賜,可是全軍得到漢人大人親手賞賜的寶刀與令牌的,只有撒八一人而已。
僅是這份榮耀,就足以讓無數成年戰士對撒八射來艷羨的目光,有些好奇的還托與撒八同什的夥計的交情,跑過來親手摸摸寶刀,瞧瞧傳說中漢人令箭的模樣。
這些好奇寶寶中間,竟然包括了耶剌都詳穩葛家奴。
金燦燦的令箭寬不過兩指,比掌心略長些,完全可以握在手中或者藏在腰帶中間,顛顛重量怕有三四兩,看的葛家奴也不僅射出羨慕的目光,「唉,這個東西,還是當年隨大夷離去中都時候,在漢人大王韓承憲手裡見過一次,皇宮守衛告訴我們,這塊令牌是大可汗為幾個兒子特製的,整個大鄭只有四位皇子王爺才有。」說罷,將令箭交還撒八,拍打著少年的肩膀道:「小子,把這個東西保存好,它的價值可比五十斤鹽鐵貴重多了。」說話,詳穩大人又抬頭對一眾部下大聲道:「你們聽著,跟著大可汗,只要建功立業,不愁得不到賞賜,說不定。哪一天會由大可汗親自為你們發賞賜!」
葛家奴的話,讓圍觀的?軍戰士臉色更加興奮,想想,大可汗韓璐羽的東西,那是這些?軍士卒幾輩子都不可能見到的,現在被一個少年拿在手裡把玩,再想想不久前那個漢人大王的承諾,只要繼續殺敵砍頭,獎賞多地是。
一想到這裡,?軍士卒心中。因為剛才沒能有所斬獲的微微失落感覺,一下消失的無影無蹤,呼啦散走,對明日大戰充滿憧憬的他們要好好的養精蓄銳,努力建立不世功勳,得到大可汗親手賞賜成了他們心中炙熱的願望。
同樣的想法也在撒八心頭轉動,不能因為一把寶刀和一塊令牌就止步,要繼續殺敵砍頭,有了寶刀,砍起腦袋會更輕鬆……懷著紛雜的想法。撒八漸漸進入了夢鄉,這個時刻業已過了丑時。
大約寅時過半,撒八被人拍打著叫醒,半大的孩子正是貪睡時候。當叫他的人好不容易將他拍醒時,他正做著建功立業地美夢,陡然驚醒,唰的將壓在頭下的倭刀抽出一半。睡眼朦朧的驚叫:「敵襲?」
阿思苦笑著將撒八的腦袋壓在冰冷的潢河水中,「狗屁敵襲,你這小崽子若是繼續睡下去。就真被女真狗在夢裡砍了腦袋。」
被冰冷的河水激的全身一激靈。霎時恢復了精神。再大口吞下冷冷的奶子酒,一股熱氣從體內慢慢升起。很快全身都感覺熱乎乎的,吃上幾個干奶塊,嚼兩口肉乾,撒八就慌忙為獵鷹梳理上馬鞍,貼著愛馬地腦袋親暱的低語幾句。
雖然天還未亮,整個營地業已活動起來,昨夜遇到偷襲的?軍士卒們,心中憋了一口氣,要在今天發洩出來。
耶剌都?依然是大軍前鋒,在撒八的要求下,他再次成為全軍斥候之一,不過,這一次地他已經從扇面一側調動成為扇面正中,隨著與臨潢府的距離不斷縮短,斥候遭遇敵軍的幾率也在無限放大。
昨夜宿營在潢河上的一個小渡口豐牛渡,從豐牛渡直線向北,就是臨潢府城,兩地間距大約二百里,經過了臨潢路與大定路之間地斷斷續續山脈,這一路已經是大草場,只有不規則的丘陵橫亙其間。斥候隊這次的得到地命令,是前出大軍三十里,盡量隱蔽行蹤,遇到敵軍斥候務必不能使之任何人脫逃。
不過,大軍行進地方向卻不是直線向北,而是選擇了東北方向,張弘范地意圖是,首先到達臨潢府城瀕臨的金粟河岸邊,然後沿著河岸地開闊草場,向著西北方迅速突進,以期達到突襲的目的。
這個方案得到了劉楚材的同意,只是略略補充了一點,就是讓斥候保持與大軍二十里的間距,這個距離內的女真斥候要全部消滅,如此,當大軍出現在臨潢府二十里外時候,圍攻臨潢的女真軍隊要想馬上做出反應,已經稍遲。
金季,為防備蒙古而修建的界壕分為四段,而臨潢府路境內就佔了其中兩段--臨潢段和東北路段。蜿蜒的界壕和許許多多的地上河流,將臨潢府路分割成若干塊。
金初,臨潢府路有戶口七八萬,又因著臨潢府城是遼
城,有南北二城,北曰皇城,南曰漢城,兩城相連,七里,而郭周長更是達到了二十七里,皇城為方形,城高五丈有餘,有城門四座,分別設置有甕城,城牆上還有馬面,而漢城的城牆略低,只有三丈多,沒有馬面,整座大城佇立塞外,端的是草原上一等一的重鎮。只是由於立於草原,所轄數州都是在臨潢府路南方靠近潢河的地域,此外在千里界壕上還築有邊堡數十餘座,也算是草原上極為繁華的所在。
可惜的是,這座塞上大城在蒙古進犯時候成為第一個祭品,連臨潢府都是韓璐羽掌權後重新遷徙人口勉強重建,其他如慶州,興州到現在還是一片殘垣斷壁。
草原上不會留下屍首,一早被狼吃的乾乾淨淨,只是行走在篙草之間,偶爾還是能夠發現支離破碎的鎧甲和折斷的兵器,這些都是當年蒙金大戰的殘餘。
現在,蒙古人被壓制在臨潢以西的草原上,女真人也不再是中原的主人,成為了侷促在東北一地的叛軍。走在臨潢草原上,劉楚材不禁心生感慨。
想當年,臨潢府乃是遼國上京,昔年臨潢周圍是遼國最為重要的所在,因為,遼國歷代先帝的皇陵都建於臨潢附近。太祖阿保機的祖陵,太宗和穆宗的懷陵,聖宗,興宗和道宗的慶陵,還有被契丹人視為聖山的木葉山,都在臨潢治下。
當年金軍起兵反遼,太祖阿骨打圍攻遼國上京前,竟然首先攻陷了遼國的祖州,懷州,慶州這三座為奉守皇陵而設置的州府,在一把火將皇陵所有地上建築燒的精光同時,還大肆挖掘皇陵的隨葬品。最令契丹人氣憤的是,金軍還火燒木葉山,將無數契丹大族的祖墳也燒的精光。
可惜的是,雖然契丹人心中怒火難以遏制,但遼季末年的遼軍實在不中用,不僅不思復仇,好大一座上京城,在金軍猛攻下僅僅守了個把時辰,就由守將開城投降。這個情形被當時宋國派往女真的使者看在眼中,當即與女真簽訂盟約聯合滅遼。
「這一次,」想到此處的劉楚材已經是牙關緊咬,恨不得生生咬下身上一塊肉,以發洩心中的痛苦,心頭暗自盟誓:「這一次絕不讓昔年上京被攻陷的事情重演,該死的女真狗,我要親手將你們全部殺滅乾淨。」
張弘范身為漢人,無法理解臨潢對於劉楚材的意義,但是他也十分在意這次的臨潢之戰,因為這是他建功立業的初始。
不僅僅是?軍士卒要在這一戰中建功立業,張弘范也要抓住今次的良機,好好的表現一番,讓大家改變對他的看法,從以前那種「仗著父輩和女人幫助的小郎君」的陰影中走出來,他也要像兩位哥哥,韓承憲和向世誠一樣,在戰場上展示自己的才華,所以,臨潢之戰,他不容有失。
嗚--
牛角號長鳴,前方斥候隊又與女真人接戰,大軍出發不過百里,就遇到五撥斥候,還好前軍耶剌都?漂亮的完成了劉楚材的命令,三百多名充作斥候的騎士撒出去,從四面八方將女真斥候隊包圍,絞殺,迄今為止還沒有一人漏網。
呼,撒八長出一口氣,長弓放回弓袋,從凌晨出發開始,他就是馬不停蹄的奔馳,遇敵射箭,再奔馳,再射箭,為了保持高速,坐騎已經換了兩次,整個人更是好像散架般。從勇士的光環走出,僅僅追隨父親打過草谷的他,終於嘗到了戰鬥前進的滋味。
阿思沒有繼續追隨他,為了完成劉楚材的命令,葛家奴將阿里喜中有經驗的老兵集合起來,也組成了十個斥候隊,從而大大增加了斥候隊的密度,盡力將每一個可能的漏網之魚檢視出來。
轟隆隆的馬蹄聲,從一個古舊的石堡旁飛馳而過,石堡滿是漆黑的火燒痕跡,也不知是遼或金的殘物,遼金之際,臨潢附近也有大規模遷過來的民戶,百十來戶就成立一個縣,比起中原的小鎮還不如。小小的縣城已經在數十年中的戰火中毀滅,不大的石堡成了曾經一段歷史的唯一見證。
撒八無法感悟到這些,呵斥著坐騎從石堡旁馳過,不久後,萬馬踏地聲滾滾響起,在草原上帶起一片煙塵,好似發生了大地動般,石堡上堆積的石塊竟是被這動靜震得嘩啦啦落下許多,看起來,石堡的大限也是不遠了。
掃視一眼,張弘范再不願將注意力放在破舊的建築上,整支大軍也飛速跑過。
無論是誰,都沒有發現,在石堡中有一雙眼睛,灼灼的看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