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還未明白過來,就感覺身子被人推出,腦後響起阿音:「小子,去試試那頭羊羔子的本事。」
我?撒八腦中一時亂成漿糊,不明白,為啥一群頭人大人們的事情,竟會把他牽扯進來。不過,未等他想明白,身子已經是被人七手八腳的推出人群。
看到撒八出現,場中的?軍將士一起叫囂起來,這些都是耶剌都?的成員,怎麼不認得族中少年一代的勇士,有撒八出戰,立即解決了他們的面子問題。
張弘范卻是臉色更加難看,眼前的戰士雖然身量不低,可是清澈的眼睛中帶著一絲迷糊,加之稍顯青澀的面容,無論是誰都不會看錯,眼前的少年只是個尚未成年的少年郎。竟然用一個少年郎對付自己,張弘范心中的怒火騰地一下劇烈燃燒起來。
怒火歸怒火,明擺著欺負人的事情,張弘范做不來,雙臂背在身後環視眾人,看都未看眼前的撒八。
劉楚材也感覺耶剌都?做的太過,正要與葛家奴低聲提點幾句,忽聽人群中響起磕磕巴巴的漢話來:「嘿,小,郎君,撒八明,明年開春,就成年了,嘿,他是族中少年一輩的勇士,」似是久未說漢話,這人的話越說越流利:「別看他年紀小,最近幾年每年都隨著他家老子去蒙古韃子那裡打草谷。就在今天,他剛剛砍了一個女真狗的腦袋。」
循聲音看去,說話地正是阿思。關於撒八的事跡。同為耶剌都?中的將士,很多人都不大清楚,現下聽阿思一說,看向場中那個靦腆少年的目光之中,立時多了許多讚賞神情,甚至家中有女孩子的戰士,在心中暗自盤算,是不是回去就托人與撒八的老子說說。將女兒嫁過去。
張弘范與劉楚材卻是心中暗凜。雖然契丹人中間一直有打草谷的說法。但是在大遼時代的打草谷可是與現下所說地完全兩個概念,在遼國時代,打草谷不過是派出精銳部隊到漢地洗掠糧食器物,而現下裡,所謂地打草谷,那是由?軍組織起來,成群結隊地深入到草原中。割取蒙人的頭顱回來換取?軍必須的鹽鐵。如果說一個少年已經多次隨著父親打草谷,那個少年可就是一頭見過血的小狼。況且,在戰場上斬下敵人頭顱,這已經是戰功了,沒想到大軍出發一日,竟然有一個少年首立軍功,還是全軍第一功。
再次看向撒八,張弘范收起了對少年的輕視。對著他點點頭。朗聲道:「來吧,作為我的對手。」
第一次見到穿著如此華麗的大人,撒八心中不緊張那是假地。握著彎刀的手心已經沁出汗水,兩眼死死盯緊了對面的大人,全身慢慢繃緊,腦中全是對手,漸漸的,對面大人身上的華麗衣著好像消失掉,那個人也從一名從前不敢仰視的大人,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對手,一個必須全心應對的對手,同時,週遭地一切也漸漸消失,人群,篝火,?中同伴大聲地談笑,一切都被他排出腦外,除去對手,什麼都不在思考範圍內。
雙手握住刀柄,兩眼按照父親的教導,死死盯住張弘范的雙眼,古樸地彎刀慢慢移到右身,刀柄與肩頭平齊,左腳微微踏前半步,稍稍彎曲,右腿略弓,整個人仿若一頭草原孤狼,彎刀是利齒,兩腿是矯健的四爪,隨時都能從地上撲出,將張弘范撕成碎片一般。
氣勢,現在撒八身上散發出一股戰士的氣勢,不是那種隨便殺過幾個人就能擁有的戾氣,而是在戰場上經歷過生死之交後,所凝煉出來的殺氣,從這一刻開始,年輕的耶剌都?勇士,終於成長為一個戰士。
劉楚材騰地站起身,不僅是他,一邊的葛家奴也吃驚的跳起來,在一個不到十五歲的少年身上,竟然見到只有老戰士才有的殺氣,這是何等可貴的一幕。葛家奴臉上現出欣喜表情,?中又多了一個戰士,而且如此年輕,日後的發展那是,嗯,用漢話說,是不可限量,唉,如果自己也有個女兒就好了,為啥家裡都是一群臭小子,頭一次,他為自己的妻妾沒給他生下個女兒感到懊惱。
劉楚材卻是心頭後悔,今日一看,這個穿著舊皮袍的少年,竟然是個老與戰陣的戰士,張弘范能否應付下來真真是個未知數。臨陣將張弘范換下?別說張弘范不會樂意,如果真的這樣作了,那張弘范只會成為整個鄭朝軍中的笑柄,日後不要妄想統兵作戰了。
場中的張弘范突然發覺,對面的靦腆少年一下變得不同了,恍惚之間,竟然從少年身上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氣質,那是曾經從義父韓璐羽,長兄韓承憲,二哥向世誠身上感受到的氣質。不似別人一般感覺驚慌,在家中時常與三人對練的他,反是臉上現出淡淡的微笑,在場沒有一人知道,雖是從小在汴梁長大,平日是如何練習武功的,無論韓璐羽還是韓承憲,向世誠,與他對練時候,從未留手,尤其向世誠,在他成婚後,下手更是狠辣,經常要有其他人出來制止,才會停止對他的摧殘,有時真
感覺兩人間是不是有深仇大恨。
單手掣出華美劍鞘中的倭刀,帶出一聲清脆恍若龍吟般的鳴叫,雪亮的刀鋒映花了眾人的眼睛。寶刀,眾人心中齊震,霎時不大看好撒八。
看了一眼撒八手裡的彎刀,張弘范眼皮一挑,反手又將倭刀入鞘,竟連著刀鞘舉起,似是要用帶鞘與撒八一戰。
終究還是個半大孩子,撒八本已蓄足的氣勢,經張弘范一抽一還間已經洩了一些,而後那用帶鞘之刀對陣的架勢,更是令他心中失去冷靜。剛剛都消失地人群篝火重新回到腦中。
呀--
口中發出嘶吼,撒八帶著猙獰的表情,身形向前撲出,彎刀沒有一點花俏的劈了下去,去勢恍如閃電,眨眼間就到了張弘范身前。
無論撒八如何凶狠,剛剛的氣勢已經失去,所以這一擊也失去了一往無前的殺氣。張弘范心頭更加鎮定。不躲不閃。叫了聲「來得好」,手中帶鞘長刀迎著彎刀而去。
叮--
一聲脆響聲過後,眾人眼睛都直了,誰也沒想到,張弘范看似裝飾華美的刀鞘,竟然是是用鋼製成,這在需要拿人頭換鹽鐵的?軍中間。已經是奢侈到了極點的事情,而且,這個刀鞘加上倭刀,怕是要三十餘斤重,一個人平日裡竟然會拿著這麼中地東西作為佩刀,那此人地臂力真是……
撒八沒想到彎刀被人擋在頭頂,不等他下一勢出手,小腹已經挨了重重一腳。饒是他下盤牢固。整個身子也禁不住騰騰騰退了六七步。待到緩住頹勢,眼前一個身子晃動,接著就是厚實地刀鞘架在了脖子上。
如果是鋒利的長刀。撒八已經死透了。況且,所有人都明白,張弘范已經是手下留情,就憑剛剛的倭刀,只怕就能將撒八手上的彎刀削成兩截。
至於阿思,阿海,葛家奴,劉楚材這般見識極廣的老戰士,心中更是暗暗點頭,縱觀張弘范出手,先是以倭刀出鞘成先聲奪人之勢,而後又將長刀入鞘,讓在場眾人包括撒八都暗自吃驚,這樣一來就將對手蓄足的氣勢輕鬆卸掉,緊接著靜待對手因為失去耐心而搶先出手,他再後發制人,乾淨利落的贏了這場比鬥,看似輕巧,實則內裡經過了多重計算,無論手上實力還是心頭計算,都是上上之選。
看到撒八被一擊打敗,?軍中響起一陣熱烈地叫好聲,這些人都是戰士,不會因為自己人失敗就放棄對一個優秀戰士的讚美,更何況,撒八輸得不冤,用句後來世界的話講,那就是:「不是**無能,實在是共軍太狡猾。」
被人一下擊敗,撒八真的感覺喪氣,雖然他也是趕鴨子上架般出來對戰,可這畢竟是比鬥,被人擊敗的滋味不好受。
眼前一黯,張弘范用熟練的契丹話開口了:「小子,要成為草原上的狼,必須經過無數鮮血的澆灌,你需要更多地戰鬥。」實際上,除了在與向世誠比鬥時候流血,還真沒怎麼流過血,現在教訓起眼前地少年,張弘范心頭感覺著一陣陣心虛。
看到撒八終於抬起頭看過來,張弘范爽朗的拍打著少年的肩頭,從腰間摸出一塊小令牌遞了過去:「你是全軍首功,拿著這個,等到回去你地家賬,去領五十斤鹽鐵。」繼而沒有理會現出興奮表情的撒八,他轉身環視一圈周圍的?軍戰士,朗聲道:「這五十斤鹽鐵,只是獎勵撒八的軍功,作為一個未成年的戰士,撒八立下了全軍首功,我還有一個額外的獎勵,一個更重的賞賜。」
五十斤鹽鐵已經是一個?軍戰士在一年中都無法得到的重賞,這些苦慣了的戰士實在無法想像還有什麼賞賜會比這更重。
拿起手上倭刀,重新將之抽出一半,現出寒光閃閃的刀刃,在撒八眼前晃動下,而後將長刀送回刀鞘,張弘范看看癡癡盯著寶刀的撒八,突然將倭刀遞到撒八眼前,「從現在起,這柄刀就是你的了,我的戰士,你願意接受麼?」
撒八身形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張弘范,直到張弘范又重複一遍,才伸出顫抖的手,從張弘范手裡接過寶刀。
突然,少年撒八翻身跪倒在地,雙手將寶刀舉過頭頂:「撒八永遠記得大人的恩賞,撒八願意用這柄寶刀為大人砍下更多的女真狗腦袋。」
用餘光看著週遭露出艷羨表情的?軍戰士,張弘范心頭得意,臉上努力做出平靜表情,對著?軍士卒大聲道:「賞賜,我這裡有的是,我需要的,是更多的女真狗的腦袋,你們,可願意來換?」
耶剌都?的戰士們一起發出類似野獸般的低吼:「願意--」此時他們,恨不得黑夜馬上過去,能令他們立即出發,去砍下一個又一個女真人的頭。
就在這時,人群外傳來一陣嗚嗚的牛角號聲,緊接著,是一個斥候縱馬馳來,用盡全力大聲叫喊著:「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