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懸念的,就在轉瞬之間,西壁常嗣帶領的商隊被來人圍了個水洩不通。打量這些氣勢洶洶的騎士,西壁常嗣發現,來者全部是一人雙馬,手持弩箭,腰挎倭刀,身著輕甲,頭盔上插著翎羽,這身打扮,在草原之上,只有一支軍隊才有資格穿戴,那就是當年高德玉一手打造的--鄭國西北?軍騎兵!
?軍騎兵,當年在金國時期,一身獸皮弓箭,與草原牧民沒有多大區別。但是,到了高德玉接手北方防禦後,與韓璐羽聯手,在?軍身上投入了大筆的金錢,不僅僅使得這支騎兵沒了後顧之憂成為徹底的職業軍隊,更將?軍身上的裝備全部更新,用結識輕便的輕甲取代了往日的獸皮,用從東邊倭國買來的倭刀取代了往日並不很解釋的彎刀,又用按著機簧的弩機取代了用臂力發射的弓箭。而?軍所有戰士都是草原馬術嫻熟的牧人出身,再配以精選的雙馬,這樣打造的新?軍,其戰力便是鼎盛時期的蒙古騎兵都不是對手,放眼草原之大,已是無敵了。
今日被?軍騎兵圍住,那面旗幟上的「西北招討使」的名號,便是呼之欲出了。西壁常嗣心中幾乎都要哭出來,這次出使蒙古,先是被貴由拒絕,回程的時候又碰到了?軍騎兵,這是什麼命啊……況且,這個?軍騎兵的領隊,若真的是那個人物出馬,還真是不好對付呢。只是……西壁常嗣轉念一想,又不大對頭,那個人據說年紀已經很大了,怎麼會參加這種出來巡邏的小事情?夏國緯國公府管事心中感到奇怪。
「什麼人?竟敢違反朝廷禁令,私自與蒙古貿易?」一個?軍騎兵出聲對商隊喝問道。這個時候,鄭國對於蒙古的貿易禁令,正是最為嚴厲的時候,尤其是蒙古各部蠢蠢欲動,對於鄭國北方邊境構成了極大的威脅,鄭國朝廷一方面加強北方守備,另一方面也用更大的精力來查禁對蒙古貿易,要從鹽茶鐵等物資上圍困死蒙古。而?軍騎兵,就義不容辭的擔負起了這個責任。
「在下乃是夏國商人,還請諸位軍爺高抬貴手。」就在看到?軍騎兵的時候,西壁常嗣急急跳下馬,換上一副笑臉迎了過去。只是,他的話卻是在向這些?軍騎兵點出,他乃是夏國人,不受你們鄭國的法律管束。
「夏國剛剛向我鄭國遞送了表章,稱臣納貢,乃是鄭國藩屬,自然也要接受我朝律法管束。」一個聲音在?軍騎兵的身後響起,那些騎兵自動分開,露出了三十多歲的男子,說話的人正是他。
西壁常嗣臉上有些驚奇,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出聲來。不過,他眼睛一轉,馬上道,「我也是走些小生意,賺些餬口錢而已,還請這位將爺網開一面。小的下次一定不敢再犯天朝律法……」
「搜。」那個中年武將打扮的人沒有與西壁常嗣廢話,手一揮,如狼似虎的?軍騎兵立刻下馬,過來將商隊的保鏢夥計們驅趕到一邊,把那些毛皮一張張扔在地上,細細搜索起來。
這中年武將沒有去看手下們的搜查,反是將目光投在了西壁常嗣身上,「你去過哪裡?」
喬裝為商人的西壁常嗣微微一愣,看向那中年武將,試探著問道,「敢問將爺是……」
沒等中年武將開口說話,一名在其身後的?軍校尉厲聲道,「瞎了你的狗眼,站在你面前的,乃是大鄭西北路副招討使劉鑄劉將軍,還不快快回話。」
「啊?」西壁常嗣有些吃驚,他經常深入蒙古草原去聯絡蒙古各部,自是對鄭國在北方的邊境守衛知曉一些。自從原先鎮守北方的大將高德玉死後,鄭國皇帝韓璐羽將最為親信的戶部尚書劉楚材派到了北方,繼任河東制置使、西北路西南路招討使、東北路招討使,成為坐鎮北方的大將。雖然,劉楚材文人出身,但是,他的次子劉鑄卻是精於騎射,初到西北不久,便名傳草原之上。如今,這位劉鑄劉副使出現在他的面前,西壁常嗣怎麼不會感到心驚?
心驚歸心驚,話還是要回的,西壁常嗣哪裡敢說他到過貴由的汗帳,支支吾吾的說道,「也……也沒有什麼……什麼地方啊……小的不過是……是在附近……幾個小部落換些毛皮而已……」
「你們進草原多長時間了?」冷冷的打斷了西壁常嗣的話,劉鑄用眼睛掃視著他,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感情,彷彿是例行公事,又好像是在審問犯人一般。
「這個……」西壁常嗣猶豫下,才回答道,「不過半月而已……」
「半月?」跳下馬來,劉鑄圍著站在那裡的西壁常嗣走了半個圈子,用手中的鞭子在夏國緯國公府管事的身上掃動,將其身上的草根、塵土打落在地上,又聞聞他身上膻膻的味道,「你騙鬼啊,就你這一身的草根,洗上一天都洗不掉的膻味,你最少在這草原裡停留了一個月以上,還敢撒謊!」說到最後,劉鑄已經是將馬鞭狠狠的抽在了西壁常嗣的身上,「說,你到底去過哪裡?」
「將爺……劉爺……饒命啊……」西壁常嗣立刻哭喊出來,幾乎就要跪倒在地上,「劉將軍啊,我們真的是在草原上作生意而已,小的不過是與一些小部落偷偷作生意,這年頭,餬口不易……」
「我沒問你是不是作生意。」劉鑄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揮舞兩下,作勢又要抽打,「我是在問,你到底去過哪裡?」沒有讓西壁常嗣說話,他搖頭計算下道,「一個月,就算你是在草原上停留了一個月,在你去的地方停留了五天時間,這來去都要十幾天,說說看,你到底去過哪裡?」說話的時候,他臉上雖然帶著微笑,可是,那眼睛之中,卻沒有絲毫的笑意,相反,那是一股陰冷的神色蘊含其中。
看到這眼神,西壁常嗣渾身打了一個寒戰,急急的低下頭,但是他臉上的慌張卻實實在在的被劉鑄看在眼中。「呼」的,劉鑄抬起腿,重重的踢在西壁常嗣的後膝蓋處,夏國緯國公府管事吃痛不過,跪倒在地上,「大人……冤枉啊……」西壁常嗣高呼出聲,臉上淌下了冷汗。
「冤枉?」劉鑄冷笑著,對一邊的?軍揮揮手,那些虎狼兵士會意,向一邊嚇得哆哆嗦嗦的夥計、保鏢衝過去,將這些人一個個按倒在地上,抽出了雪亮的倭刀,架在這些人的脖子上。劉鑄沒有搭理那邊哭喊著的西壁常嗣,反身走到了這些夥計、保鏢們旁邊,笑瞇瞇的道,「我只想知道,你們這趟進草原,到底去了哪裡?說的人,就可以活命,不說的,你們就要全部死乾淨。給你們一刻鐘時間考慮。」說完,他自顧自的回到馬邊,拿起水囊大口的痛飲。
看著立在地上的木棍映出的陰影慢慢移動,劉鑄又回到了那些夥計身邊,「沒有人可以回答我麼?」沒有一個聲音,他隨意的揮揮手,立刻有兩名?軍士兵拉起一個夥計,衝到稍遠處的草叢之中,那夥計哭叫著,使勁的掙扎,不過,他又怎麼可能是?軍騎兵的對手。過了一陣,隨著一聲淒慘的叫聲,那夥計再也沒有了任何聲響。
「好了,這一刻鐘,你們因為不回答我的問題,而有人丟掉了性命,現在,我再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考慮,同樣的問題,你們這次進草原,到底是去了哪裡?你們慢慢考慮吧。」說完,他轉身慢慢離開。
又是一刻鐘的時間過去,劉鑄慢慢的踱步來到那些人面前,冷笑著道,「看來還是沒有人回答我,那好,這次的代價要提高了,來人,拉兩個去那邊處理掉。」隨著他的話,四五個?軍兵士衝上來,拉起兩個夥計到了那邊的草叢後。很快的,那兩個喊叫聲便消失了。
看著地上哆嗦成一團的人們,劉鑄這次將木棍插在了他們的眼前,蹲下身子對他們道,「這次仍然是一刻鐘的時間,問題也沒有變。不過呢,我的耐心很有限,若是再沒有人回答,對不起了,你們就沒有再活著的必要了。」
日光偏西,在等待中,一刻鐘的時間馬上就要過去,劉鑄出現在了那些人的面前,冷笑著望向他們。這些人中,一個夥計打扮的年輕人全身已經是劇烈顫抖起來,即使他的身上有兩名?軍士兵,似乎也無法將他牢牢壓住,此人臉色白的好像紙張,大滴大滴的汗珠在他的額頭上滾落,嘴唇因為死死的咬住而發青,眼中滿是猶豫和惶恐的光彩。
看到此人的樣子,劉鑄心中冷笑,嘴上卻道,「時間到了,還是沒有人肯回答我的問題,那好,來人……」
「不,不,不,我回答,我回答你,將軍,我來回答你的問題。」果然,劉鑄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個年輕人就已經叫出聲來,聲音中充滿了焦急和恐懼。
「小三子,你難道要背叛主人?」夥計中一個年長的人大聲斥責著年輕人。
「我不管,我要活下去,」那年輕人高聲呼喊著,「我才不過十七歲,我要活下去,我還沒有碰過女人,我不要一輩子給李德化當奴隸,我是漢人,我要活下去,堂堂正正的活下去。」說完這些,這人努力抬起頭,對著劉鑄道,「大人,大人,我們不是什麼商隊,我們都是夏國緯國公李德化的奴隸,那邊那個人也不是我們頭領,他叫西壁常嗣,是李德化家的管事,我們剛剛從漠西蒙古的貴由汗那裡回來。」
站起身子,劉鑄冷笑著看向那邊垂頭喪氣的西壁常嗣,手臂揮動,只見那邊的草叢晃動,三個被押過去,讓人以為已經死去的夥計,在七八個?軍騎兵的押解下,活生生的被推了出來。
兩日後,一道簡短的傳信,自西北路招討司駐地桓州送往鄭國都城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