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曆1253年,鄭國興元年,宋靖中三年,這一年的最後兩個月,新建立的北方強國--鄭國的都城中都,是在非常忙碌和喜慶的氣氛中渡過的。
這種喜慶首先來源於皇后高雲蘭再次傳出懷有身孕的消息,帝室有後,而且不是一個後代,這是帝室興盛的象徵,而且,鄭國這個韓氏皇族情況很特殊,本來是偌大的一個家族,人丁興盛,子孫眾多,卻因為當年完顏陳和尚的一通屠殺,現今只剩下了寥寥幾個子孫,除去皇帝韓璐羽以及兩個王子外,能掛上親戚關係的,就只有韓璐羽的兩個叔叔了韓璐琮、韓璐璜了,也因此,在登基之初,這兩位皇叔就按照慣例被冊封為趙王和嘉王。
不過,相比起方子謙的魯王和王訛可的安樂王這樣手中有著食邑的王爺來說,韓氏的兩位叔王手中卻沒有一戶的食邑,而且,照韓璐羽親自訂下的嗣位順序來看,這兩位韓姓王爺三輩子都不可能登上鄭國的皇位。對於這種情況,所有鄭國大臣們心中都感覺沒有什麼怪異之初,至於說那趙王和嘉王心中會不會有什麼抱怨,就不是鄭國君臣所要關心的事情了。
至於第二件事,就是鄭朝皇帝的掌上明珠、受封為鍾秀公主的韓若蘭與安定郡王張弘范聯姻的盛大婚禮。當然,有人歡喜有人憂,在這場皇帝、皇后都親臨安定郡王府觀禮的盛典上,幾個人並沒有出現,準確的說,是當年韓府四公子中的其餘三位。
韓承憲身為現任的荊襄制置使,雖然是太子身份,但是在沒有得到皇命前,仍然不得擅離職守,雖然是親妹妹結婚,當他接到了父親韓璐羽的聖旨時,想要排開卸任制置使的行頭按部就班的回到中都,時間上已經是不允許了。輕車簡從的他回到中都的第一時間,並沒有去參加那場剛好開始的婚禮,而是尋到了常山郡王向世誠的府邸,在那裡,身為主人的常山郡王已經喝得有些醉意,主人身邊的,是他們的大哥、獲封南陽郡公、荊襄安撫制置使、此時卻因為這場婚禮而沒有來得及去上任的劉文浩。
鄭國的皇太子什麼話都沒有說,將身上滿是塵土的披風扔在地上,大步走過去,抓起一壇尚未開封的燒酒就向嘴裡倒。看到他們兩人的樣子,原本極力克制自己的劉文浩苦笑著搖頭,乾脆也學起那位皇太子來,抓起酒罈向自己嘴裡倒酒。
這一夜,三人醉倒在常山郡王府邸的臥房內。從這一夜後,向世誠滴酒不沾。
久候消息的夏國從使者王立之送回的消息中,曉得事情極為不妙,雖然他們不相信剛剛立國的鄭國,會在現在這種人心不穩的時刻興兵攻打夏國,可是,畢竟韓璐羽對當年的金國的控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十幾年日積月累下來,就連夏國都清楚,當年的金國,人心早已歸附韓氏,鄭國的建立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出於不願出現一個強鄰的心理,夏國內部雖然反對呼聲很高,夏國主還是在鄭國內部出現女真人叛亂的時候,採取了曖昧的態度。
只是,夏國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立國百餘年的金國竟然沒有多少人肯支持女真人的復國,一場預想中的大內戰沒有出現,不到一個月時間,兩處點燃的叛亂戰火就被撲滅,讓希望從中漁利的夏國感到異常失望。不止是失望,面對著新生鄭國的強勁勢頭,夏國必須作出選擇了,雖然此時開始選擇已經晚了,但,總比沒有選擇強。
因此,當距離臘月裡的那場盛大婚禮還有半個月的時候,又一批夏國的使者到達了中都。與前次使者身邊不多的隨從不同,這次的夏國使者,是帶著足足二百輛四駕馬車來到鄭國都城的。按照夏國使者的話來說,夏國是將所有能翻出來的寶貝都淘來進獻鄭國了。除去正常的賀新婚使外,同來的還有夏國賀正旦使。
不過,很顯然,鄭國的官員還是不願接見他們,這次的兩位使者,加上原先的那位王立之,三個夏國使者湊在驛館裡發起呆來。鄭國的意思根本不需要再打探了,擺明是在生氣,生夏國入朝太遲的氣。現在他們三個使者的任務,不再是打探什麼鄭國內部的消息,而是設法打消鄭國朝廷心中的怒氣,或者說,是鄭國皇帝韓璐羽心中的熊熊怒火。
於是,由已經快變成「中都通」的王立之出頭,趕在臘月二十三日祭灶的前一天,也就是臘月二十二那天,將所有的門路走通後,親自將那二百車的禮物,送入了鄭國禮部的府庫,當然,這一過程是在鄭國禮部尚書元好問元老先生的監督下完成的。若是再晚一天,從臘月二十三祭灶開始,整個鄭國就正式進入過年的日程,官府給出了假期,按照新近下發的行文規定,這個假期,要一直持續到正月十六日。
看著兩百車的古玩玉器、金銀珠寶、名貴獸皮、珍惜藥材放進庫房,元好問點點頭,掃了一眼王立之道,「貴使的忠貞之心,本尚書已經看到。本尚書這就進宮,將貴使的禮單呈送陛下,也將貴使的忠心向陛下好好表白。」
「不,不,大人誤會了,」那王立之急忙辯解道,「這些並不只是下臣的一點忠心,更是我夏國對於天朝的拳拳之心,還望老大人能向天朝皇帝陛下言明,夏國雖是西域小國,但是對於天朝的景仰之心卻是片刻不敢疏漏的。只是……」說話,他悄悄抬頭看了一眼身前瞇縫著眼睛好像在養神的鄭國禮部尚書大人,才繼續道,「只是,夏國蠻荒之地,遠離天朝,況且最近路上並不安寧……」
「嗯?貴使這是什麼意思?」聽到這裡,元好問微微睜開雙眼,逼視著王立之,「難道貴使在說我天朝境內多有匪患橫行麼?」
「啊?」王立之沒想到自己觸動了鄭國的禁忌,雙膝一軟,乾脆跪在了地上,「請尚書大人海涵,下臣不過是一時最快,其實,那些盜匪都是夏國境內的慣犯,夏國疏於管教,竟然令他們坐大,以至於干擾了夏國向天朝進貢……」
點點頭,勉強接受了這個說辭,元好問也不再看一眼王立之,轉身離去,只是在走前丟下一句,「新年在即,還請貴使安心在中都欣賞天朝風光,陛下有閒自然會接見你等的。」
聽了這話,那夏國的使者王立之險些栽倒地上,原來,送了這麼多的禮物,還是被關在中都啊?這中都的風景,城裡的,城外的,他這些日子來都遊逛的差不多了,而今任務沒有完成,他哪裡還有什麼心思看下去啊?可是,現在元好問已經承諾下來,雖然僅僅是一個虛詞,他又如何敢說不呢?不過,看看時候,估計著鄭國皇帝韓璐羽要召見他,總要在新年以後了,沒有辦法,這位夏國的使者只好垂頭喪氣的離開了鄭國的禮部衙門。
這年的新年,由於是鄭國第一個新年,皇帝韓璐羽偷懶,乾脆給大臣們放假,自己則是跑到後宮來個全家團圓。說起來,他們這一家子,有作為家長的韓璐羽、有夫人高雲蘭,有作小叔的方子謙,還有四個成年的兒子:劉文浩、韓承憲、向世誠和張弘范,雖然張弘范已經回歸張家,不過,作女兒的韓若蘭嫁給了這個小子,讓他一轉身,又回到了韓家之中,只是身份由原來的兒子,變成了此時的女婿。
前幾年的新年,都是韓承憲和向世誠在軍中渡過,為了鍛煉兩個小子,也不願讓他們養成過多的驕縱脾氣,兩人身在軍中的時候,韓璐羽是不允許他們在家過年的,充其量是年三十那天可以回家看看父母,時間也不允許超過半天,走的更是韓府後門。如今,這一家人的身份不同了,韓璐羽得了天下,妻子成了皇后,兒子自是加封為王爺,女兒呢變成了公主。再要兩個王爺到軍中當什麼萬戶千戶的自是不合適,也會嚇壞那些軍中將軍和兵士,而且韓承憲乃是皇太子身份,也不可能長期在外邊當制置使這樣的地方官,於是,才有了今年春節這次全家團圓。
只是,私下裡,向世誠向皇帝韓璐羽提出了要戍守邊防,去北方協助劉楚材或者到四川打理西川軍政事務,甚至說可以不要官位,只是去當個萬戶就好。看著自己這個沮喪的義子,鄭國皇帝心中有些難過,只是,女兒的婚事,既然同意了妻子讓女兒自己選擇,就必須尊重韓若蘭的結果,他又能說些什麼來安慰向世誠?只得點頭道,「好吧,不過,你雖然此時身份尊貴,卻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子,不適合擔任高位,就去四川好了,作一路的都總管,讓你歷練一下。」
向世誠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任命,走在韓璐羽身後,一起去參加在高雲蘭宮中舉行的年夜家宴。
西曆1253年,鄭國興二年,宋靖中四年,正月十六日,在驛館內渡過了一個很難受的新年的夏國使者,終於等到了鄭國禮部傳來的聖旨,鄭國皇帝韓璐羽根本不想見他們,僅僅用一道聖旨將他們打發掉: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天下方定,威及四海。天朝之興,上承天意,下順民心,鼎定中原,荒服萬國。思爾西陲夏國,夷邦也,但附中土為命。既昔臣於金,及大鄭承金之禪,本當俯首天威,永從中華之屬。然今經月不貢,朝賀失時,恣言怠慢,了無虔意,實不可赦也!
然陛下恩慈,體爾荒遠,且路多盜賊,乃不咎既往,許爾入貢為臣,以彰天朝之仁德,戒賊人之戾膽,切記之!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