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方子謙突然停住腳步,望向鄭國的皇帝陛下,「若蘭今年十六了吧?說起來,當年你將若蘭嫁到宮中作那個什麼皇后的時候,家裡這幾個小子可都是不服啊。」當年的韓若蘭便是一個小美人,韓府的四位公子,除了韓承憲因為是韓若蘭的親哥哥,對自己的妹妹自然不會有什麼想法外,劉文浩年紀稍長些對於韓若蘭僅僅是當作妹妹,不過,寵著、慣著小丫頭總是免不了的,至於說向世誠和張弘范兩個情竇初開的小子,更是將韓若蘭當作公主般捧著,爭著搶著討好韓若蘭。那向世誠若不是被韓承憲拉著出去歷練,只怕還泡在韓若蘭跟前呢。
這些情況方子謙和韓璐羽都心中明瞭,對此也是毫不干涉,直到現在,韓若蘭已經十六歲,真的到了出嫁的年限,方子謙才有些著急起來。「關於若蘭的婚事,你不會真的想要她和那個歸德王同房吧?那個時候,大嫂還不和你拚命?」歸德王是鄭國給那個原先的金國小皇帝的冊封。
「這個……」韓璐羽站在宮中的迴廊中,掩身於黑暗中,低著頭想了一陣,「若蘭絕對不能和那個小傢伙同房,明日我就下令讓歸德王寫休書,解除婚約。只是……」說著,他又遲疑下來,「若蘭對世誠和弘范都有好感,到底讓她嫁誰,就只能讓她自己選擇了。」說著,他拍拍方子謙的肩膀道,「說實話,我倒是希望若蘭能選擇世誠,若此一來,你我就可以親上加親了。」
「只怕沒有那麼容易。」搖著頭,方子謙道,「世誠為人我瞭解,他不會永遠在若蘭身邊的,他更喜歡的是在戰場爭殺,建功立業,從他接受王位時那種鬱鬱寡歡的樣子就知道了。」
「難道說弘范就是一個會守在老婆身邊的人麼?」韓璐羽長歎一聲,「男人啊,都希望疆場建功立業的,文浩是個文人,還不一樣要求去南朝歷練麼。」
方子謙無語了,兩個人孤寂的身影在漸漸升起的月光下映的很長很長。
第二日,鄭國朝廷派出專使前往歸德王臨時居住的行宮中,委婉的表達了皇帝韓璐羽的心意,雖然歸德王太妃心中百般不願,仍是代替她那個還不是很懂事的兒子寫下了休書,算是解除了這位歸德王和鄭國鍾秀公主韓若蘭之間的婚姻。不過,在解除了婚姻後,那位歸德王太妃立刻要求進宮覲見皇帝韓璐羽,主要原因就是害怕失去了這層婚姻的羈縻,鄭國皇帝韓璐羽會對她們母子下手,歷史上,禪位的皇帝有幾人在新朝得到善終?
韓璐羽倒是沒有親自見這個惶惶不安的女人,而是發出一道聖旨,旨意中言明,歸德王母子此時居住的行宮乃是帝室私產,現今不再適合歸德王母子居住,況且,歸德王年幼,不應失去管教,是以下令將這對母子送入遠親安樂王府中靜居。
看到這份旨意,那位歸德王太妃幾乎暈倒,安樂王訛可是什麼人?論學問,四書不看五經不通,若是一本三字經能完整背下來就已經是奇跡了,要說這位安樂王最精通的,就是走馬溜狗、耍錢喝酒這般行徑。要他去教養小小的歸德王?還不如說是監視歸德王母子二人呢。不過,如此說起來,只要這位歸德王不作什麼出格的事情,鄭國的皇帝陛下看來是不會拿歸德王的人頭開刀的。帶著複雜的心情,這對母子搬入了安樂王府中的一處安靜跨院。
送劉楚材前往西北路赴任的儀式非常盛大,中都城門處,以鄭帝韓璐羽為首,滿朝文武都來到此處,親自為新任樞密使、西京留守、河東制置使送行,這種場面,也表現出鄭國朝廷對於劉楚材出鎮北方所寄予的希望。
就在這個場面,那位夏國的使者王立之終於見到了鄭國的皇帝陛下,不過是在數十丈外遠遠看了一眼,當他想要擠過去的時候,卻被守衛的侍衛親軍所擋,縱使他高呼自己乃是夏國的使者也沒有得到通融,最終悻悻的離開。
看著那個沮喪的夏國使者,站在鄭國皇帝身邊的右丞相大人笑著道,「怎麼,陛下還不願接見他麼?」人是右丞相方子謙領回中都的,道義上他有責任為此人向韓璐羽勸諫下。「難道陛下還在責怪他們蛇鼠兩端的作法?」在這種公開場合,方子謙對於韓璐羽的權威是極為尊重的,從不會作出逾越臣子身份的事情。
「我是這麼小氣的人麼?」斜了一眼自己的義弟,韓璐羽冷哼道,「我是那樣小肚雞腸的人麼?我是在敲打下那個夏國,讓他們以後做事識相些。」說話,他看了那個夏國使者的背影一眼,「說起來,那個偽帝完顏承麟的逃走,要說和夏國沒有關係,你是第一個不會相信的吧。」
「嗯,這個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方子謙點頭道,「說實話,我一直以為,完顏承麟之所以能逃得無影無蹤,只怕和夏國的黑手有關,只是因為樞密院檢詳官手下的情報系統的人手不足,一時之間找不到證據而已。」自從當了宰相,方子謙以不與民爭利的理由,將手下偌大的產業逐漸分開賣出,首先賣掉的就是北方對草原、東北、高麗、夏國的貿易網,而有能力將這麼龐大的貿易網盤下,又被方子謙放心的人,也只有那個安樂王完顏訛可了。事實上,完顏訛可手下的掌櫃們每月繼續向方子謙提供情報,而原先被方子謙布下的細作們,則是通通轉入了樞密院職方司的管轄。不過,這種轉變異常繁瑣,也就造成了部分混亂,完顏承麟正是在這混亂中逃得無影無蹤。
樞密院檢詳官本有自己的職司,不過,鄭國建立,出於對情報的極端重視,大大加強了其職司,只是因為初期調整,才引起了一些混亂。
「哼,要是有了切實的證據,我還會在這裡看著夏國使者舒舒服服的回驛館去麼?那個時候和夏國說話的,就不是禮部的官員了,而是我大鄭數十萬兵馬。」鄭國皇帝的聲音雖然很低,卻話帶冷意,目中更是閃爍著寒光。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見他?」方子謙聳聳肩膀,「總不能讓禮部老是養著他吧?」
「哼,就讓夏國的賀正旦使與他一起來見我吧。」鄭國皇帝冷冷道。
搖搖頭,明白了韓璐羽的心意,右丞相方子謙換了個話題,「又多了一名樞密使,陛下還真是不怕多啊,現在可是已經有了四個樞密使了,好像樞密副使都沒有這麼多麼。」
「晉卿公的樞密使只是為了節制諸軍方便才授予的,你以為他身在西北,會真的行使樞密的職權麼?」韓璐羽笑著道,「身在中都的三個樞密使,各有各的職司,不必如以前那般辛勞。況且,現在樞密院的規矩,調動兵權,一個樞密使的軍令是無效的,必須是得到兩個樞密使合署,再由我來確認,才可以調動兵馬。」這個時候,鄭國皇帝的聲音是越來越小,到最後,也只有他和身邊的方子謙才能聽到。
明白這是武將奪權後的必要防範措施,說起來,比起宋初杯酒釋兵權和用文人為樞密使來,韓璐羽已經做的很有節制了,起碼兵事還是由武將來主管。「不過,遼東那邊鬧得很凶啊,難道你就這樣看著陀滿胡土門和赤盞合喜那兩個傢伙在那邊折騰?」對於韓璐羽的作法,方子謙始終沒有看透,這根本就是頭痛醫頭的作法,北方缺少大將鎮守是事實,可是,那些禍亂的根源卻沒有清理,豈不是要在遼東等地始終駐守大批兵馬?
輕聲的歎口氣,鄭國皇帝低聲道,「我也想解決遼東那兩個混蛋,不過,你也知道,我朝新立,雖然將中原女真人的叛亂打壓下去,可是心懷異心的人為數仍然不少,這個時候勞師遠征遼東,無論勝負,都會削弱各地駐軍數量,我不能冒這個險。而且,」說著,韓璐羽頓頓道,「而且,對於我朝建立,北邊蒙古的反應還沒有傳過來,若是我們輕率興兵,我怕那些韃子會乘虛而入。」
「嗯……」聽到這裡,鄭國右丞相大人點點頭,「看來將來無論我們對哪裡用兵,都首先要將北方邊境安定下來,可是……」他猶豫下,才悄聲道,「可是,晉卿先生的年紀也太大了些,不知能否堅持到那個時候……」
「你以為我會花很長時間去準備麼?」看了一眼自己的義弟,鄭國皇帝冷笑著,「首先就要用兵蒙古的,然後麼……再看看了。」說話,他突然話題一轉道,「昨晚我問過若蘭了……」
「哦?」方子謙一聽這話也來了精神,「那丫頭怎麼說?」
「……嗯……」鄭國皇帝猶豫著,「她……選了……弘范……」
「啊?」方子謙吃驚的道,接著,又有些落寞,「看來,世誠真是沒有機會成為韓家的女婿了。」
「也不是沒有機會了,」鄭國皇帝安慰著自己的義弟,用極低的聲音道,「昨晚太醫說,你大嫂又有了身孕了,嘿嘿,若是這次能生下一個女孩,我一定指婚給世誠,如何?」
「啊?大嫂又……」剛叫嚷一聲,方子謙急忙摀住自己的嘴,用同樣極低的聲音道,「大嫂又有了?」
點點頭,韓璐羽恢復了正常的聲音,「我打算年底前為若蘭操辦婚事,你看如何?」
「嗯……」方子謙沉吟著,「估計,我又要破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