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韓璐羽話音剛落,史天祥立刻起身,向韓璐羽抱拳躬身,「大人,天祥此次,定然拿賊首李全的人頭來向大人繳令。」言畢,這燕趙漢子轉身而去,不多時,大帳外人喊馬嘶之聲突然鼎盛起來,親兵來報,史天祥已經帶著那五千糾軍前鋒殺過山東西路而去了。
韓璐羽微笑著點點頭,又開始分派兵馬,緊緊跟在史天祥的前鋒部隊之後,殺入山東西路境內。
剛剛進入山東西路境內不久,探馬便傳來消息,史天祥在前方不遠之處,與紅襖賊廝殺起來。
原來,張榮在李壇所部被擊跨後,想立刻撤軍而去,卻沒有想到,偌大年紀的他被一個黃口小兒氣的一病不起,只得將撤軍時間向後推了推。
誰成想,史天祥在等待韓璐羽的時間裡,也沒有閒著。南京路兵馬的前鋒大人把手下打發去整理營地,自己卻一個一個的審訊俘虜,早就知道紅襖賊在山東西路境內還有一支兵馬,又對照探馬的消息,更是準確的將張榮所部兵馬的位置掌握住。
這次被韓璐羽劈頭蓋臉的大罵一通,史天祥心中憋氣,不顧尚是白天,就立刻帶著大隊騎兵向著張榮大營殺來。
守衛大營的紅襖賊也是等候幾日,不見金軍殺來,更加不相信那支南京路的兵馬敢越界作戰,也就懈怠下來,漸漸放鬆了偵察與守衛。
而史天祥正是插在這個空隙,連中飯都沒有吃的前鋒騎兵,在到達張榮軍營時正是午飯時光。五千糾軍騎兵,一萬匹戰馬,那震天的馬蹄之聲立刻吸引了紅襖軍的注意力。
一些前日僥倖脫身的紅襖軍兵士,識得貨色,一聽聲音便想到了前幾日得夜襲,再記憶起那些來去如風得騎兵,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再解說給那些沒有經歷過夜襲的兵士們,沒用多久,整個紅襖軍大營都在膽戰心驚的議論著糾軍騎兵的傳聞。尚未接戰,紅襖軍的士氣已經一跌再跌。
好在那巨大的馬蹄踏地之聲,為紅襖軍贏得了反應時間,李壇此時暫代病重的張榮指揮全軍,他聽聞前夜的騎兵又一次殺來,立刻下令全軍出動,依靠營寨,擺開陣勢,與這些騎兵決戰。
當史天祥到達紅襖賊的大營之外時,等待他的是三萬多嚴陣以待的紅襖兵士。沒有絲毫猶豫,史天祥手中馬刀一揮,整支騎兵,自當先的史天祥開始,行進的方向發生了改變,繞著那紅色的軍陣開始旋轉起來。
雖然看出這支騎兵的意圖,但是李壇仍然沒有辦法阻止。紅襖軍到底是造反起家,雖然縱橫山東、河南兩地數年,軍械比照剛剛占山那陣子好了不知多少倍,但是仍然缺少優秀的弓矢,兵士中配備的多是普通的長弓,很少有先進的復合弓,至於弩箭則是更加稀少的東西。
也不是李全不想增加軍中弓手的配置。但是,作為遠距離的攻擊主力兵器,弓箭在軍中的重視程度極高,而且會製造優秀弓箭的工匠都在官府的管制之下,偶爾幾個被李全得到的工匠,製造速度,遠遠不能達到紅襖軍的需求。
李全雖然開出了大價錢,向山東兩路的官員們購買,但是,即使是傻子也知道,讓一群盜賊有了犀利的箭矢作為輔助,那後果將是災難性的。是以,任他李全開出什麼樣的價錢出來,他能夠得到的弓矢也是寥寥無幾。
李壇現在開始後悔於前次的疏忽,要不是他大意,以他那支部隊,一萬三千人,三千弓手的配備,也不會在對抗騎兵的偷襲中吃多大虧。可是,現今他指揮的是張榮的兵馬,三萬大軍中,也僅僅才有兩千左右的弓手。
為了對付騎兵凌厲的衝擊,李壇將這兩千弓手全部配備在軍陣的前方。當時張君佐便提醒過他,這樣的配置,萬一敵人自側面發動進攻,這些英勇的紅襖戰士,將只能用身軀去抵擋騎兵。聽了張君佐的話,李壇心中苦笑,臉上卻是一幅傲慢的神情,用無言回答了他。
此時,史天祥的騎兵真的臨陣調頭,向紅襖軍的側翼殺去。紅襖軍幾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史天祥手中的馬刀已經見了鮮血。
那立在陣前的如林長矛不能阻擋糾軍騎兵的衝鋒,遠處用弓箭射殺,兩三輪弓箭射出後,拔出馬刀奮力砍下,如果落空,那麼倒下的就將是騎在馬上的自己。作為久經戰陣的他們心中早有準備,每每刀落之處都會濺起一道血柱,令這些馬上騎士的心中更加興奮。
原本就在紅襖士兵中流動的傳言,加之眼前糾軍騎兵無畏生死的猛烈衝擊,使那些紅襖兵士們開始膽寒,要不是身後還有軍官監督,他們早扔了兵器四散逃開了。反正參加紅襖就是為了吃碗飯,不要為了吃飯,把吃飯的傢伙都丟掉了。
糾軍兵士們沒有紅襖軍的顧忌,在大量的傾瀉了箭矢之後,他們抽出馬刀大肆砍殺著眼前的障礙。史天祥的全身已經被染紅,混似地獄中出來的血魔一般,每一刀下去,都會有一個紅色衣裝的兵士倒下,再由他身後的無數馬蹄踐踏上去,剛剛還是一個生龍活虎的大活人,轉瞬之間就成為了一灘肉泥。
即使是在三萬紅襖軍的兵陣中,糾軍鐵騎的速度好像仍然沒有減慢多少。每當他們的馬頭指向哪裡,哪裡的紅襖兵士們便四散開去,躲避著,以免成為那地上的血泥。
李壇大急,趕忙揮動令旗,號令其他各部圍攏上去,將這支騎兵完全包圍起來,慢慢絞殺。
但是,正當各部紅襖兵士,慢慢向史天祥所帶領的先鋒騎兵圍攏的時候,在他們身後,又出現了兩支騎兵部隊,其一是另外那五千糾軍,另外一支,則是韓璐羽利用年來販運的蒙古戰馬,依照糾軍的訓練,組建起來的一支三千人的騎兵。
當這兩支騎兵自兩個方向,開始向紅襖軍殺去的時候,好像一個人,在肚子上的刀子還沒有拔掉的時候,背後又為人扎上兩把匕首,完全要了這個人的性命。
一支五千人左右的糾軍騎兵,便已經夠那些紅襖軍士兵們恐懼的了,現在竟然又出現了兩支騎兵,人數是多少?這個問題已經不是紅襖兵士們所關心的了,他們現在只想,在這樣三支凶悍的騎兵夾擊之下,他們時候能夠生存下來?
懷著如此想法,潰兵一個接一個出現,哦,可能在開始的時候,不能用潰兵這個字眼,應該叫做逃兵才是。不過,當紅襖士兵們一隊一隊的開始撤出戰場的時候,任誰都明白,潰退開始了。
李壇不是傻子,當他看到額外兩支騎兵出現的時刻,他的頭上便見了冷汗。當這後到戰場的兩支騎兵,有如切開腐肉般分割著戰場上的紅色人群時,他已經開始悄悄的命令那些幾天前倖存的親兵準備馬匹。
當局勢不再受到主帥的控制時,作為紅襖軍的主帥,李壇也逃離了戰場。
史天祥,以及指揮後來兩支騎兵的葛充與高宣,根本不需要相互商議,每人向著一個方向,帶著本部騎兵追了下去。至於那座大營,自有韓璐羽收拾。
兩條腿跑路,如何跑的過四條腿的,傍晚時分,三路人馬分別回報,都有大收穫,總共俘虜紅襖軍士兩萬餘人,加之在戰場上所斬殺的四千餘人,基本上是將張榮這部分紅襖軍全部殲滅。
額外的,史天祥和高宣各交給韓璐羽一份大禮。
史天祥的大禮乃是紅襖賊首李全之子李壇的人頭,原來,雖在戰場之上,史天祥仍然注意著李壇旗號的走向,以後追擊時,便順著李壇的逃路一路追下來,終於親手將其斬首。
而高宣在帶上來一輛馬車,車上躺著一個病中的老將,趕車的是一個國字臉的漢子,而這馬車被追上時,尚有百騎護衛,出奇的,當高宣的三千騎兵圍攏過來時,這些護衛沒有一人逃走,只是死死圍住馬車,大有拚死護衛的架勢。高宣心中暗喜,知道抓住了大魚,許下諾言,保證車上人的性命,才將這些人勸服,乖乖跟著他回到韓璐羽面前。
這病中老將自是張榮,趕車的就是嚴實,在護衛中,還有張榮的孫子張君佐,以及張榮的部將劉斌。
韓璐羽問明張榮的身份,急忙傳來那被俘虜的軍中大夫,會同武勝軍的大夫,一起為張榮診病、進藥。而他本人則站在張榮休養的帳外,直到幾個大夫退出來,告知張榮病情稍稍穩定後,才帶著一眾部將走回大帳。
剛進大帳,那張君佐「撲通」跪倒在地,口中大聲道,「韓將軍,罪將張君佐向將軍請罪,如若將軍不棄,軍佐願為將軍馬前一卒,報效將軍。」
嚴實一下子傻了,愣愣的看著張君佐,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張君佐看到嚴實的樣子,拉拉他的手臂,「武叔,那李壇如何待你,你對紅襖李全難道還沒有死心麼?韓將軍禮賢下士,家祖雖是罪臣,仍如此關心,比之李全父子,不是天上地下的分別,你如今還要為那李全盡忠麼?況且,今日大敗,李壇又死,你我回去,還能有活路麼?」
嚴實看看張君佐,又想了一下,才長歎一聲,跪倒在地,「罪將嚴實請求韓將軍寬恕。」一個是張榮的孫子,一個是張榮的孫婿,這二人都降了,日後張榮就是不想投降,都說不清楚,更何況那些張榮的護衛、部將,於是,跟在二人身後,跪倒一片,紛紛請降。
「諸位如此信任韓某,璐羽自是感激不盡,不過,今日暫時將各位單獨看守,以防耳目閒雜,他日救出諸位家眷後,再正式委派諸位官職,為朝廷盡忠。」韓璐羽急忙自帥座搶過幾步,扶起張君佐和嚴實。
這些人雖是迫於形勢投降韓璐羽,但是家眷畢竟還在李全手中,現下聽到韓璐羽如此說辭,心中感激不盡,對著他的忠誠又加深了幾分。
有了張君佐和嚴實、劉斌等人的歸降,韓璐羽對於李全這次的搶糧計劃完全掌握。他派出三路騎兵,分別剿滅那些四出搶糧的紅襖軍,而他則帶著中軍本部四萬人,快速向著李全紅襖軍的老巢磨旗山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