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岔路

第二卷《百年風雲》 第二十八章 文 / 鍋鍋

    第二十八章

    李壇從沒有想到,南京路的兵馬,動作會如此迅速。按照他的計劃,那南京路兵馬,在前任統軍使的時候,曾經慘敗於紅襖軍,連正副統軍使的腦袋都讓他父親李全割了,傳到南方宋國首都,南京路的士氣大挫。而現任的正副統軍,一個待在中都根本就沒有到任,聽說是個女真的紈褲子弟。那個副手,除去幾次不勝不敗的小規模接觸,以之得到封賞後,便貓在南京城內,再沒有出來。

    誰能想到,眼前的剽悍騎兵,是從哪裡來得?李壇知道南京來了一些北邊的蠻子部落。但是,一來這些蠻子的住地偏遠,不易打探,二來,那裡都是草原蠻子,一個漢人的探子到了裡面,不出半天的功夫就露了馬腳,紅襖軍的八個探子,如今變成八顆人頭,掛在那些草原蠻子的帳篷外面。要找女真或是契丹、蒙古族的探子,紅襖軍裡面暫時是沒有的。

    本來,李壇這次進入南京路境內有兩個目的。

    首先,現在是初春時節,紅襖軍擁兵十餘萬,每天的人吃馬喂便是一個驚人的數字,而且他們不事生產,沒有什麼積糧,而且,李全早和山東兩路上上下下的官員有了默契,決不在山東境內公開擄掠。同時,作為李全老巢的磨旗山,在山東東路城陽軍轄地,這些年盜匪叢生,赤地千里,根本沒有可能出產什麼糧食。於是,李壇這次出兵南京路的第一個目的,就是洗劫幾個富裕的縣城,以獲得紅襖軍渡春的軍糧。

    其次,李全自山東兩路的官員那裡,也聽說了韓璐羽放話一年內要剿滅他的事情,很是不可思議。吃驚歸吃驚,雖然知道南京路的兵馬不可能進入山東兩路境內作戰,但是在這個時候,適當的試探一下,看看韓璐羽的反應,李全認為也是必要的。而他派出年輕的兒子李壇,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李壇很年輕,他是李全和另外一路紅襖軍首領楊妙真的兒子,雖是利益的結合,在共同對付金**隊的時候,兩個人倒也配合默契。

    李壇這次是第一次獨自統帥兵馬出征,作為初陣,他總想有個漂亮的勝仗,在他的父親李全以及那些紅襖軍將領面前好好顯示一下。是以,當李壇聽說南京路的兵馬開始調動的時候,並沒有多大擔心,僅僅他的手下便有一萬三千多人,而在身後山東西路境內,還悄悄埋伏著三萬紅襖軍,那是李全為以防萬一而佈置下的。面對南京路的手下敗將們,他李壇有什麼好擔心的?

    但是,當那些怪叫著的騎兵,乘著夜色向李壇的大營發動突襲時,他完全沒了先前的鎮定自如。「這哪裡是騎兵,分明就是一群野獸!」此時的李壇聽著大帳外夜襲者的怪叫,通過帳幕,大營中到處燃起的火焰清晰可見。李壇手下平日裡看著英勇無畏的兵卒,這時好像沒頭蒼蠅般到處亂竄,被追趕上來的金國騎兵一刀砍下,便真的沒了腦袋。

    李壇已經是第三次拒絕了部將的要求,這些人的要求其實完全不過分,他們僅僅要李壇走出大帳,出現在那些沒有了主心骨的兵卒面前,以便收拾殘局。但是李壇堅定的拒絕了這個要求,「笑話,出去?出現在軍卒面前?那不同樣也就將自己放在了那些金國的騎兵眼前了麼?」李壇心中此時開始後悔於當初接下這個「簡單」的任務。

    「將軍,少將軍,」又是一個身影快速閃進這座華麗的大帳,「少將軍,快,快走,」當那個身影的主人看到哆哆嗦嗦藏身在書案之下的李壇時,急忙拉著這個李全之子的手臂,急急的叫道。

    「出去?」李壇此時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個詞,「我不,我決不出去。」他咬牙切齒的回道,「嚴實,你說,你現在要我出去,是不是要害死我?」

    那個被稱為嚴實的人明顯一愣,眼中流露出一股不屑的神情,卻馬上消失,他急切又大聲的對李壇叫道,「少將軍,現在要是不出去,就怕再也無法出去了,整個大營的兵士都已經潰散,再無法收攏,現今只要少將軍脫身,我們還可以退回山東西路,收拾殘兵,他日再回來報仇。」說著他伸過手就來拉李壇的膀臂。

    「啊?」

    李壇一心只想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卻沒有想到情況如此不可收拾,他突然厲聲道,「嚴實,你在騙我,金狗不是只有五千人左右麼?為什麼全營一萬三千人都頂不住五千人的進攻?說,你現在騙我出去,到底有什麼居心?」

    那嚴實心中暗歎一聲,手卻不再去拉李壇,反順勢一掌,擊在李壇的後腦之上,把這上司打暈。一把扛起李壇的身子,嚴實悄悄自帳中向外觀望一下,見手下親兵還在抵抗,而那些金國騎兵也尚未注意到這座華麗的營帳。

    放下心,嚴實快步走出大帳,將李壇的身子放在自己戰馬之上,飛身上馬,手中長槍一指東邊,大聲道,「想活命的跟我走。」言畢,帶領手下親兵飛快的向東邊闖去。

    沒有走出多遠,嚴實便遇到十幾個正在驅散滿地亂竄的紅襖軍的金國騎兵,他長槍一揮,雙腿一夾馬腹,衝了上去,手下一眾親兵也跟在主將身後,揮動刀槍殺了上去。

    那些騎兵沒有提防嚴實的衝擊,一次接觸便被砍下馬四五人。同伴的鮮血激發了這些草原遊牧民的凶性,他們不再搭理那些四散的紅襖軍,招呼一聲,稍稍整頓下隊伍,便嚎叫著向著嚴實一行衝了上來。

    金軍精鋼打造的馬刀,此時在這些糾軍精銳手中更是發揮出最大的殺傷效果。當那些個糾軍騎兵掃過嚴實的小隊伍時,能夠繼續站立的紅襖軍,不到十人,而就是在幾個呼吸之前,嚴實的身邊,還有三四十個親兵,也正是因為人數上的優勢,才使得嚴實決議發動襲擊。

    此時的嚴實萬分悔恨,望望那些全身是傷的親兵,在看看正昏迷在身前的李壇,還有右臂麻木的感覺,他僅是和一個騎兵對擊了一刀而已。他咬咬牙,一撥馬頭,不再管自己的親兵是否能夠活命,只是一門心思向東邊落荒而去。

    不知是否是巧合,那些給嚴實帶來巨大傷亡的糾軍騎兵,在嚴實逃走後,竟然發現了李壇的中軍大帳,那些華麗的飾物吸引著原是遊牧部民的他們向那大帳奔去,希望可以搶到一些值錢東西。相應的,他們竟然放過了嚴實殘餘的親兵,以及另外百餘名普通紅襖軍兵士。

    當嚴實跑入山東西路境內時,他渾然不覺,只是繼續狠狠抽打馬匹向前衝去。直到一個聲音在他馬前響起,他才抬起頭,開始注意起周圍的景物,「站住,快站住!」那聲音十分急切,但此時的嚴實,什麼聲音和命令都不能讓他停住馬,在他心中,恐怕只有回到埋伏在山東西路的那三萬紅襖軍中,才算是真正安全下來。

    「撲通」一聲,嚴實的馬突然失了蹄,馬頭一低,向下倒去。而坐在馬上的嚴實腦中麻木,竟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順著坐騎倒下的勢頭,他和李壇的身子,竟然被壓在馬下,不得動彈。

    「哼,叫你跑,怎麼不跑了?你倒是跑啊,我叫你站住都不聽,你現在倒是跑啊!」一個黑影好像鬼魂般出現在嚴實身邊,大聲叱罵著,還憤憤得對著嚴實得身子踹上了幾腳。

    但是,嚴實此時心中卻完全沒有感到疼痛,他只是悔恨的想到,「完了,被金軍抓住了,這下少將軍可要落入金軍的手裡了。」

    「田大牛,快別踹了,這是少將軍。」另外一個聲音急急制止道,「快把馬挪到一邊去,將少將軍救出來。」

    嚴實如在夢中,看著那些個黑影救人。直到他和李壇被帶到了一處紅襖軍的營寨,才知道,自己是被自家的探馬所制住。但勞累一夜的他沒有多想,只是鑽進一處小帳內,倒頭便睡。

    直到第二天正午,嚴實才被人叫醒,摸著「咕咕」直叫的肚子,在來人的帶領下,他來到中軍帥帳。

    剛剛進入帥帳之內,尚未看清楚裡面的人物,嚴實就聽到上首一個聲音厲叫道,「來人,給我將這個叛賊綁起來,拉出去砍了!」

    嚴實心中大驚,急急抬眼看去,那個發話的人,竟是他昨夜拼著性命救回的李壇。此時的紅襖軍少將軍,全無昨夜幾乎嚇得尿褲子的模樣,更不見其縮在書案下的狼狽情形。相反,李壇此時意氣風發,彷彿昨夜不是打了一場敗仗,而是取得大勝般。

    「冤枉啊,少將軍,我冤枉啊!」嚴實不顧闖進帥帳的壯漢抓住他的身子就要捆綁,口中大聲的叫道,「少將軍,嚴實冤枉啊!」

    「少將軍,武叔昨夜所為可能有所冒犯,但是看在他護主心切,還望少將軍手下開恩。」一個聲音在為嚴實求情道。

    「哼,張榮,你為這叛逆求情,難道是想包庇叛賊麼?」李壇冷聲道,「我知道了,這叛賊乃是你的孫婿,你有意為他開脫,是不是?」到底眼前的老將張榮,在紅襖軍中極有威望,李壇還不敢將逆賊的帽子扣在老將軍的頭上。

    「少將軍,嚴實為我孫婿不假,但是他昨夜確實沒有大錯,還望少將軍明察。」張榮仍然堅持著。

    「還說沒有大錯,要不是他嚴實昨夜將我制住,我如何會無法出帳指揮潰兵,導致大局崩變無以扭轉,還有,他嚴實昨夜將我打暈,悄悄劫持,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已經有了什麼……」忽然,李壇好像想到什麼似的,用著一種恍然的臉色看著張榮和嚴實,大聲道,「原來,嚴實內通金狗,才造成昨夜我軍大敗,說張榮,你是不是同謀?」

    嚴實被幾個大漢壓在地上,聽到李壇如此說辭,心中一股火氣升起,掙扎著就要站起和他理論。

    那張榮已經六十好幾的人了,平素在軍中極具人望,此時竟然被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娃娃大聲斥責、質問,一時之間氣的手臂哆嗦著指向李壇,半晌沒有說出話來,頭向後一仰,竟然栽倒在地,被氣的昏過去了。

    霎時,帳中大亂,那些張榮的部將急急上來救人,好容易將這位老將軍送入後帳休養,李壇又想起嚴實,抓起帥案上的令箭就要扔下,「來人,將嚴實拉出去,殺!」

    他的令箭尚未扔出,被一人牢牢抓住手臂,「慢,少將軍,千萬不可,嚴實之事還希望少將軍詳查。」

    李壇看去,這人原來是張榮手下先鋒,張榮之孫張君佐,他大聲叱喝著道,「張君佐,你要造反麼?」

    「不敢,」此人力大無比,口中雖是謙遜,手下卻絲毫不肯鬆開李壇的手臂,「少將軍,嚴實一事牽連甚廣,還望少將軍明察,報予節度使李大人後,再行處斷。」

    說著,中軍帳中所有張榮部將齊齊跪倒在地,大聲為嚴實求情。李壇看看下面跪著的眾將,在瞧瞧目光堅定的張君佐,忽然想到,此時他所處紅襖軍,一多半乃是張榮本部人馬,若是這些人一齊反了……不敢再想下去,他只得怏怏的說道,「那好,就如諸位所言,且先將這叛賊打入大牢,容留節度使大人發落。」說罷,李壇便拂袖而去。

    當韓璐羽帶領大軍來到李壇先前的營地時,已經是第三天的事情。史天祥帶領所部糾軍收拾好殘破的營寨,又大大的擴建了一下,才恭敬的等在大營門外。

    高倨在馬上,看著站立在軍營門口的史天祥等人,韓璐羽沉著臉,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帶領大軍直入大營。

    來到中軍大帳,韓璐羽根本沒有在那帥位上就座,甚至連身上那副,產自宋國、價值不斐的「瘊子甲」都沒有卸掉,只是站在帥案前,背著身,頭也不回的道,「史天祥何在?」

    「稟大帥,史天祥交令。」憑借五千精銳糾軍,打破一萬三千紅襖賊,己方僅僅損失不到五百,剛剛立下如此大功的史天祥此時心中十分興奮,就是說話的聲音也比平日裡高了不少。

    「交令?」韓璐羽聲音一寒,「你交什麼令?」

    「啊?」史天祥聽出韓璐羽話中的寒意,驚訝的抬頭望去,看到的只有副統軍大人的背影,「不……不……不是大帥的……」

    「我的命令是什麼?」韓璐羽厲聲斥責道。

    「蕩……蕩平……紅襖賊啊?」史天祥巨大身子這時不經意間慢慢下曲,聲音也變得遲疑起來。

    「蕩平,蕩平,那麼,李全的首級呢?」韓璐羽突然回身,滿臉的怒色,與他年少的臉不相稱的憤怒之色顯露無遺,「你沒有李全的首級,拿什麼來交令?」

    「啊?」史天祥實在是沒有想到,韓璐羽所說的蕩平,竟然是要與紅襖賊決戰,那他僅僅擊潰李壇這萬三千人馬,距離交令,還遠著呢。

    「還有,」韓璐羽不依不饒的指著史天祥的鼻子罵道,「你這兩天都在作什麼?」他猛的一擺手,打斷剛要回話的史天祥,「你是要說整理營寨麼?那我給你精銳的五千糾軍騎兵,就是要你整理這個破大營的麼?這種事情,就是五千農夫都能做好,用得著花費五千糾軍騎兵來作麼!」

    史天祥以及帳中所有部將,都不敢抬頭望一眼盛怒中的韓璐羽,僅能做的,就是把頭低下,低下,再低下。

    「說,為什麼停下?」韓璐羽突然問道。

    史天祥雖是心中惶惶,但是作為先鋒,這個問題還必須要回答,他一個偌大的燕趙大漢,此時諾諾的道,「其餘的紅襖賊竄入了山東西路境內。」

    「大點聲,沒吃飽飯麼!」韓璐羽的聲音在大帳內迴盪著,就是帳外十步以內的兵士們,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回大帥,殘餘的紅襖賊竄入了山東西路境內。」史天祥此時索性豁出來,大聲回道。

    「這就是理由?」韓璐羽自懷中拿出一物,在手中晃動,「那麼,我向陛下請旨還有什麼用處?陛下的聖旨難道就是一張廢紙麼?」

    直到這時,韓璐羽手下的部將們才如夢方醒,原來,他們頭頂上這位副統軍大人,一早就做好了越境剿匪的準備啊!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