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的卑鄙是由我們的愚蠢所成就的。」——《軍神語錄.論戰爭》
大陸公歷352年6月23日,埃菲尼,亞歷山大裡亞。
這天晚飯後的時間,法倫西使團還都沉浸在對昨天埃菲尼王室對他們的熱情招待上。埃菲尼人對他們慷慨周到,為他們備足了美食和美酒,甚至於美女。不得不承認一點,在如何享受生活方面,埃菲尼人是走在世界前列的。
就在法倫西人還在談論王太后娜芙蒂的風情萬種時,他們中有人察覺到了異樣的情況。嘈雜的腳步聲傳進了他們的耳朵,眾人跑到窗邊一看。他們所住的賓館已經被全副武裝的士兵給包圍了,這讓整個使團的人都慌張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埃菲尼軍官前來求見。手無寸鐵的法倫西人當然不能拒絕他。於是使團團長跑到門口與這位軍官搭了話。
「貴國突然用武裝人員包圍我們,到底是何緣故?」團長努力拿出質問的語氣。
「這是為了保護諸位的安全,今晚請諸位安心的待在此地,有什麼需要可以通知我們代為辦理。只要過了今晚,到了明日諸位一樣是我國的貴客,萬望體諒我們的難處。」軍官很是客氣地回答了法倫西人的質問。
「那……那好吧。」既然對方沒有傷害自己的意願,法倫西人決定暫且忍耐觀望。
稍有常識的人都應該意識到了,這是一場軍事政變,對像自然是那位年幼的法老和他千嬌百媚的母親。政變者顯然覺得法倫西人還有足夠的利用價值,至少他們覺得自己需要事後有一個第三方勢力來給他們歌功頌德。從實際角度來說,即便埃菲尼的政變集團把法倫西人給屠戮乾淨,暫時也不會有什麼麻煩。畢竟兩國隔著數千法裡的距離。
然而,應該是因為起事匆忙,叛亂者並沒有準確評估法倫西人的實力。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大失誤,只要他們能乾淨利落地幹掉娜芙蒂母子,那麼法倫西人是不可能有任何作為的。他們只是一群外來者而已。
可埃菲尼的諸神似乎更加眷顧美女,當叛亂者的軍隊攻入王室行宮時,並沒有發現他們的主要目標。法老和王太后似乎是通過某條秘道逃離了行宮,至於去向,叛亂者一時無法確定。而另外一點,正是由於索格蘭德堅持不把自己列入使團名單,所以他此刻是和水手與士兵們待在一起。若是他也被圍困在賓館裡,恐怕娜芙蒂母子就沒有任何否極泰來的希望了。
圖阿摩斯本來正沉浸於自己晚飯後的冥思中,這時卻被手下的祭司給打斷了,因為大圖書館裡來了意料之外的客人。老人走出自己的房門,第一眼就看見了阿比納斯,太陽神的祭司因為焦急額頭上的汗珠在昏暗的燭光下閃閃發光。
「阿蒙之僕,什麼事情讓你如此慌亂地在此時造訪我們?」圖阿摩斯問道。
「您隨我來就知道了。」阿比納斯急切地拉住大祭司的手。
「好吧,你帶我去看看。」
阿比納斯走在前面引路,他的腳步凌亂而急速。因為他走得太快,以至於不得不數次停頓下來,回頭看看圖阿摩斯有沒有被拉下。圖阿摩斯並有為了照顧他情緒,而提高自己速度的想法,依然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著。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段路,不過阿比納斯覺得他們走了至少半個小時一樣。兩人終於來到了大圖書館的一間閱覽室,這是王室專用的一間屋子。當他們走進房間後,首先看見的是一個披著頭巾,戴著面紗的女子。
「圖阿摩斯大人。」女子開口招呼道。
大祭司立刻就分辨出了她的聲音,這並沒有什麼困難。娜芙蒂是個聰明好學的女子,埃菲尼的許多學者都十分崇拜她,這顯然並不是光是因為她的美貌。她是學術的保護人,以前也經常會到大圖書館裡來閱讀和聽講。圖阿摩斯對這位王太后非常熟悉。但此刻,他卻不由地皺起了眉頭。因為大祭司已經意識到出了什麼變故了。
「國王陛下呢?」大祭司直接問道。
「和我在一起,我已經哄他先睡下了。」娜芙蒂回答道。
「他們很快也會搜查到這裡,王太后有什麼打算嗎?」
「我需要找到一點助力,只要能夠堅持到天亮,拉姆賽斯將軍的軍隊就能趕來打垮那些叛亂者。」
「可我這裡只有一班手無寸鐵的神職人員,如何抵擋那些叛亂者的進攻?」
「去向法倫西人求援,他們應該有相當數量的作戰人員。」
「法倫西人肯出手相救麼?也許此時,另一方也在拉攏他們呢。」大祭司提醒道。
「哼,那些鼠目寸光之輩哪裡能夠意識到索格蘭德.琉斯的能量呢?只要我們讓法倫西人明白事後的好處,他們是不會拒絕的。」娜芙蒂自信滿滿地說道。
「那麼,我立刻派一個人去請琉斯閣下過來。」圖阿摩斯說著轉身離開了。
當圖阿摩斯的使者來到法倫西人的船上,他很驚訝地發現對方早有準備,士兵已經在碼頭上建起簡易的工事,做好了防禦的準備。索格蘭德在敬畏號的艦長室見到了這位使者,對方向他告知,城裡發生了兵戈之事,大祭司擔心大圖書館的安全,希望法倫西人能夠幫助他們保護大圖書館和神廟。
「您最好親自帶人去。」使者這樣建議道。
「您說的是。」索格蘭德轉身對敬畏號的艦長說道,「開動三艘船離開港口至少需要多少人?」
「每艘船至少需要10個人。」
「那好,您帶領40名水手留守船隻,如果有什麼不測,就立刻起錨離開這裡。如果沒有我們的人通知您的話,就到這個港灣處待機至月底,我們會到那裡和您匯合。」
「我明白了,元帥大人決定親自去嗎?」艦長問道。
「留在圖特神廟的年輕人都是我國的精英,失去任何一個都是莫大的損失。」
「那麼,祝您一切順利。」艦長向索格蘭德行了軍禮。
「也同樣祝您一切順利。」索格蘭德回禮後轉身和使者離開了艦長室。
法倫西人目前總共有300名士兵,這些人都是從各個軍團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在蘭芳特接受過整整一年的海上和登陸作戰訓練,齊格納派來的教官們私底下對他們讚不絕口。他們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更重要的是現在士氣高昂。對法倫西人來說,能夠跟隨索格蘭德一起作戰,那真是一輩子都值得光榮的事情。
士兵們雖然興奮激動,不過他們仍舊按著指示,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沉默而急速地向大圖書館方向行進。
當他們抵達大圖書館時,已經有一小隊叛亂軍想要闖進大圖書館去搜查,不過暫時被祭司們給擋住了。索格蘭德見狀,立刻組織了幾個小組,以五個人為單位,迅速地包圍並抓捕了那一小隊叛亂軍,沒有讓其中任何一個溜掉。法倫西人行動十分老練,前後加起來也只花了不到2分鐘。
吩咐手下審問俘虜,並立刻想辦法建立防禦工事後,索格蘭德跟著祭司進去見到了圖阿摩斯。
「您來了,我就可以放心了。」大祭司看見索格蘭德,立刻迎了上來。
「夜安,大祭司閣下,我國的年輕人們都沒事吧?」索格蘭德向對方欠了欠身。
「他們都很好,只是有些煩躁。」
「我等會兒會去見見他們。」
「那是再好不過了,不過之前,請隨我去見一下另一位客人。」
「智慧與知識之神也開始眷顧女士了麼,還是伊西絲女神的庇佑同樣也能到達此地?」索格蘭德微笑著問道。
「琉斯大人也通曉神明的意圖咯?」
「我只是一個小商人的兒子罷了,請大祭司閣下帶路吧。」
幾分鐘後,索格蘭德在王室專用的閱覽室見到了埃菲尼王太后。
「初次見面,王太后殿下,在下是索格蘭德.琉斯。」索格蘭德先欠了欠身。
這般搶先行禮讓娜芙蒂把剛想抬起的手不得不收了回去,隨即她微笑著說道:「想要見琉斯閣下一面,看來很不容易呢。」
「王太后這是在埋怨在下麼?」
「我怎麼能埋怨您呢?您總歸是會審時度勢的。」
「真是謬讚了,」索格蘭德笑了笑,「我們開門見山地談談正事吧。」
「那很好,法老需要貴國的軍士能夠守衛住這裡直到天明。」
「天明就會有援軍嗎?」
「是的,忠於法老的軍隊會在天明時分趕到。」
「好吧,但法倫西人為什麼要替您和您的法老賣命呢?我的意思是說,我和士兵們的責任只是確保在這裡法倫西人的安全。」索格蘭德說道。
「保衛法老就是保衛你們自己。」娜芙蒂提醒道。
「是嗎?恐怕未必。」索格蘭德笑了起來,他走向窗邊,「據我得到的消息,我國使團的人現在很安全地呆在賓館裡,可見現任法老以外的勢力未必對我們有害。」
「琉斯閣下,如果你們願意幫助法老,」娜芙蒂頓了頓,湊到索格蘭德面前,「任何條件都是可以拿來討論的。」
「哦,任何條件嗎?」索格蘭德轉過頭來,饒有興趣地望著王太后姣好的面容。
「是哦,任何條件,」娜芙蒂眼波流轉,用近乎呢喃地聲音說道,「甚至可以讓您享受一下法老的權力呢,雖然只是一時的。」埃菲尼王太后的語氣裡充滿了暗示,她湊得更近了,索格蘭德可以清楚地嗅到她身上香甜的氣息。
「一時的?比如說像那個神燈故事裡那樣,三次之類的如何?」索格蘭德繼續道。
「可以,同樣的事情甚至可以一直重複地做。」
「那麼,就讓我行使三次法老的權力如何?」娜芙蒂感覺對方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腰。
「三次,您不嫌太少了嗎?」娜芙蒂嬌嗔道。
「三次就應該足夠了,我不能太貪心。」
「那就三次好了。」
娜芙蒂剛想伸出手臂勾住眼前這個男人的脖子,對方卻很合時宜地退了一步,與她拉開了距離。
「叛亂者看來已經攻過來了,在下還是去看看情況好了,那麼希望您不要忘了我們剛才的談話。雖然,即便您忘記了,我們也沒有什麼辦法。暫且告辭了。」索格蘭德優雅地欠了欠身,轉身離開了房間。
娜芙蒂只得將雙手收回,抱在胸前目送著索格蘭德離去,心裡卻是如小貓撓般地直癢癢。過了一會兒,她卻笑了起來,轉過身去望向窗外。大圖書館的大門外聚集了越來越多的火光,看來叛亂者是確信他們的目標多半是在這裡了。
索格蘭德剛穿過迴廊要回到士兵們休息的大廳,就發現邊上跟著一個黑影。他停下腳步來,回過頭去,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麥塞爾維斯,你跟著我做什麼?」
麥塞爾維斯見狀,只得從廊柱的陰影中走出來。
「琉斯大人,是不是要進行戰鬥了?」
「這和你沒關係,回你的宿舍去。」
「可我是您的侍從,作戰時應該一直跟著您。」年輕的醫學生認真地說道。
「國家送你們來這裡不是讓你們打仗的,是讓你們來學習的,我可不想讓水手們千里迢迢再運幾具發臭的屍體回去。」索格蘭德嚴厲地說道,他向前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另外,前天晚上開始,你就已經不是我的侍從了。好了,乖乖回宿舍去睡覺,有什麼變故我們會通知你們的。」說完,索格蘭德撇下對方,逕直離開了迴廊。
「您可真是嚴厲,那個男孩恐怕要傷心一陣了。」剛進大廳,圖阿摩斯就迎了上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們還不明白自己的責任到底是什麼。」
「和太后談妥條件了嗎?」
「我們會全力支持到天亮的,如果到時候看不見拉姆賽斯將軍的援軍,我們會直接投降。」索格蘭德輕描淡寫地回答了大祭司的疑問。
「只要別讓他們放火燒到卷軸,我是不會管你們做什麼的。」圖阿摩斯說著,慢慢地踱走了。
法倫西人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已經構築起了兩道防禦工事。第一道被設置在了大圖書館的前院裡,士兵們翻掉草皮、踐踏花朵,築起了一道半人多高的土壘。第二道就是大圖書館的前庭建築,桌椅和門板被堆砌起來成為障礙物,為數不多的弩被安置在這裡。
索格蘭德來到第一道防線,負責的尉官向他報告了情況。
「他們已經向我們喊過話了,要求我們立刻投降,放下武器,毀掉工事。」
「你給他們答覆了嗎?」索格蘭德問道。
「還沒有,琉斯大人。」
「那麼我去答覆他們。」
說著,索格蘭德來到了土壘後面,扶著土壘對對面高聲喊話。
「我是法倫西軍目前的最高軍階者,是他們的指揮官,貴方有何要求!」
大門外面,叛亂者用大陸公語重複了一遍他們的要求。
「恕我們不能按照你們的要求執行,我軍負有保護本國非軍事人員,並且我軍受到了圖特神廟的邀請,負責保護這裡到天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我建議貴方日出後再來,到時候我們一定讓出此防區。」索格蘭德用大陸公語答覆了叛亂者。
隨後對方那邊傳來幾聲埃菲尼語,索格蘭德從土壘上退了下來。
「他們怎麼說,大人?」尉官問道。
「他們準備進攻了,組織好你的人,還記得齊格納人教你們怎麼防禦灘頭陣地麼?」
「記得,我們已經很熟練了。」
「那麼就按訓練時的要求去做吧,堅持到天亮,最重要的是最好都活著,我就在你身後,無法支持時就大喊救命吧。」索格蘭德拍了拍尉官的肩膀。
「您就看好我們如何痛揍這些傢伙吧。」尉官向索格蘭德行了軍禮。
「最好悠著點。」索格蘭德回禮,隨後他登上了二層的一處正對大門的陽台。
埃菲尼叛亂軍開始向法倫西人的陣地發動進攻了,顯然他們之前沒有預計到會面對這樣正規的臨時工事,自然是沒有準備什麼攻城器械。他們只是用短弓胡亂向法倫西人射了一陣箭,隨後便讓裝備了輕斧和小圓盾的步兵衝了上來。
法倫西人先在土壘後面佈置了80個人,40名長槍手和40名裝備短劍和斧子的士兵。當第一批埃菲尼人想要翻越土壘時,長槍手便衝上去將他們刺倒。如果長槍手們被第一個敵人纏住,那剩下的人便要上去補防第二敵人的攻擊。
前兩批叛亂者的進攻都這樣被打退了,法倫西人這邊只有十幾個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叛亂者遭受小挫,他們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很快,他們從附近砍來了幾棵碗口粗的樹木,在清理掉中段的枝丫後,便將這些樹木當成了簡易的攻城槌。每十個人抱起這樣一棵樹,向法倫西人的土壘衝了過來。法倫西人原本想要跳出去和他們混戰來破壞那些簡易攻城槌,不過茂密的樹冠讓他們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叛亂者的戰術取得了成功,臨時堆起的土壘被衝開了好幾處缺口。叛亂者從缺口處跳進來,和法倫西人進行混戰。
叛亂者的數量遠超過法倫西人,很快80名法倫西人就躺下了過半。就在法倫西人的防禦即將崩潰之際,後面的叛亂者看見一個人影從天而降。這時已經是後半夜了,月亮早就下山,只有叛亂者方面的火把照亮著不算寬敞的戰場。叛亂者的指揮官清楚地看見兩道銀光在人群中不時地閃爍著,每次必定有自己一方的士兵隨著閃爍的銀光而倒下。
「是琉斯大人,掩護長官!」已經渾身是血的尉官高聲喊道。
「我記得告訴過你們喊救命的。」索格蘭德再踹開一個敵人後,這樣對尉官說道。
「對不起,大人。」
「算了,準備撤退吧,時刻注意我的命令。」
「注意長官的命令!」尉官馬上大聲向剩餘的人傳達。
「撤退!」索格蘭德再次用刀劍劃出一個半月後喊道。
法倫西人立刻使出各種招數頂開對方的攻擊,不顧一切、連滾帶爬地向後跑去。索格蘭德也立刻跟上。叛亂軍明顯沒有預計到對方會如此乾脆地和他們脫離接觸,所以都愣了一下神,不過他們瞬間就明白過來,呼喊著追了上去。
「全體趴下!」索格蘭德的第二個命令很快到來。
這群法倫西士兵確實是軍隊的精英,他們毫不遲疑地服從了命令,全部在抵達建築物前的兩三法茲的地方結結實實地擁抱了大地。馬上他們就聽見了箭支劃破空氣的聲音,以及敵人的慘叫聲。
法倫西人埋伏在建築物裡的弓弩火力全面展開,本來為了應付海面上的作戰,他們就帶了相當數量的弓弩和箭。索格蘭德之前就安排好,只要一聽到他命令前面的士兵趴下,建築物裡的士兵就盡可能地射擊。法倫西人備有超過150副弓和弩,這個寬不足70法茲的作戰面的火力密度是相當恐怖的。面對距離只有不到25法茲的猛烈射擊,這次進攻的叛亂軍幾乎是全部被殲。
「停止射擊!」索格蘭德大聲命令道。
法倫西人趁著敵人這會的空隙,迅速地撤進了建築物中。
「趕快給傷者包紮,清點剩餘的武器數量,我們要做好他們在天亮前再攻擊一次的準備。另外,派人去周邊圍牆巡邏,對方可能會考慮從別的地方偷襲。」索格蘭德進了房子後,對下屬這樣吩咐道。
不過,這個時候,天邊已經吐露出微微地晨光,鳥雀們也開始啼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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