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格蘭特和他的部下們日夜兼程,為了能夠掩人耳目,他們特意挑選了一條看上去有些繞路的路線。他可不喜歡在路途發生什麼計算外的事情。到了今天,他們離開巴倫西亞城只有半天的路程了,威廉向部下許諾到了城裡一定首先讓他們洗個涼快的澡。
正當他們在路上前進時,現行的探路者回來報告前面出現了狀況。
「怎麼回事,蘇比薩雷塔卿?」
「格蘭特大人,前面出現了一點狀況。」
「哦?有可能是圈套或者埋伏麼?」
「不清楚,一群看上去像農夫的人圍困住了一輛馬車,被圍困的人似乎是位貴族。」
威廉托著自己的下巴,低頭思索了一會兒。
「蘇比薩雷塔!」
「我在這裡,大人。」
「把小伙子們組織起來,趕了快一個星期的路,他們都膩味了吧。告訴他們,現在就讓他們來一次真格的衝鋒。我們去把被困住的人給救出來。」威廉命令道。
「遵命,大人。」蘇比薩雷塔欠了欠身,轉過去把正原地休息的騎士們挨個喊了起來,像他們傳達了伯爵的命令。年輕氣盛的騎士們立刻就來了精神,有人「唰」地就把自己的配劍給拔了出來。
留下10個人護衛伯爵,蘇比薩雷塔把剩下的人分成了2隊,第一隊30人要從正面衝過去把圍困的人群衝散,把他們趕跑。第二隊10個人要繞到馬車的前面,在出現意外情況時便於截住馬車。
「小伙子們,把你們的配劍都抽出來,舉起來,舉高!清清自己的嗓門。我們待會不是去殺人,我們是去救人,對手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只要把他們嚇跑就可以了,所以我沒下命令前,你們的劍要舉得高高的,不准落下來,聽明白了麼?」蘇比薩雷塔在向部下囑咐著,「如果誰違反了命令,我會按軍法行事,這不是開玩笑。我不希望因為某個人圖痛快、逞英雄,而導致我們出現不必要的傷亡,明白了麼?」
「明白了!」騎士們齊聲回答道。
圍困門德斯男爵一行人的暴徒們正欲一擁而上,男爵和他的手下們也正被眼前的危險逼迫得手腳僵硬時,一陣出乎他們意料的馬蹄聲急促地闖進了這些人的耳朵裡。有幾個暴徒側過頭去觀看,立刻就發現了一隊在他們看來全副武裝的騎士正向這邊衝來。騎士手中寶劍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泛出陣陣亮光,使得人不能夠正眼目視。而這些衝鋒的騎士又發出雷霆般的喊殺聲,更使得這些農夫徹底懵了。
「快逃吧!」不知道是誰喊出了這麼一句,既讓農夫們的頭腦清醒了一些,也使得他們的士氣頓時瓦解殆盡。
這個時候,繞道的第二隊人馬也從前方衝了出來,馬上的騎士們揮舞著寶劍,一個勁地高喊道:「你們被包圍了!」、「衝呀!殺呀!」這樣的話語。完全慌了神的暴徒們這時都突然意識到自己只不過是個農夫,所有人都連滾帶爬地向他們過來的方向拚命逃竄。
看著圍困自己的暴徒們一哄而散,門德斯男爵不由地長舒了一口氣。他把自己的那把細劍插回劍鞘,吩咐手下把受傷的武弁從車底下抬出來。
「阿爾伯特,我們得救了?」露希婭從馬車裡探出了身子。
「是的,露希婭,我們的圍解了。我們運氣不錯,不知道是哪位領主和他的家臣們。」門德斯男爵回答道。
正在這個時候,露希婭看見一位中年騎士策馬向他們走來。那位騎士來到他們面前後,翻身下馬,向自己和男爵謙恭地欠了欠身。
「希望我們剛才的行動沒有給諸位帶來什麼麻煩。」中年騎士說道。露希婭這個時候才看清楚來人的相貌,一張很普通的國字臉,高挺的鼻樑和顴骨使得他看上去有些削瘦。然而這種削瘦卻不會讓人覺得他的缺乏健康,反而更顯出他的嚴肅和精幹。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和安德魯完全不同類型的男人。露希婭最後這麼總結道。
「不,完全沒有,我們還要高些諸位幫我們解了圍呢。」門德斯男爵回答道。
「那麼,有沒有馬匹損失,或者其它需要補給的東西?」對方細心地問道。
「呃,」男爵想了一下回答道,「可能我們需要一些繃帶,因為有個人受傷了。」
「完全沒問題,我們正好有不少。」對方立刻喊來了一名騎士,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對方就送來了一大包繃帶。
「實在是太感謝你們了,請問你們是哪裡人,待日後我想親自登門道謝。啊,忘了說了,在下是阿爾伯特·德·門德斯,我的家族一直生活在巴倫西亞。」
「這只是舉手之勞,閣下並不需要掛在心上,任何有道德的人看見剛才的情形都會出手相助的,更何況蒙受危難的還有一位女士。那麼,如果沒有其它需要幫忙的地方,我等這就告辭了。」中年騎士再次向他們謙恭地行了禮。
「請等一下!」露希婭出聲了。
「這位小姐還有什麼吩咐麼?」剛轉過身去的騎士又回過頭來,「如果還擔心那些人回來,那請放心,我會留下一些人在距離你們一段距離的地方警戒的。而且那些農夫可能光是逃跑就累得半死了,應該不會再有精力來犯的。」
「不是,」被稱呼為「小姐」讓露希婭暗自高興了一下,「我只是想請教一下閣下的姓名。」
「在下只是無名小卒,不值得小姐牽記,那麼,就此告辭了,祝你們接下來的旅途一切順利。」騎士只是微笑了一下,並不回答提問,再次行禮後便上馬離開了。
「呵,如今有這樣俠義精神,卻又不會蠢到去挑戰風車的騎士可真是不多了。」門德斯男爵總結了一句。
隨後,眾人在露希婭的堅持下把傷員抬上了馬車,男爵則選擇了和車伕坐到一起。一行人這樣小心翼翼地繼續前行,以至於在到達巴倫西亞時已經早就過了午餐的時間。男爵將自己的手下打發去用餐,早已飢腸轆轆的武弁和車伕抬著傷員匆匆地離開了。而露希婭和男爵則向公爵的臥室走去。
「啊,夫人,您回來了,您還沒用過餐吧,肯定餓壞了,我這就催廚房給你安排午餐。」管家在看見露希婭後大為高興,雖然他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那就麻煩你們了。」露希婭微笑著回答道。
「公爵大人今天中午的胃口好麼?」男爵問道。
「主人今天的胃口很好,他和那位遠道而來的客人相談甚歡。」
「那位客人已經到了麼?」
「是在中午之前到達的,他們一起在臥室裡用的餐。」
「哦,那太好了,我要馬上去見他們,你先照顧好夫人,不用管我了。」
「好的,男爵大人。」管家謙恭地把男爵送走,「夫人,您想在哪裡用餐?」
「我就在花園邊上的小廳裡吧,那裡現在這個時刻最是涼爽。」
「謹遵您的吩咐。」管家隨後招呼來兩個女僕,吩咐她們服侍露希婭去那個小廳。
露希婭來到了小廳,這是她在整座宅子裡最喜歡的地方之一。這裡的落地窗面朝正東方向,正是大海所在的方向。到了夏季,東風從海面上帶來涼爽的空氣,穿過花園和迴廊,給這個小廳送來愜意的舒適。以往許多個午後,露希婭都是在這裡安詳地度過的。
她剛在這裡坐下,廚師們就端著餐盤出現了。首先是早已變得溫涼的西紅柿湯幫助開胃,主菜是用生菜葉盛著的海螺肉和蝦,點心是入口即化的魚凍布丁。待到她用完這一切,代替水果的是一杯冰鎮檸檬汁。
女僕們隨後給她拿來了躺椅和書,按著她原本的習慣是應該躺下看一會書的。不過,今天內容出現了變化。露希婭看見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於是她吩咐女僕去把那個在花園裡散步的先生請過來。
等到那人跟著女僕來到她的面前,露希婭才確認自己之前並沒有眼花。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上午率領一群騎士救助了自己的那個中年騎士。
「我就想自己應該沒有眼花,所以便冒昧地把您請過來了。」
「很榮幸能夠再次見到您……夫人。」對方遲疑了一下選擇用詞。
「您怎麼會來這裡做客呢?對了,我還沒有請教到您的姓名。」
「薩爾·蘇比薩雷塔,願意為您效勞,夫人。」蘇比薩雷塔謙卑地欠了欠身。
「請不要多禮,我還要感謝您今天及時地出手相救呢。您說吧,我該怎麼樣表達我微薄的謝意呢?」
「如果您真要感謝,當然還是應該感謝我家主公,而不是我這個具體執行者,夫人。」
「你家主公?」
「我是威廉·格蘭特伯爵大人的部下,遵循的是他下達的命令。」
「原來是這樣。」露希婭起身道,「那麼蘇比薩雷塔先生,能不能勞駕您陪我到花園裡走一走,讓我聽聽你們的故事呢?」
「如果只是在這附近的話,」蘇比薩雷塔像四周望了望,「我願意效勞。」
露希婭這才注意到,她公公的臥室的陽台就在離這裡頗近的二樓,如果是一名身手矯健的人,可以迅速地從一旁的花架翻上陽台。也就是說,蘇比薩雷塔剛才在這裡絕不是僅僅散散步罷了。
「我沒有任性地給您添麻煩吧?」
「沒有,我前面已經說了,在附近的範圍內並不會給我造成麻煩。」
「我看還是這樣吧,您就在我邊上坐坐,給我們講講您經歷過的趣事。」
「那麼,我就此叨嘮您了。」
而在同一幢宅子的二樓,三位貴族正在商談政治上的各種事宜。
「您說什麼?您竟然拒絕這樣的事情?!」門德斯男爵的聲音不自覺地高亢起來,因為他剛才從那個名叫威廉·格蘭特的男人嘴裡聽到了非常難以置信的回答。即使是那些「人性本善」理論者,此時也多半會發出類似的驚呼。
威廉在那裡微笑著:「我親愛的男爵大人,您沒有聽錯,而我腦袋也很清醒,所以您不必這樣大驚小怪。」
「呵呵,阿爾伯特,就像你之前和我說的一樣,我們的這位客人確實與眾不同。」躺在床上的卡雷拉斯公爵也笑了起來。
「那好吧,我就再鄭重地聲明一遍:我無意於娶露希婭夫人為妻,並冠上卡雷拉斯家的姓氏,成為巴倫西亞和阿爾梅裡亞的繼承者。」
「為什麼?總得有個理由吧。」男爵追問道。
「理由?有那麼幾個。第一,很遺憾,我已經有婚約在身了,在離開奧薩蘇納之前,我剛剛有幸和飛龍谷的伊莎貝拉小姐定下婚約。第二,即便我沒有訂婚,露希婭夫人和我也互相不瞭解,我想讓一位剛失去心愛之人的女士倉促結婚是件有失公允與人情味的事情。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承蒙貴方不棄,能夠把重任交給我,我感到非常光榮。我前來此地並不是為了損害伊比利亞貴族的利益,也不是為了打破貴族的傳統。恰恰相反,我是來守護原本就應受到尊重的秩序。」
威廉接著說道:「至於公爵大人交予我的重任,我當然是不會推辭。這樣吧,請你們起草一份文書,暫時把巴倫西亞和阿爾梅利亞的軍政權委任於我,並由兩地的貴族元老具體執行監督,並將這份文書公告於天下,呈請奧弗利特陛下批准執行,直到局面恢復和平。這段時間內,卡雷拉斯家可以趁機尋找和培養一個更合適的繼承人。這個時間最多也就持續兩到三年。公爵大人的意下如何?」
「我看可以嘗試這樣的模式。」公爵饒有興趣地回答道。
「那麼請巴倫西亞最好的法律學者來起草這份文呢?」
「恕我直言,首先,露希婭夫人的娘家和拉賽利亞的卡爾德隆家有親屬關係,這是我們可以利用的條件,和拉賽利亞結為防禦同盟。其次,薩利亞的阿爾維斯家一直受到蕾達和希洪聯合侵擾,我們也可以把他們拉進來。這樣,我們聚集四個伯爵領的力量,足以讓任何方面都讓我們三分。」
「唔,如果這個計劃能夠實現,確實可以使我們處於一個較為安全的地位。」卡雷拉斯公爵摸著自己的鬍子說道。
「那麼,今天我就暫時告辭了。請公爵大人好好考慮考慮吧。」
把威廉送出門外,聽見他下樓的聲音後,公爵開口道:「阿爾伯特,你這次可是引來了一個相當危險的人物啊。」
「公爵大人……」門德斯男爵低下了頭。
「這個男人的野心並不止於區區巴倫西亞這樣一個大領地,可以說,他的野心要比我之前所估計的大得多。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就像讓我投資一艘比普通商船更大的商船一樣,可能讓我賺得缽滿盆滿,也可能讓我輸得血本無虧。」
「這怎麼說?」
「如果把事情委任給格蘭特伯爵,巴倫西亞公爵要麼在往後的100年裡成為僅次於王室的顯赫,要麼最終被各地覬覦已久的豺狼撕成碎片。阿爾伯特,你是早就看見了這個結果樂吧。」
「公爵大人……」
「不過,至少我可以放心一點,格蘭特伯爵對巴倫西亞並沒有那種野心。我們到底是成為他王冠上的漂亮裝飾,還是成為他野心的陪葬品,這已經是我無法看見的事情了。所以,我只能相信你沒有看錯,蘇亞雷斯大人沒有看錯,飛龍谷伯爵也沒有看錯了。」
「公爵大人……」
「我累了,你下去吧。」公爵閉上眼,擺了擺手。
威廉出來後,蘇比薩雷塔已經等在樓下了。
「格蘭特大人,情況如何?」
「卡雷拉斯公爵恐怕已經把我這個人從頭到腳都看清了,我感覺得出來,他是那種穩坐釣魚台的老辣人物。」
「我們會無功而返麼?」
「不一定。」威廉促狹地看了老部下一眼,「對了,下午那位美麗的夫人是誰呀?」
「啊?」
「我在樓上都看見了,你整個下午都陪伴在一位美麗的夫人身邊。」
「那位就是露希婭夫人呀。」
「原來是她,果然名不虛傳嘛。」說著,已走到大門口的兩人翻身上了馬。
大陸公歷349年7月20日,巴倫西亞公爵宣佈委任奧薩蘇納伯爵威廉·格蘭特為自己的全權代理人,有效期是三年。一時間,無論是德本斯,還是努曼西亞都認為有必要調整一下自己的策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