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的宴會熱鬧非凡,美酒和美食都是臨近的貴族也極少能夠享用的。作為東道主的威廉慷慨大方,如果客人願意,吃完再拿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正如前面所提到的那樣,一整群的山羊都被用來招呼這些客人。除此之外,魚和其他肉類也是供應充足,女士們喜歡的時鮮水果可以任意拿取。
宴會從下午4點開始,到了太陽落山後,奧薩蘇納伯爵在大廳裡擺上了數量眾多的燭台,在庭院裡燃起了三堆篝火,繼續這場歡宴。音樂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項目,在酒足飯飽之後,客人們總是願意跳上一個通宵的。
準新郎和準新娘在接受完眾人的祝福後,一起跳了幾支曲子。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是天生一對,相互之間頗有默契。
「公爵小姐,您不找個舞伴去跳上一會兒麼?」卡西利亞斯站到胡安娜身後問道。
「說了多少次了,您是我的朋友,請叫我『胡安娜』。」胡安娜嬌嗔道。
「呃,」卡西利亞斯擾了擾腦袋,「胡安娜小姐,您真地不去跳舞麼?」
「沒人邀請我,怎麼跳?」胡安娜沒好氣地回答道。
胡安娜剛說完這話,戈麥斯伯爵的兩位公子便走過來,向她欠了欠身,詢問公爵小姐是否能夠賞光和他們跳上一曲。卡西利亞斯站的位置當然是看不見胡安娜的表情的,但是兩位戈麥斯先生稍一抬頭就撇見了她咬牙切齒的樣子,正疑惑他們並無失禮之處,怎麼卻得罪了這位尊貴的小姐。
正在雙方尷尬之際,宴會的男主人過來打圓場了。
「對不起了,兩位先生,能把這支曲子的優先權讓給我這個東道主麼?」威廉笑瞇瞇地走過來說道。
兩位戈麥斯先生正愁無法脫身,連忙滿口答應了下來,乖乖地退走了。
「公爵小姐,能賞光麼?」威廉伸出了手。
「那麼就打擾您一下了。」胡安娜當然明白不能拒絕主人的慇勤,不然就太失禮了。
「不用擔心小姐,我已經幫您想辦法把某個人抓進來陪您跳舞了。」威廉看見胡安娜有些戀戀不捨地離開卡西利亞斯,輕聲安慰道。
「卡西利亞斯大人,這樣的宴會不跳舞可不成哦,想必您不會駁我的面子吧。」卡西利亞斯回頭看去,宴會的女主角——拉扎蘭梅克小姐伊莎貝拉正笑盈盈地望著他。
「可是……」卡西利亞斯轉頭去尋找胡安娜的身影,不過已經找不到了,「那實在是麻煩您抽空來照拂我了。」
接下來的曲子是集體舞,中途會需要交換舞伴,如果心不在焉的話是很容易跳錯的。不過胡安娜顯然就是心不在焉,因為格蘭特伯爵提示她會幫忙,所以她一直在搜尋卡西利亞斯的蹤影。就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已經到了交換舞伴的時候。
忽然她似乎聽見了伊莎貝拉的聲音,「胡安娜,我可把人準確地交給你咯。」待她一轉過頭,就看見了卡西利亞斯略顯吃驚的面容。
「胡安娜小姐,注意拍子!」卡西利亞斯不得不提醒有些呆滯的胡安娜,見她仍然沒有反應,只好扶著她纖細的腰肢,把她拖了過來以免後面的人撞上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在和格蘭特伯爵跳麼?」胡安娜問道。
「我是被我未來的主母給拖進來的,剛才才知道是要交換舞伴的。」卡西利亞斯聳了聳肩。
「那格蘭特伯爵和伊莎貝拉呢?」
「恐怕他們倆已經跳到一塊去了吧。」
「卡西利亞斯大人討厭和我一起跳舞麼?」胡安娜低下了頭。
「怎麼會,只是……算了,今晚您願意跳幾曲,我都願意奉陪。」
「真的麼?我很高興能來參加格蘭特伯爵的訂婚宴會。」
這個時候,戈麥斯伯爵看見宴會的男女主角正牽著手,向一處角落裡走去。他心存疑惑,準確地說,他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訂婚宴會一直感到很懷疑。因此,戈麥斯伯爵不自覺低就跟了上去,想要探個究竟。
但是,他沒有走出幾步,一個高大的身影就擋在了他的面前。
「戈麥斯大人,您這是要去哪呢?」
戈麥斯伯爵抬頭,認出了是拉扎蘭梅克伯爵弗朗西斯科利,他便回答道:「我看見格蘭特伯爵向那個方向走過去了,想知道他到底去幹什麼。」
「哦,我也看見了。」拉扎蘭梅克伯爵順著那個方向望了一眼,「似乎舍妹也和他在一起呢,我說戈麥斯大人,對於情侶之間的私密空間,您也有想探個究竟的特殊癖好麼?真是讓人意外啊,我完全不知道您這樣高貴的貴族竟有這樣的癖好。」
「您胡說什麼!」戈麥斯伯爵的鬍子抖動了起來,「我怎麼可能有那種偷窺的下流嗜好,我只是一時好奇罷了,一時好奇。」
「一時好奇啊,沒關係,我就來滿足您的一時好奇好了,來來來,跟我去看個究竟。」拉扎蘭梅克伯爵拽起對方的手就要走。
「喂,您快放手,這成何體統!」戈麥斯伯爵顯然不比龍騎士有力氣,一時間掙不開對方的手。
「大家都是成年人嘛,我可以理解您的想法的。」
「別胡鬧了,我看您是喝多了!」戈麥斯伯爵甩開對方的手,氣呼呼地走開了。
望著戈麥斯伯爵離去的身影,弗朗西斯科利不禁掩嘴笑了起來。後來凱尼薩雷斯和華金評論道:「一直以為拉扎蘭梅克伯爵是個十足的正經人,想不到他其實很有惡作劇的天分呢。難道就是所謂的『表面越正常正經的人,實際上內心越變態』麼?」當然,這話傳到弗朗西斯科利耳朵裡後,兩個人三個月沒能喝到一口飛龍谷的葡萄酒。
當戈麥斯伯爵被趕開時,威廉和伊莎貝拉已經坐上一輛輕便馬車來到了距離舉辦宴會的城堡有1法裡遠的大路旁。其實有不少人看見他們兩人離開的,不過多數人都理解為準夫婦之間需要躲開眾人來親熱一下,便沒有在意。更何況這個宴會是如此的有趣和豐盛,誰還會在乎如此慷慨的主人拋下客人去幹了什麼事呢。
蘇比薩雷塔和五十名騎士早就等候在那裡,看見自己的主公趕來,立刻給他牽來了馬。
「好了,親愛的伊莎,我得走了。」威廉捧起未婚妻的臉,吻了她一下。
「祝您一路順風。」伊莎貝拉有些不捨。
「如果運氣足夠好,我很快會派人來接你去巴倫西亞的。」威廉安慰道。
威廉坐在馬上,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遞給一名早已選好的部下,他的身形和自己頗為相似。那位部下穿上威廉的衣服,坐到了伊莎貝拉邊上。
「保護好拉扎拉蘭梅克小姐,你們要在外面逗留到黎明前再回去。」蘇比薩雷塔對假格蘭特伯爵囑咐道,對方點頭應承。
「格蘭特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蘇比薩雷塔回過頭去說道。
「那麼我們出發吧,目的地是巴倫西亞。駕!」
「跟上格蘭特大人!」蘇比薩雷塔命令道。
伊莎貝萊站在馬車上,目送著自己的未婚夫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7月22日,阿爾梅利亞。
巴倫西亞公爵的繼承者安德魯子爵遺孀露希婭夫人自從失去丈夫後,就暫時搬回了阿爾梅利亞的娘家。公爵的意思是希望她避免睹物思人,加重悲傷之情。露希婭夫人的娘家是阿爾梅利亞當地貴族,之所以能夠和卡雷拉斯家結為親家,除了因為露希婭本身的品貌外,更重要的是她的祖母是現任拉塞利亞伯爵的姑姑。也正是這個原因,卡雷拉斯公爵並沒有讓她重新恢復娘家姓氏的打算。
這天清晨,這位未亡人打算趁著早晨的涼爽在附近的田野裡散散步,這是她近來養成的一個習慣。兩個男女僕人跟在她的身後,以便女主人隨時吩咐什麼事情。
露希婭現在還會時常想起自己的前夫,他們是在阿爾梅利亞的這片鄉間相識的。久慕她的美貌的卡雷拉斯公子安德魯,在打聽到阿爾梅利亞的一位貴族將要為自己出嫁的女兒舉辦舞會時,便拉了幾個同伴一起來這裡,希望能夠有機會認識露希婭。露希婭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個英俊的青年有些膽怯、有些羞澀的樣子,她喜歡安德魯在自己面前那副靦腆的樣子,那天晚上和他一連跳了四支曲子。然後,她的父親接受了卡雷拉斯家的提親,他們在巴倫西亞的朱諾神廟內結為了夫婦。
美好的時光一去不復返,當迎回安德魯的棺木時,露希婭幾乎是悲痛欲絕。即便旁人稱頌著死者的勇毅,但這絲毫撫慰不了未亡人的傷痛。露希婭是個有見地的婦女,她沒有把自己的憂傷終日掛在臉上,葬禮結束後人們便再也沒有見過她的淚水,這反倒使得所有人都更加擔心了起來。
露希婭拽了拽自己的開司米披肩,當然並不是因為感到冷。她似乎聽到了馬蹄的聲音,於是她停下腳步,回過頭去張望。一個年輕的牧馬人騎著馬向她這裡趕來。
「夫人,」牧馬人從馬上翻下來,喘著氣說道,「巴倫西亞來人,說要接您回去一趟。」
「來人說是什麼事了麼?」露希婭沉靜地問道。
「老爺並沒有和我詳說。」
「我明白了,那現在就回去吧。」
門德斯男爵帶了5個武弁來到露希婭的娘家——多明戈男爵家的莊園,說明了他的來意。露希婭的兄長現在是一家之主,他立刻就派了自己的牧馬人去把妹妹接回來。門德斯男爵的來訪使主人很高興,他慇勤地招待門德斯男爵和他的部下。因為自從妹妹住回來之後,他就一直擔心妹妹會有一天喪失卡雷拉斯家的姓氏。他有幾次還對著自己的妻子暗地裡埋怨妹妹幾句,說她為什麼不抓緊時機為公爵家誕下一男半女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如今,公爵的親信門德斯男爵的造訪,使得他完全打消了之前的擔憂。
門德斯男爵在見到露希婭後,並沒有多作說明,只是傳達了卡雷拉斯公爵希望她能夠盡快趕回自己身邊的意思。露希婭也沒有多問,她清楚自己公公的身體狀況,時刻都做好了返回去照顧他的準備。在收拾了簡單的行裝後,露希婭登上了公爵家的馬車。
返回巴倫西亞城需要大概半天的時間,這段在馬車上的時間,足夠露希婭瞭解清楚現在的情況了。
「父親大人這次讓我回去,是有什麼要緊的事麼?」露希婭試探著問道。
門德斯男爵並沒有馬上回答她,在捶了幾下自己的左腿後,他才開口道:「公爵大人邀請了一位客人來巴倫西亞做客,是個很重要的人物,如果沒有女主人來替公爵招呼客人,那會是不體面,也有失禮數的。」
「很重要的客人?」露希婭狐疑地低下脖子,想要正視對方的眼睛。
「是的,很重要的客人。」門德斯男爵先是別過頭去,隨後忽然轉過頭來,「沒什麼好擔心,那是一個很有風度、聲名顯赫的客人。」
「阿爾伯特,你應該明白,我現在還擁有卡雷拉斯這個姓氏,也就是說,我擁有這個家族相應的責任和義務。這點我非常清楚,從我接受安德魯的求婚的那一刻起我就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作為這個家族常年以來的忠實朋友,你不需要為我是否能夠接受某些事情而感到擔心,從而向我隱瞞什麼。」
「好吧,好吧,」門德斯男爵有些煩躁,他不確定自己說明事實是否妥當,「聽著,露希婭,公爵大人這次邀請來的客人是威廉·格蘭特。」
「那個威廉·格蘭特?奧薩蘇納伯爵?」
「對,就是那個威廉·格蘭特。」
「請他來幹什麼?又為什麼要我回去負責招待他?」
「這是一些政治上的事情,你不明白。簡單地來說,公爵大人現在已經老了、病了,這你我都很清楚。他不想把巴倫西亞和阿爾梅利亞的人民捲入國王和桑切斯侯爵的爭鬥中去,所以他需要一個幫手。」
「是你向他建議的?」
「是的,是我提的建議。」
「我不明白,卡雷拉斯家並不是沒有年輕人了,為什麼要請一個外人來……」
「如果你能嫁給那位伯爵,他就不再是外人了。公爵大人把你看成像自己的女兒一樣,你明白麼?那位伯爵失去了他的妻子也有很多年了,但他還在壯年。他,他怎麼說呢,有才幹、有修養,對待領民也很仁慈。」門德斯男爵替威廉說起了好話,他覺得自己有點像一個蹩腳的媒婆。
「如果我不願意呢?」露希婭幽幽地問了這麼一句。
「我不知道。」門德斯男爵咬著自己的手套向後靠去。「不過,我覺得你應該見過他之後再做決定。露希婭,安德魯也是我的好朋友,我虛長他幾歲,他便將我視作他的兄長。而我不但將他看作我未來的主公,也是當成自己的弟弟一樣。聽我說,他並不是那種小氣自私的人,他那麼愛你,也不希望你一直因為他的緣故而痛苦一生。」
「我明白,阿爾伯特。」露希婭溫柔地微笑著,「忘了我之前所說的了麼?我願意承擔卡雷拉斯這個姓氏所帶來的責任,除非父親大人剝奪我的這些權利和這個姓氏。」
「你會喜歡他的……」男爵的言詞被一個急剎車給堵了回去。
「怎麼回事?!」男爵大聲問道。
「大人,我們遭到了襲擊!」
「是什麼人?!」
「不清楚,可能是土匪和盜賊!」
外面的武弁話音剛落,就聽了一聲慘叫,緊接著一根箭從車廂側面猛紮了進來。
「迭戈中箭了!」
「快把他拖到車底下去,快!」
從聲音上來聽,外面已經是一片混亂了。車廂裡的兩個人也被剛才那支扎進來的箭嚇得臉色發白了。門德斯男爵並不以武藝見長,雖然也學過一點諸如馬術和擊劍的課程,但只是為了裝點門面和提高修養的花拳繡腿罷了。
男爵讓露希婭趴低身子,自己側過身,輕輕撩起窗簾,觀看外面的情形。他看見一群衣著亂七八糟的人撲向護衛們,襲擊者的武器五花八門,從刺劍到糞叉不一而足。但是他們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僅依靠男爵帶來的幾個護衛完全不可能把他們趕走。
「怎麼回事?」
「我們應該是遭到了流竄匪盜的襲擊,他們人數很多。」
「怎麼會出這種事情?」
「我不知道,他們不應該是巴倫西亞或者阿爾梅利亞的人,我親自監督給貧苦人家無息借貸糧食的事情,就算有失誤,也不應該有這麼多人因為挨餓而來幹這種事情。」
「我們會怎麼樣?」
「實在不行,我留給他們做人質,你回去知會公爵大人,讓我家裡籌錢來贖我。」門德斯男爵說道,「如果,他們的目的不止錢財的話,我也只好像一個騎士那樣維護卡雷拉斯家的名譽了。」男爵說著,從座位底下抽出了一把細劍,打開車門,跳了出去。
「好了,各位,請住手!」男爵大聲喊道。
襲擊者停滯了一下,使得剩下的4個武弁迅速地退到了男爵的邊上。
「好了,我說你們想要的無非是錢財和食物,我是門德斯男爵,是個貴族,我可以給你們當人質,然後你們拿我換贖金。這輛馬車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與其徒增傷亡,不如接收我這個提議。」門德斯男爵有相當的口才。
「我們不要相信這些貴族,兄弟們,我們被這些狗娘養的騙得還不夠麼?他們把我們的親人騙去打仗,讓法倫西人活活燒死。還騙我們說,跟他們去打仗就不用交稅。結果等我們回來,還不是拿刀劍逼著我們把最後一粒麥子交給他們!」其中一個領頭的襲擊者嚷嚷道。
雖然不知道是哪個領主幹的好事,但門德斯男爵知道他多半說的是真話。
「我們上!」襲擊者中有人喊道。
「你們想辦法護著夫人突出去,不要管我!」男爵低聲對幾個武弁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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