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話六月敕令(上)
「可以戰勝齊格納長弓手的情況有許多種,但被他們擊敗的情況卻只有一種。可是不少人研究了很多戰勝他們的例子,但卻不肯花精力去瞭解為什麼會被他們擊敗。因此,齊格納人才取得了相當多的勝利。由此可見,只吸取成功的經驗,而不注意失敗的教訓,更容易使人一事無成。」——《軍神語錄雜談》
大陸公歷346年,這年讓後來的軍事愛好者如此熱愛是有原因的。由「海龍卷」亨利所率領的齊格納—赫爾茨僱傭軍正式踏進了法倫西的領土。換句話說,這位齊格納歷史上有名的謀略家,終於摸到了另一位受人景仰的謀略家的門口。如果用東方諺語來形容,那接下來很有可能出現一場「龍虎鬥」。
不過,實際過程可能令後世的旁觀者略微要感到失望了。在當時的情況下,索格蘭德和亨利都不能,也不願意馬上做出大的決斷。
法倫西方面,因為內戰的緣故,可以動用的總兵力已經下降了三分之一;而且因為要為長期的經濟發展做出犧牲,實際總兵力已經不滿以前的一半了。不過,就當時亞爾提卡特大陸的總體形勢而言,法倫西的軍事力量依然在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而齊格納方面,首先他們是僱傭軍,其次亨利親王目前還樂得在翻譯加參謀的位置上繼續悠哉悠哉。他既無意願,也無能力主動去挑起戰鬥。不過,在姆爾亞特山谷口築城倒是最早由他提議的。
法倫西人主要對手——瑪斯塔爾帝國,希格拉妮在稍後的9月份,也宣佈大量裁撤軍隊。南方軍幾乎被完全撤銷,剩餘部分歸入海軍附屬;東方軍和西方軍分別被裁撤掉一個軍團;北方軍被撤銷了2個軍團,編成了2個各自擁有5個聯隊的加強型軍團;中央軍沒有變化,但禁衛軍和聖堂騎士團的步兵部隊被大量消減。這樣,兩國在索倫那河一線可用的兵力對比,變成了75000~80000對100000~150000的情況。(法倫西第二、第八軍團,加上伊瓦要塞駐軍,再加上一些零散的地方警備隊,對抗北方軍兩個軍團,再加上中央軍一個軍團和一些零散部隊)關於西方軍的裁撤,瑪斯塔爾早在5月中旬就通過外交途徑,向帕米斯表達了希望結束在斯卡蘭的對抗局面。為了表示誠意,瑪斯塔爾主動提出自己單方面裁軍的條件。
「你怎麼看,琴娜?」索格蘭德在晚飯後自己收拾盤子時問道。
「瑪斯塔爾作出一個高姿態,讓帕米斯人為難。希格拉妮陛下看似砍掉了帝國6個軍團的編制,但實際上整個瑪斯塔爾主要方面的力量並沒有特別削弱。她砍掉老弱和不必要的軍隊編制。節省出來的費用和皇室新獲得的直轄領的收入,足夠瑪斯塔爾軍獲得更精良的裝備和更完善的補給待遇。實力恐怕是有增無減。」琴娜把盤子集中起來,明早會有一個洗滌工來對付這些東西。
「那對格累斯頓方向的情況,你有什麼意見?」
「從原則上來說,我們不該放任他們不管,但是我們目前沒有實力去對付伊比利亞人和他們的僱傭軍。3000名齊格納長弓手,在那種地形狹窄的地方佈置,只要對方指揮官不是白癡,沒有絲毫辦法突破他們的防禦。」
「還是要在別的方面動腦筋囉?」索格蘭德說著完全靠到椅子背上,沉思起來。
「暫時先不要管他們吧,只要對方不做出主動攻擊。」
「我想應該派些人去一下努曼西亞。」
「完全可以考慮。」
「阿爾斯朗陛下這下該頭疼了吧,不過也許他也許要順水推舟一下。」
「那位國王陛下,聽說他有不少風流韻事?」
索格蘭德單手撫摸著下巴,不經意地說道:「看著自己的臣民們能夠三妻四妾外加情人一堆,而自己身為國王卻只能被王妃看得死死的,阿爾斯朗陛下多少會有些心理不平衡吧。」
「哼,你們男人啊,都是一副德性。」琴娜重重地把餐盤撂了下來。
「呵呵~」索格蘭德聽到這句被重複了無數遍的話,也只能笑笑。不過,他接下來雙手托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琴娜看起來。
琴娜被他這樣盯得不好意思起來,只能略帶慍怒地問道:「你在看什麼?」
「不,沒什麼。」
琴娜有點被索格蘭德那種敷衍的態度給惹惱了,索格蘭德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在她的耳畔輕輕說道:「從剛才看來,你也有和其他女人一樣的性情,很可愛吶。不過,琴娜,希望你能相信,我也有和其他男人完全不一樣的地方,真的。」
「我知道了……」琴娜把臉別了過去。
「呵,把這些留給明天來的工人吧,早點休息,你很累了。」索格蘭德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那你呢?今天晚上還是繼續工作嗎?」
「6月前要把東西趕出來啊。」
「我能幫上忙嗎?」
「我怕我到時候會忍不住分心……哦,開玩笑,」索格蘭德連忙招架妻子的攻擊,「我確實需要你的幫忙,也只有你能幫上我了。」
「索格,我會成為你背後的合格守護者的。」琴娜攔腰抱住丈夫。
「琴娜,謝謝,其實我倒現在還不敢相信你已經成為我的妻子了。我可能什麼也為你做不了,但是……」索格蘭德後面的話被妻子的吻給堵了回去。
兩個小時後,宰相府邸——也就是原來格蘭上將的府邸的庭院裡,某個灌木叢中傳來了這樣的對話。
「該死,怎麼會又是這樣。」
「修雲斯頓,你就別抱怨了,誰叫你硬是不信邪呢?」
「為什麼會這樣,他可是和蘭芳特小姐這樣的美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有整整半個月啊,這都能忍住,他還是不是男人?」
「糾正你個錯誤,現在應該是琉斯夫人了。」
「在蘭芳特家確定下一個繼承人前,蘭芳特上將不是可以保留原來的姓氏嗎?」
「該死,該死,該死!」修雲斯頓這半個月來已經輸得快發狂了。
「你們不如換個題目賭吧。」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修雲斯頓恍然大悟道。
不過,這聲音的主人怎麼聽都好像不年輕了。第十三軍團的不良青年們集體回頭望去,不由地都嚇得向後跌坐了過去。
「霍林大人,你……你……您怎麼會在這裡?」伊斯帕爾問道。
「啊,我嘛,因為重要的公事,搭飛龍,今天傍晚才到的。」卡爾霍林擾了擾腦袋說道。
「那您怎麼在這裡?」哈斯問道。
「我剛向女王陛下和總司令官匯報完情況,正奉命來見琉斯大人和蘭芳特上將,順便借宿一晚。」霍林一幅「我是光明磊落地進來」的嘴臉。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來坐莊,我們換個賭賭吧。」霍林和藹可親地在他們邊上蹲下。
「那您說賭什麼?」克雷伊特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就賭他們倆第一次時,誰在上面好了……」
「我壓蘭芳特上將在上面……」修雲斯頓道。
「沒道理啊,有經驗的是宰相大人吧……」
「正因為有經驗的是宰相大人,所以才……」
「你們都輕點,都要被發現了……」
夜晚真是非常地漫長,漫長的夜晚是屬於年輕的心的。(某人真是人老心不老啊。霍林:你說誰老了?老子才花兒一般的34歲。)
不過在同樣的夜晚,未必就有同樣的感受。羅蘭加斯洛大街68號的新主人恐怕就處在一個尷尬、煩躁的境地上。尤嘉麗絲是在這個月的月初搬到這裡來的。毫無疑問,這裡曾經是一個顯赫一時的納西比斯貴族的府邸。同樣毫無疑問,腐朽糜爛的生活已經把原先的主人送進了人生的墳墓之中。
尤嘉麗絲幾乎沒有費什麼周折就得到了這處豪宅,屋子裡的傢俱陳設也是煥然一新。像燭台、飲器一類的物品當然都是銀質的,甚至連臥床也是用純銀打製的。單單是這些東西的花費,大概就在1500個索拉裡左右。
要知道索格蘭德的一年的俸祿才120個索拉裡,瑪格麗特女王成年前一個月的零花錢才5~8個索拉裡(索拉裡是法倫西的銀幣)。按大陸公歷360年的物價來看1索拉裡可以買3公升小麥,或9~10公升大麥,或1公升橄欖油。當然,法倫西和瑪斯塔爾的銀幣重量價值不同,1索拉裡重5克,而1迪納裡重15克,也就是說在345年,瑪斯塔爾實際上付出了15萬索拉裡的代價贖回了11000人;同樣伊比利亞僱傭4000名齊格納人每年實際上要支付將近5萬索拉裡;而羅西侯爵支付給法倫西方面的15萬索裡達金幣,實際相當於450萬索拉裡,是法倫西一年稅收的45%(330年數據)。
這還沒有計算其他的傢俱,如那個精緻的胡桃木梳妝台,市價不會低過50個索拉裡。整個住宅重新換過的細紗窗簾;厚重的帕米斯羊絨毯;希塔洛斯的繪圖壁毯,等等這一切擺設都是耗費了大量金錢換來的。更不用說女主人那些精美的首飾,以及巨大的梨花木衣櫥裡藏著的大量美麗衣裳了。
然而,即使是這樣的生活,尤嘉麗絲也沒有感到絲毫快樂。她此時穿著一件長浴袍,站在二樓客廳的一側窗戶旁邊,輕薄的衣物顯然不能完全遮掩住她身體上美妙的風情。尤嘉麗絲輕輕掀起窗簾的一側,向下面望去。那個男子依然站在一棵梧桐樹下,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住所的大門口。
「夫人,我給您送夜宵來了。」
「羅絲,放那裡吧。」
「夫人,翼姆那斯特大人還沒有走嗎?」女傭關切地問道。
「我不知道!」尤嘉麗絲放下了窗簾,略顯粗暴地回答了對方。
「夫人,我實在不明白,您為什麼執意不肯見一見翼姆那斯特大人呢?他是這麼地愛您……」
「夠了,羅絲,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了?」尤嘉麗絲對著女傭吼道。
羅絲的年紀還很輕,人也算長得標緻,不過很少見的是,她絕對是一個正經的姑娘。她對尤嘉麗絲也頗為忠心,畢竟如果當初不是尤嘉麗絲把她張羅來幹這個活計,她恐怕也要淪落到站到街邊去任人糟蹋的地步。而像尤嘉麗絲這種身份的女人,身邊是極需要一個像羅絲這樣精明能幹,卻又不會挖自己牆角的總管。因此,即使尤嘉麗絲遠走他鄉之際,羅絲也根本不用擔心自己的飯碗。不過,當尤嘉麗絲一回來,她便立即辭了先前的差事,立刻尋了過來。
因為她的明智和忠心,所以既容易猜測出尤嘉麗絲的真心,又暗暗地為馬薩雷爾感到抱屈。
「夫人,不管你愛不愛聽,我總得提醒您。翼姆那斯特大人才是真心愛你的人,雖然他給不了你像這裡的這些東西。自從您回來後,像是變了個人是的……」
「羅絲,你別說了,出去吧。」尤嘉麗絲在靠背長椅上坐下,有些虛弱地說道。
羅絲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不過在觀察了自己的女主人一會後,她覺得還是遵從她的吩咐比較好。於是,忠實的女僕屈了屈膝,退出了內廳。
在六個小時前,瑪薩雷爾就早早地在午餐後出發,來到尤嘉麗絲的新住所。這個情報很容易得到,對方搬家的舉動是大張旗鼓地。然而,瑪薩雷爾滿懷期望地來到羅蘭加斯洛大街68號門口時,守門人很不客氣地讓他吃了閉門羹。
「夫人已經出去了。」這樣一句話就可以打發龍騎將官了。
「我可以進去等她麼?您想必知道,我和這裡的女主人實際上是熟識的。」瑪薩雷爾謙遜有禮的說道。
「對不起,翼姆那斯特先生,我家夫人並沒有吩咐過您是可以受到這樣優待的客人之一,您還是請回去吧。」守門人依舊冷冰冰地回答道。
「是……是這樣嗎?」瑪薩雷爾有些黯然地低下了頭。
「那我過些鐘點再來吧。」龍騎將官這句話既是說給對方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隨後的六個小時裡,瑪薩雷爾又三次來到這扇門的門前。但每一次他都是得到了相同的回答。到了最後一次,瑪薩雷爾決定不在離開這條大街了,所以他挑了一個就近的地區,在那裡來回踱著步子,等待著某個實際上不可能出現的時機。
而在此時此刻,就在瑪薩雷爾失去耐心,準備離開這個地方時。一輛華貴的馬車從西側駛來,在很短的時間內,它便在68號的門口穩妥地停了下來。瑪薩雷爾錯以為是尤嘉麗絲回來了,所以他上前了幾步,想要去和對方搭上話。不過,很快他就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因為從車裡出來很明顯是一位納西比斯紳士,守門人立刻慇勤地把對方迎了進去。瑪薩雷爾這下感到異常地羞辱,他愣愣地站在那裡,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血湧上自己的腦袋,臉燒得厲害。他的右手緊緊地捏著自己的衣角,把這裡的料子糟蹋成一團皺巴巴的布團,然後僵直著身體轉過身來。先是緩慢地踏出一步,等到把另外一條腿拖上來後,瑪薩雷爾快步地向大街的東側走去。
「瑪薩雷爾大人?!」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喚起了龍騎將官的注意。
「哦,原來是您啊。」瑪薩雷爾停下步子,抬起頭看見了對方,於是他盡力地開始掩飾自己的情緒。「拉爾森大人,您這個時候是去哪啊?」
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拉爾森也被對方的提問勾起了些許羞澀,所以並沒能揭開瑪薩雷爾並不能算成功地掩飾。所以他撓著腦袋,答道:「呃……我受了宰相大人的命令,要處理一樁市政工程的案子,有些技術上的問題要去請教拉伯雷……侯爵,就……就是這樣。」
「是這樣啊,那就不打擾您了。」
「啊,您也是,祝您晚上愉快。」
「同樣祝您晚上愉快。」
「再見。」
「再見。」
雖然同樣說著道別,但兩個人的心情卻是大相逕庭的。
「希望和絕望同時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她們經常擦肩而過。」——古埃菲尼諺語。